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孤嶼志 孤嶼志 5天前
一千個遊客的眼中有一千個“江心嶼”
如果和江心嶼“朝夕相伴”
枕濤入眠,觀星而夢
又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這個空靈清絕的孤島上,除了僧人及百年前的英國領事,似乎再沒常住島民。然而,孤嶼不孤。遠離喧囂的江心嶼上,卻尚留著一絲人間煙火。這座小島上一度生活著幾戶人家,飲井水、點煤油燈、孩子讀書靠渡船往返,有浪漫也有艱辛,更有著別人無法體驗的幸福。這份專屬記憶,也讓孤嶼多了幾分鮮活靈動。本期《孤嶼志》走進江心孤嶼的“水邊人家”,
重溫那些歲月裡的煙火往事。
孤嶼生活
煤油燈照明,蚊子特別多
“隱隱煙村聞犬吠,欲尋尋不見人家”,有了煙,就有人,再荒涼的地方就“活”了。
據說,新中國成立前,江心嶼住著四五百號人,多數是僧人,還有少數居民。新中國成立後,政府就動員這些僧人還俗回家,到了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寺廟就沒什麼人了。
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溫州著名的金石篆刻家方介堪先生領命籌建溫州區(市)博物館,館址就選在江心嶼的興慶禪院內。
▲原溫州市文物管理委員會
柯棣娟的父親當時在溫州市文物管委會工作,也參與了溫州市博物館的籌建工作,常住島上,負責裱畫、看管文物等事務。為工作便利,柯家後來舉家搬到江心嶼,在島上度過了三四十年的時光,直到上個世紀80年代末,柯家才離開江心嶼。
柯老爺子是永嘉上塘人,育有四子兩女,當時除了大兒子生活在永嘉,其他子女都是在江心嶼長大,柯棣娟是家中的小女兒。
▲柯家人全家福
多年後,柯棣娟在《抹不去的童年記憶》中回憶道:由於父親的工作關係,我們全家就居住在風景秀麗的江心嶼,可能有人會非常羨慕我們住在這麼美麗的地方,如世外桃源,其實其中的苦楚可能外人是無法體會的。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在江心嶼生活條件非常艱苦,孤嶼上沒有通電,晚上只能靠煤油燈照明,沒有自來水,蚊子蒼蠅還特別多,生活非常不便利。
島上人家濱水而居,岸邊綠樹蔚然成蔭。這“遺世獨立”的畫面雖然看上去很美,但實際居住起來,蚊蠅的滋擾、潮溼的水汽、物資交通的不便,都讓美好分分鐘幻滅。
島上居民
30年代就有人住在江心
那些年,島上除了柯家,還有一戶陳家。陳家和江心嶼的淵源更為深遠。
陳家是永嘉橋頭人,上個世紀30年代,祖父祖母就住在島上,划船擺渡謀生。陳家至今還有人住在江心嶼,可能是常住時間最長的島民了。
▲2002年溫州晚報的相關報道
上個世紀70年代,腿腳不便的新娘應明珠從甌海慈湖嫁入陳家,與陳阿碎結婚,後來在島上生兒育女。
歲月流轉,一晃而過。19歲的新娘子應明珠如今已是67歲的阿婆,應阿婆猶記得,剛嫁過來的時候,江邊灘塗都是茂密的水草,地面坑坑窪窪,一下雨就變黃泥的土路,連一袋鹽都要去對岸買。
直到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島上的居民仍靠井水為生。陳家人每天要去博物館裡的琉璃泉挑四大擔水,而這個重擔就落在了陳家小哥倆的身上。應阿婆的二兒子陳中慶回憶,七八歲起,他就和哥哥一起去挑水了。那時島上做飯是燒柴火的,他還和兄弟姐妹在島上到處撿拾枯枝爛葉。
如今,江心嶼早已通上自來水,但應阿婆還是懷念記憶中井水的甘甜。她說:“那個味道,真的是好,自來水燒不出。”
而這份味道或許就是記憶中的眷戀。
渡江求學
游泳回家,隔江呼喊
島上居民最頭疼的是孩子的讀書問題。島上沒有幼兒園和小學,孩子要到對岸的百里路小學或者徐衙巷小學(已撤併)讀書。
