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子逸
妾,盛明蘭解釋:
“上頭是個立,下頭是個女,合起來便是站著的女子,是服侍男女主子的半個奴婢。”
按照這個意義而言,在《知否》原著裡,最合格的妾室恐怕就是盛紘的妾室香姨娘了。
即使她生了兒子盛長棟,即使她的兒子盛長棟考取了功名,即使王若弗和林噙霜這樣的大山都不壓著她了,她依舊把自己放在了“站著的奴婢”的位置。
她直到兒子結婚生子,她依舊像個奴婢一樣站在盛紘的屋子前,打簾子,端水遞茶。
她可憐嗎?
可憐。
但是她的這種“伏低做小”對嗎?
對。因為,她沒有王若弗的命和運,也沒有林噙霜的本事,她想要活下去,她想要兒子活下去,她就只能用盡全力地去當好這個“站著的奴婢”。
香姨娘在盛府到底有多艱難?
其一,有一個“脾氣不好”的主母。
王若弗橫衝直撞了數十年,即使林噙霜得寵到那個樣子,她都是敢動手打林噙霜,敢指著盛紘的鼻子罵人的。
這樣的當家主母,對於有依仗的林噙霜都是如此囂張,更何況是一個無依無靠,還不得主君喜歡的妾。
香姨娘自從當了盛紘的妾,就沒有一天把自己當成過主子。她低眉順眼地跟在王若弗身邊服侍,時常要忍受王若弗的暴脾氣。
原著裡有兩處這樣的細節描寫:
>香姨娘從來不敢帶著盛長棟在王若弗面前露臉,生怕惹了主母的不快。
>海氏管家後,盛長棟對盛明蘭說,他和香姨娘的的生活大為改善。
>王若弗本來就不是個寬厚的,因為林噙霜,她此生最恨的就是妾室和庶子庶女。
她夠不著林噙霜和盛墨蘭盛長楓,卻夠得著本就是她的丫鬟的香姨娘,恨屋及烏,香姨娘平白受些委屈,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其二,還有一個“得寵且陰毒”的妾。
主母不慈,卻沒有陰毒之心。
可盛府不僅僅有脾氣暴躁,恨透了妾室的主母,還有一個比主母還得寵,比主母還體面,並且心思陰毒的妾。
妾室,要在盛府立足,一個是有主君的寵愛,一個是有兒子。
衛氏容貌傾城,得了盛紘的寵愛,如果她再生了一個兒子,那麼她和林噙霜就可以比肩。這是林噙霜絕不能容忍的。於是,衛氏生產的時候,林噙霜下了手。
她絕不允許盛府裡,有人蓋過她去。
衛氏的慘死,讓盛紘清醒。可是盛紘明知道衛氏的死跟林噙霜脫不了關係,卻捨不得處置林噙霜。
有這樣得寵陰毒的妾,香姨娘要想在盛府好好生下兒子,還好好活下去,那麼她就不得不做到這三點:
>不到主君那裡討喜。
>香姨娘,人淡如菊,有一種極致入骨的溫柔。
盛紘最是憐香惜玉,若是香姨娘溫柔小意地討好盛紘。不見得盛紘就完全把她當個擺設。
可她根本不敢顯山露水,更不敢到盛紘那裡討喜。
她想要安全,那麼就得讓盛紘完全不寵愛她。只有盛紘完全不寵愛她,林噙霜才會減少幾分對她的妒恨。
>受了委屈,也不能說。
>盛明蘭曾經勸過盛墨蘭安分守己,可是盛墨蘭卻說,同是一個爹,難道她要像盛長棟一樣,連僕從下人都敢捧高踩低。
盛長棟尚且算盛府的主子,盛府的奴才都敢如此,更何況是半個奴婢的香姨娘。
可香姨娘卻不能找任何人告狀,更不能表現出絲毫的委屈,而只能忍受,只能跟個木頭人一樣,逆來順受。
>時時處處提心吊膽的提防。
>即使她完全做到了不顯山露水,她和盛長棟都不能說是絕對安全的。她依舊要時常防著林噙霜,因為林噙霜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打壓她的機會。
她不能出一點錯,還要時時處處看好自己的兒子,因為,即使她的兒子被林噙霜害了,盛紘也給不了她一個公道。
盛府的生存環境,已經十分惡劣了。香姨娘還是個,無命,無運,無本事的“妾”。
香姨娘無父無母,被賣進了府裡當丫鬟。
這命,是不好的。
而王若弗為了跟盛紘爭鬥抬了香姨娘為妾。
香姨娘的運也不好。與其做妾,還不如嫁給一個小管事做正房太太呢。
至於本事,香姨娘論貌比不上衛姨娘,論才比不上林噙霜,即使是菊姨娘,都是懂得討盛紘歡心的。可是,香姨娘規規矩矩地如同木頭。在討好男人的本事上,她也是十分欠缺的。
這樣的香姨娘,要在盛府生存下去,要靠什麼?
