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美國明尼蘇達州(Minnesota)明尼阿波利斯市(Minneapolis)議會中的多數成員表態支援解散當地警局,並聲稱要尋找一種新的“公共安全模式“。
隨著美國示威進入第三週,“解散警隊”(Disband)和“削減警隊經費”(Defund)成為示威者的關鍵訴求,而美國警察改革更可能成為這場運動導致的社會變化。然而,要解決警暴問題的話,美國社會也終須反思國內的槍械文化。警暴和持槍權,兩者實不可分。
美國熱話:深化改革警隊
明尼阿波利斯市議會議員最近“解散警隊”的呼籲是美國最極端的警隊改革方案,但並不是唯一的改革計劃。弗洛伊德(George Floyd)示威開始以來,紐約市和洛杉磯市長都提出要削減警隊經費。
上週,洛杉磯市長加塞蒂(Eric Garcetti)向在市政廳外遊行的示威者表示,他將從洛杉磯警察局的預算中削減高達1.5億美元。加塞蒂解釋說,這筆錢將用於支援“有色人種社群”(communities of colour)。在紐約,因抗疫不力、放縱警暴而被批作“史上最差市長”的白思豪(Bill de Blasio)也終於在6月7日表示,紐約市將把紐約警察局的一部分資金轉移到青年活動和社會服務上。
雖然這些改革只發生在城市層面,但國家政客也開始辯論這個問題。民主黨已經宣佈,本週將釋出一項針對警察不當行為和種族偏見的全面警隊改革法案。新澤西州民主黨參議員、前總統競選人布克(Cory Booker),在6月7日於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節目中說:“我們這個社會的警力過剩”,資助警察“不是在解決問題,而是使問題加劇”。
口號有別殊途同歸
BlackLivesMatter活動的創始人加爾薩(Alicia Garza)解釋說,“取消警隊經費”並不是說社會不再有警察,而是要“將資源投資於我們社群所需”。這是什麼意思呢?
據《警務工作的終結》(The End of Policing)的作者社會學家維塔勒(Alex Vitale)表示,最關鍵的問題不是“為什麼個別警察會有不當行為?”,而是“我們為什麼一直要透過警察解決社會的各種問題”?黑人面對的問題原來不一定要由警察解決,而更多的是精神健康問題、青年教育問題、露宿街頭問題等。維塔勒指,問題是在美國,“官員決定把黑人社群的問題變成警務問題”。
從這個角度來看,“削減警隊經費”的意思並不僅僅是減少警察的預算,同時也是減少警察的責任。有些問題,不能透過帶武裝、隨時能用暴力的警察解決,更需要由社會工作者或社群調解員去緩和警民關係。
那麼“解散警隊”呢?想大刀闊斧改組警隊的明尼阿波利斯市議員聲言要“解散警隊”時,承認還沒有具體的計劃:“我們不清楚一個沒有警察的未來是什麼樣子。”議員表示,未來要怎麼做,要透過公眾諮詢、社群的反饋才會決定。
然而,明尼阿波利斯市不是美國第一個要重組警隊的城市。明尼阿波利斯前途未明,但我們可以從其他警察改革的例子找到線索。
2012年新澤西州的肯頓(Camden)因犯罪猖獗,當地決定解散以及重組警隊。結果:民眾對警方的投訴案,從2014年的65宗減至去年的3宗;當地的謀殺案也比2012年減少了超過六成。
改革最重要的元素不是“解散”,而是改革警民關係,加強社群警民關係。
不過,這個令人驚訝的結果,並不是因為將以前的警隊解僱而達成:那時候重新聘用的警察,大部分是原有警員(以新的僱用條件聘用)。改革最重要的元素不是“解散”,而是改革警民關係:改革之後的警隊,放棄了過去只注重槍械使用、自衛、體能等訓練模式,轉而大大加強了社群警民關係、緩和事態、消除隱性歧視的訓練。
其實,任何改革方案的根本,也需著眼於改善警民關係,美國警暴問題不僅僅只在於改革警隊。除了警察與公會和檢察官的關係外,也有美國史上的結構性民族主義問題;還有一個在這次示威較少討論的問題,就是社會過度武裝問題。
被“私了”的美國警察?
當美國的國父們透過《權利法案》(Bill of Rights)時,他們剛剛結束了與英國的獨立戰爭。該法案的目的是保護美國人不再受到政府不公的暴力侵害,尤其是第二修正案賦予美國人持有武器和組織民兵的權利。這條修正案背後的邏輯,是打破政府對暴力的壟斷,從而限制暴政。
憲法賦予的持槍權利,則徒使美國成為一個人民過度武裝的社會
然而,身為白人奴隸主的國父們的視野與今天自然是不同的。獨立戰爭後快250年的今天,軍工科技突飛猛進,且與資本密切捆綁,大眾即使持槍也無法與政府相抗衡,而憲法賦予的持槍權利,則徒使美國成為一個人民過度武裝的社會,使警民衝突遠比其他國家危險。
隨著最近美國示威的爆發,美國媒體很多頭條新聞都集中在同一個事實上:美國警察開槍殺人的數量和比例遠遠超過其他國家。然而,他們並沒有提出相反的事實:美國警察被槍殺的數量和比例也遠遠超過其他國家。
持槍者的恐懼
早有研究表明,人均持槍量和與槍支有關的死亡率之間有顯著的關聯。警察死亡也是如此:《美國公共衛生雜誌》的一項研究發現,在15年期間,人均持槍量每增加10%,就會在州一級增加10名被槍殺的警察。
美國警察在執法過程中所面對的處境,遠比他國同行危險。他們也會擔心遇到持槍者的襲擊,這也使得他們更容易用致命武力做出反應,乃至先發制人。由於擔心自己會被槍擊,美國警察曾將手機、工具,甚至玩具槍,誤以為是真槍而開槍殺人。
換句話說:美國警察暴力問題背後的一個因素,恰恰是民眾握有比他國更高的暴力資源。這也進一步說明,解決警暴的方法,絕不是“讓民眾合法擁有更多暴力資源”。
人們還要反思的,是美國對公民使用武器的文化。
放眼未來,美國警察暴力問題仍有待許多相關問題的解決。未來幾天,我們將看到明尼阿波利斯市對“解散並重組警隊”提議的後續反應,立法體系在警察改革法案方面究竟會有怎樣的作為,也值得密切關注。
然而,若要真正地解決美國警暴問題,那麼人們還要反思的,是美國對公民使用武器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