日前,有媒體傳出北京部分高校試點“拆牆”的訊息,很快北京市規劃委就進行了闢謠,聲稱這次規劃是為了推進高校周邊區域路網管控,並非要拆掉高校圍牆。這也從側面反映出“拆掉高校圍牆,融入社群”的呼聲雖然一直都存在,但在實施過程卻遇到很大阻力,這到底是何原因?
要點速讀1高校“不設防”後存在安全問題,資源也可能被侵佔。2美國大學沒有圍牆有它歷史和制度的原因,中國要從頭開始。多數高校允許外來車輛進出,但疏解交通效果有限
媒體對高校“拆牆”的誤讀事出有因。早在今年3月,北京西城區在三里河二巷拓寬道路時,就曾經被解讀為是在“拆牆”,而這一切都源於今年2月份出臺的“街區制”推廣令——《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進一步加強城市規劃建設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見》。在清華大學城市規劃系主任吳唯佳看來,“按照北京目前的規劃,道路密度還不夠,在海淀區人流、車流密集,交通壓力確實很大,大單位和高校的內部道路對外開放是未來趨勢。”所以北京市政府才準備對海淀區的高校道路重新規劃和調整。
車輛進出人大校門
但是,這樣的調整有多大的改善空間?根據北京青年報記者的實地走訪,北京6所高校絕大部分都允許校外私家車進出校園——有的需要收取一定的費用,有的則完全免費。即便如此,很多人還是還是不滿意,一位開車經過人大的計程車司機直接抱怨:“10分鐘以內,收費一元。學校裡的路障和減速帶多,七拐八繞的,不是乘客硬要求,我們也不願意進去。”不光人大是這樣,其他開放外來車輛的高校也是如此。可見,即便高校不收取任何過路費,只要學校的道路和建築沒有大的變化,這樣的調整對交通問題的改善十分有限。
拆了圍牆的大學在“裸奔”,安全問題讓人擔憂
雖然只是誤讀,但媒體的反映卻非常熱烈,這是因為“大學要不要拆除圍牆”一直以來都是一個非常有爭議的話題,不時有教育學家、政協委員大力鼓吹“打破圍牆,讓高校真正融入社群”。他們的理由很簡單:打破高校圍牆一方面可以提高學校資源的利用率(高校很多資源都處在閒置狀態,尤其在假期。);另一方面也可以豐富居民的文化生活(高校是公共場所,應該更多反饋大眾)。此外,大學與社群界限的打破,還可以讓大學生更好更快地融入社會。
但是“拆除大學圍牆”的口號喊了十幾年,也終究沒有成為現實。相反,憂心忡忡的人還是很多,他們最初在聽到這次高校試點“拆牆”的訊息時更多表現出來的是擔憂,其中一個比較具有代表性的說法,“雖說專家是促進高校融入城市,可是從另一方面來看,不也是在把社會風險(強姦、盜竊、搶劫等)分擔給校園嗎?”相對於開放帶來的便利,他們可能更擔心開放帶來的安全問題。
高校的圍牆能否真正帶來學校的安全?很多專家表示懷疑,“圍牆的保護功能未必強大,它不是變形金剛,不能依靠晶片分辨好人和壞人,校園圍牆的安全更多來自心理上的安慰,反而使得校園疏於防護,產生更多的治安死角。”但是這並不能說服一些學生和家長,長期存在的有形的圍牆讓他們覺得很有安全感,甚至由於出現多起女學生被跟蹤性騷擾的案件,他們一再建議學校封閉校園、檢查證件,還自主成立了一個專門接送女生的“護花”團體。
除了對安全的擔憂外,很多反對拆除高校圍牆的人還特別在意學校有限資源的被侵佔。這在著名的旅遊景點大學表現得最為突出:每年到了櫻花開放的季節,武漢大學都是人滿為患,校方為了維持秩序,不得不實行預約制,控制遊客數量。北京大學每年暑假都也都會迎接很長的參觀隊伍。這些“優待”一般高校享受不到,但是他們也有自己的苦惱,有人大的學生在知乎就反映:“人大本來就不大,體育設施開放了,於是本校學生排不上場地打不了球;校園已經開放了,教二草坪上遍地是遛狗的人和小孩甚至還有人在學校裡跳廣場舞。”