要靠想,多思多慮,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命。
要靠忍,即使過得不如體面的丫鬟,也要毫無怨言。
要靠拎得清,知道自己什麼都沒有,於是選擇安分守己,做一個最合格的,對任何人都沒有威脅的妾。
香姨娘不能混得更好點嗎?
不能。
因為,她混成這樣,已經是耗盡了全部的力氣。
說白了,香姨娘不是什麼大智若愚的人,她只有這麼點本事,已經全都用上了。
後來王若弗被送回了宥陽老家,而林噙霜也被送到了莊子裡。按說,這個時候,香姨娘作為有兒子傍身的妾室,該有出頭的機會了。
但是,香姨娘完全沒有出頭。
她依舊不敢顯山露水,依舊把自己當成了盛府的奴婢,端茶倒水,伺候主子。
即使,她的兒子盛長棟考取了功名,即使她的兒子娶了高門的媳婦。她依舊規規矩矩,恭敬有禮地對待自己的兒媳婦。
她在兒媳婦繡巧進門大半年後,病倒了。
不過是偶感風寒,竟久病不愈,那位京城極有名的老大夫嘆息:“操勞憂心過甚,時日久了,身子便慢慢拖垮了。”
她,為了這“能活下去就知足”的日子,終究是用盡了全力。
香姨娘這樣的妾,已經算是“盛府過得最好”的妾了。
香姨娘這一生,可能從未想過要過多好的日子。
對於她而言,能和兒子盛長棟在盛府活下來,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其實,比起盛府的其他姨娘,香姨娘已經是過得最好的了。林噙霜被關到了莊子裡,成了一個肥胖的醜婦,一輩子也再不能踏進盛家的門。
菊姨娘雖然得盛紘寵愛,卻被林噙霜算計了孩子,此生再也不能有孕。一旦盛紘去了,她連個養老的人都沒有。
更別提慘死的衛姨娘了。
只有香姨娘,在那樣的夾縫中順利地生下了兒子,順利地養大了兒子。
可代價也很大,長期的勞心勞力,長期的膽戰心驚,長期的伏低做小,她終究是落了一身的病痛。
好在她的兒子盛長棟作為平庸之人,十分上進,有了功名傍身。好在她的兒媳婦繡巧,善良貼心,把香姨娘當了自己的親孃一樣去真心對待。
她在病中,她的兒媳婦繡巧去探病,說了這樣暖心的話:“姨娘定要保重身子,長命百歲,將來咱們分家出去,還指著姨娘教我怎麼過日子、教孩子呢。”
香姨娘渾身無力,卻熱淚盈眶。
熬了一輩子,到此時,才真正的守到了雲開。
有些人,用盡全力過好這一生,已屬幸運。
毛姆在《月亮與六便士》中說:“我用盡了全力,過著平凡的一生。”
很多人教你上進,很多人教你成功,很多人對你的人生畫了無數的餅。而我們自己,也曾經陷在這種激動的情緒裡,不斷地給自己畫著人生的餅。
可是很多時候,我們不得不面對的一個現實是:
有時候,我們拼盡全力也過不好這一生。而拼盡全力能過好,已屬幸運。
就像香姨娘,她能在盛府生下兒子盛長棟,能帶著盛長棟平安地長大,已經是她的幸運了。
有多少跟她一樣的女子,生在了康家那樣的人家,妾室是任打任罵的。而庶子庶女也是很難成活的,即使成活,也不過是主母手裡的棋子。
香姨娘至少在盛家,門風還算嚴謹寬厚的人家,她得以親自教養了自己的孩子。而她的孩子,也得以好好讀書考舉,有了功名。
失意倍多如意少。
努力熱情地過我們這一生吧,因為我們比起那些不幸的人,已經實屬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