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多位美聯儲官員在不同場合表示，不願推行負利率。但利率市場的預期變化卻表明，美聯儲極有可能在明年初捅破零利率這層“窗戶紙”。
美聯儲前副主席、普林斯頓大學經濟學教授艾倫·布林德此前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專訪時也表示，美聯儲可以考慮將利率降至-0.5%。
上海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研究所研究員、國際金融研究室副主任、國際貨幣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高洪民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專訪時表示：“美聯儲會不會實施負利率政策，應該根據美國金融和經濟的長期基本面趨勢來判斷。在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條件下，從短期來看，負利率政策有利於為市場提供流動性，一定程度上也有利於促進投資、消費和出口；但從長期來看，如果現在就推行負利率，會減少美聯儲應對經濟可能出現長期衰退時的政策空間。”
為什麼負利率突然成為熱門話題
5月7日美國聯邦基金期貨2021年1月合約價格突破100，顯示市場預計美聯儲可能於明年1月將利率降為負值。這一預期直接引爆了黃金行情，黃金日內在1680止跌回升後，晚間連續衝破多道關口，凌晨最高漲至1722附近。
“目前美國成為新冠肺炎疫情的‘震中’，而且隨著40多個州開始重啟經濟，疫情仍然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加上各種不樂觀的經濟指標，這引起美國和全球對美國經濟會不會出現長期衰退甚至蕭條的擔憂，由此出現美聯儲要不要實施負利率的討論。”高洪民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
不過，多位美聯儲官員卻對負利率相當“抗拒”。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多次明確表示反對負利率，明尼阿波利斯聯儲主席卡什卡利對負利率“不太感興趣”，亞特蘭大聯儲主席博斯蒂克稱“不會走到”負利率這一步，美聯儲前主席耶倫也反對負利率。
當然，支援負利率的也不乏其人。費城聯儲主席哈克對負利率持“開放態度”，美聯儲前主席伯南克則明確表示“應當考慮運用負利率來應對可能的經濟下行”，艾倫·布林德也強調“美聯儲不該抗拒負利率”，他甚至進一步建議美聯儲可以考慮將利率降至-0.5%。
最新的支援表態來自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哈賽特，“如果美聯儲決定把利率降低至負值區間，我會支援。”他同時煞有介事地補充稱，“但我尊重美聯儲的獨立性，不會建議他們做任何事情。”
“在經濟正常執行情況下，美聯儲的主要目標是穩定通脹預期；在經濟下行或出現經濟金融危機等異常情況下，美聯儲會為經濟和金融提供緊急流動性，並提供一個寬鬆的貨幣環境，力圖促進經濟增長。”高洪民告訴第一財經記者，“當前疫情在美國的發展還很嚴重，短期內肯定會出現經濟衰退，但仍然難以斷定美國會不會出現長期性經濟衰退甚至蕭條。因此，目前美聯儲實施負利率政策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疫情二次反覆甚至長期持續下去，並由此對美國的經濟和金融造成重大打擊，引起經濟和金融危機，特別是可能引起長期性經濟衰退，甚至引起經濟蕭條，美聯儲也有可能實施負利率政策。”
截至北京時間5月9日06:30時，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實時資料顯示，美國新冠肺炎疫情確認病例超過128萬例，死亡超過7.7萬例，而昨日公佈的美國4月季調後非農就業人口銳減2050萬人，創紀錄最大降幅，前值減少70.1萬人；4月失業率升至14.7%，創紀錄新高，前值為4.4%。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也在其最新展望中表示，對世界經濟的預期已經進一步惡化。這些跡象，似乎正在印證市場對於美聯儲推行負利率的預期。
如果美聯儲推行負利率……
2008年次貸危機暴發後的一段時期內，很多發達經濟體已經實施負利率政策。第一個吃螃蟹的是瑞典央行，早在2009年就推行了負利率政策。首創負利率概念的日本，到2016年才真正實施負利率。歐洲央行也於2014年6月推行負利率。
“在很多發達經濟體率先實施負利率的情況下，美國卻一直沒有采取這個選項。其實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之前，美國的貨幣政策一直在退出原來的量化寬鬆，從而使其貨幣政策逐步正常化，因為2008年次貸危機暴發後，美聯儲長期寬鬆的貨幣政策使得其虛擬經濟出現泡沫化。”高洪民以日本央行舉例稱，“經驗證明，當經濟長期低迷特別是存在結構性問題時，即使推行負利率政策，其作用也是很有限的。”
對美國經濟而言，新冠肺炎疫情目前帶來了最大的不確定性，在這個條件下，高洪民表示：“從短期看，負利率政策有利於為市場提供流動性，一定程度上也有利於促進投資和消費，同時負利率可能導致美元一定程度的貶值，有利於美國擴大出口，從而一定程度上有利於穩定美國經濟和金融；但是如果美聯儲現在就實施負利率政策，也會減少後期應對經濟可能出現長期衰退時的政策空間。”
美國市場主導型的金融結構，也決定了負利率將是一個棘手的選擇。“美國擁有全球最大和最具深度廣度的金融市場，而且美國的經常專案赤字一直需要資本流入來彌補，因此，從長期看，如果美聯儲實施負利率政策，一方面會加重其虛擬經濟泡沫，不利於美國經濟和金融的長期穩定；另一方面，長期的負利率會導致美國資本外流，對美國是不利的。”高洪民總結說，上述考量應該是美聯儲一直沒有實施負利率政策的重要原因。
當前聯邦基金利率區間是0~0.25%，距離負利率還有一次降息空間。這意味著，在2021年1月之前的五場議息決議中，只要有一場決議宣佈降息，就意味著美國進入負利率時代。“美元是世界中心貨幣，美聯儲本質上是世界的中央銀行，如果美聯儲最終決定實施負利率政策，必將產生很大的溢位效應和示範效應，對各國貨幣政策和全球經濟都會帶來巨大影響。”高洪民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