“高校拆除圍牆後像是在裸奔”,這大概是擔憂開放大學校園的人最直接的心理感受了。總的來說,對大學校園開放的擔憂,與對推廣開放式小區的擔憂是非常類似的。人們對未曾體驗到好處,但壞處很容易想象的制度,總是比較保守。
在北大門口排隊登記的遊客
美國大學不設防有其歷史和制度根源
鼓吹中國高校“拆除圍牆,與社群融合”的人舉的最多的例子就是美國的大學,其實,不光是美國,歐洲大多數國家的大學都是“不設防”的,這些知名高校幾乎都沒有所謂的學校圍牆,有的甚至連像樣的大門都沒有。也許你會覺得這反映了國外大學的開放包容,與社會和諧共處的理念。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其實國外沒有圍牆的大學有自己的歷史和制度根源。
以美國耶魯大學為例,它最初只在市中心的某個街角買下了一小塊土地,在上面建造了學校的第一棟教學和宿舍合一的大樓。此後,在不斷髮展的過程中,耶魯大學就這樣以東買一塊地,西買一棟樓的方式進行擴張,最後耶魯的校園建築在空間上非常分散,與城市街區相互交錯,無法合併成一個獨立的完整校園。
另外,耶魯的不設防還在於美國的私有產權制度,由於產權界定明晰,所以就不需要再建立圍牆來加以保護。私有產權制度其實已經替代了“圍牆”,在一定程度上發揮著安全保護的功效。
當然,在耶魯大學的發展歷史上,也並非沒有出現安全的問題。1993年,耶魯大學的一名青年學生在走出位於校園內的一個教堂時,遭到兩名西班牙裔城市青年的衝動性槍擊而身亡。這在當時引起轟動,也引發了有關耶魯校園安全的爭議。但是耶魯大學並沒有透過建築圍牆來提高安全係數,而是注重加強與周邊社群的合作,來消除隔閡。在當時的新任校長、經濟學教授理查德·雷文(Richard Charles Levin)眼裡,“圍牆只會進一步加劇耶魯校園與社群的隔閡,從而造成更為緊張的局面。校園的安全要依靠與城市社群的融合,只有改變社群的貧困,並實現校園與社群的無縫銜接,才能從真正意義上解決校園安保問題,重新給校園帶來安寧。”
耶魯大學校長(1993—2013)Richard Charles Levin
目前可取的方式:老校老辦法,新校新辦法
中國的高校既缺乏美國大學的歷史基因,也沒有制度的保障,如何打破圍牆,與社群融為一體確實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而且和美國相比,中國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人口太多,對於處在市中心的高校來說,完全拆除圍牆,很容易把大學變成一個集貿市場,既多此一舉,也無形中增加了管理的成本。比較可行的方法是,老校區原封不動,新校區開始不設防。
當然,圍牆的拆除只是形式,更重要的是大學開放的理念和精神。如果一所大學內心是封閉的,拒絕交流,拒絕回饋社會,那麼即使拆掉所有的圍牆也無濟於事。另外,大學的開放不僅是拆掉圍牆,讓社會大眾自由進出,更應該把閒置的大學資源對外開放,例如高校圖書館的藏書資源。不過,高校圖書館不可能像公共圖書館那樣面向社會公眾開放,肯定要有限制。北大圖書館館長朱強此前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就提到北大的借書政策:“如果你是首都圖書館的讀者,你發現首圖沒有你要的資源,可以透過館際互借,將請求發過來,我們將資源傳遞到首圖去,你看完後再還回來。”這樣不僅方便了社會大眾,也讓北大規避了風險,值得借鑑。
雖然已經闢謠,但高校融入社群是大勢所趨,不過那時候的高校和社群的關係應該相輔相成,而不是彼此侵佔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