孩子們上學,靠小舢舨過江,碰到颳風下雨那是苦不堪言,常常等他們過江到學校,課都已經上了一半……遇到颱風季節更是糟糕,有時兩三天停止渡船,孩子們只能眼睜睜站在江岸邊著急,盼著對岸的渡船能早點划過來。
柯棣娟上小學那會兒,過江舢舨船還是人力搖櫓,到對岸都需要半個多小時。
▲江心春動錦波瀾,林其勉攝於1976年
渡江求學是島上孩子共同的回憶。前一天晚上,家長會去打聽江心嶼上的療養院有沒有次日的早班船。如果有,第二天孩子們7點可從島上出發上學。如果沒有,只能等到上午8點的第一班客船去上學,趕到學校時,同學們往往已結束早自修了。
遇到大霧天氣,那就更說不準了。陳中慶猶記得,“最遲的一次,我到達學校的時候,第二節課的下課鈴都響起了。”
沒有電話,家長們無法和老師請假。那時候老師都很包容體諒,對島上的幾個孩子會特別照顧。
上學難,放學回家也不容易。
柯棣娟的侄子柯學在島上生活到10歲才搬離,他在對岸的徐衙巷小學讀書。
▲柯學在江心嶼的童年留影
下午最晚的一班客船是4點半。柯學的爸爸在江心渡口工作,如趕不上船,柯學就向爸爸的工友借路費,投奔市區的外公家。
這只是他的備用方案。他最常用的方式是在甌江的這頭朝江心嶼方向喊話:“媽媽,我要回家。”聽到他的呼喊,家人會派小船接他回家。
那時甌江兩岸自然沒現在繁華,日暮時分更是分外寧靜。柯學稚氣的呼喊總是能飄過波濤洶湧的甌江,傳到母親耳中。
還有放學後游泳回家的。一次週五放學,陳中慶把自己的學習用品放到父親單位宿舍,然後一口氣橫渡甌江,直接游回家。事後,父親衝到他面前,“急得菜刀都提了起來。”
童年時光
釣到蝦直接開水燙著吃
爬上西塔觀潮,到江邊塗灘嬉水、騎著羊背兜風……方廣強曾隨父親方介堪在江心嶼度過了許多美好的童年時光。
▲金石學家方介堪與孫子在江心嶼
柯家所住的後院有一棵年代悠久的橄欖樹。橄欖是孩子們超愛的“零食”。特別在夏天,琉璃泉更是冰鎮西瓜和啤酒的“純天然冰箱”。
直到1993年,陳中慶才離開江心嶼到杭州讀書。
江心嶼是他的“童玩天地”:用吉他弦做成小魚鉤,繩子上綁成一串小魚鉤盲釣小蝦;向漁販討要一些鱔魚骨做餌料,釣甌江特有的一種小螃蟹;夏天捉個知了再綁上繩子玩蟲蟲飛。
“甌江裡有種小白蝦鮮嫩甜,有時釣到了蝦卻還沒有飯點,直接開水燙著吃,特別好吃。”
小島給了孩子們特別的童年記憶,也滋養著島民的生計。柯家奶奶曾在島上擺茶攤,用的正是琉璃泉的井水。巧手的奶奶也會把橄欖醃製成果脯售賣。柯家人還為遊客拍攝紀念照補貼家用。
▲柯學在江心嶼的童年留影
後記戶口住址:江心寺
儘管離了江心,卻無法割捨這份孤嶼情結。柯伊凡的微信名稱是“江心嶼加一面紅燦燦的國旗”。陳中慶是一名淘寶店主,他的微信頭像是江心嶼的風光照片。
柯家孫子柯學則將自己的事業和江心嶼緊緊聯絡在一起。1998年,他子承父業,加入溫州市甌江旅遊服務站工作,仍然陪伴、見證著江心嶼的日新月異。如今島上的常住居民只有應阿婆一人。她的身份證、戶口本上赫然寫著:住址江心寺。
應阿婆和老父親還生活在島上,互相照料,子女時不時上島送菜。景區管理處為家屬陳中慶辦理了員工通行證。
▲應阿婆和父親的午餐
陳中慶上島卻常靠“刷臉”,也熟記每一趟輪渡的時刻。疫情前,他原本準備春節去自駕遊,特地將母親家的冰櫃中儲足了年貨。這些食材最終撐足了2個月。疫情期間,市區2天可以外出採購一次,江心嶼上是5天外出採購一次。行動不便的應阿婆得到了許多人的照料和關心。比如燒飯的煤氣罐,她就是託島上的單位食堂工作人員幫她代購的。“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離不開大家的關照。”應阿婆見證了小島的變遷。一輩子囿於一方孤嶼,唯一一次出遠門是去上海參加親戚的婚禮。看慣了甌江的潮漲潮落,忍受著白蟻和潮溼,但能住在孤嶼上看日出日落,卻是最幸運的人。島民的存在讓這座小島平添了人間煙火色,也留住了塵世的溫情和繁華。
編輯 | 豆豆 劉曦 實習生 林馨枝校對 | 鄭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