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員衝擊波,誰能成為下一個倖存者?

裁員衝擊波,誰能成為下一個倖存者?

原標題《裁員衝擊波:人力資源加速分化,新職業崛起》,本文作者:孫辰昕(V-CRUIT創始人),陸樹燊(慎思學社創始人、產品專家),楊永青(心理學專家),題圖來自:視覺中國


一場疫情,讓企業迎來一次大考,裁員?停招?擴招?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市場已出現分化,如聯想,宣佈停招;也有逆勢者,如快手、位元組跳動,擴招數千上萬個崗位。大勢之下,企業的人力觀或將顛覆,作為企業決策者或HR,如何應對變革?作為個人,龐大的白領人群又如何緩解職業焦慮 ,應對新的挑戰?


第五期《燊談會》特別邀請V-CRUIT創始人、前紅杉資本(中國)人才招聘負責人孫辰昕,與慎思學社創始人、產品專家陸樹燊,心理學專家楊永青一起聊一聊後疫情時代的人力問題。


裁員的B面


陸樹燊:請孫總先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目前的人力市場是一個什麼情況?


孫辰昕:大家現在幾乎每天可以看到企業裁員的訊息,身邊也有親朋好友被裁員、失業,並且這部分人很多都很難找到新的方向。我們一般都認為是疫情導致的,其實並不能完全怪疫情。


看國家公佈的資料,經濟下行從去年就開始了,而不是從疫情開始的。疫情只是將這種變化直接推到了每個人面前,比如首當其衝的企業。如何考量一家企業?去年企業雖然盈利在下降,但整體上還保持在一個水平上,只是不增長了,這種情況下也不會考慮裁員和停招。但疫情導致公司半年完全沒有業務的情況下,企業面臨的就是生死問題,無收入無利潤情況下,就考驗你現金儲備怎麼樣了,如果無法開源,只能節流,而裁人是主要的節流方式。像西貝這種龍頭餐飲企業都開始叫喊著,我不行我活不下去了,還有三個月就要倒閉了。


其實疫情引起的是恐懼感,是恐懼感讓大家覺得焦慮。全球失業人數我們能看到的是2.5億人失業,全國應該差不多2000萬人左右,具體到一線城市的白領,大約是幾百萬人失業。可是這個資料在往年也並不是0,也是存在一個很大數量級的,只是說遇到疫情的今年Double了這個數量級。


以往,大家對這個資料沒有感覺,但今年可能感覺就很深,為什麼?因為它發生在你身邊了,或者發生在你身上了。


陸樹燊:從行業角度來看,其實也不全是裁員停招,比如快手、位元組跳動等還在繼續擴大招聘規模。


孫辰昕:聯想可能因為產品賣不動了,這時招聘就要趕緊停了,要不然會使得企業的報表不好看。快手呢,因為業務正在上升,疫情導致大家在線上消費內容增加,快手作為供給方,自然需要有大量的人力來做這件事情。但也不去誤導大家,那麼我們說快手們是怎麼回事呢?它可能就是新僱主的一些代表,背後是一些新經濟實體的崛起,比如位元組跳動、拼多多、美團等,它們沒有受到疫情的負面影響,反而催生了一些增長的機會。


陸樹燊:從企業HR的專業視角,你如何看待這一波裁員帶來的系統性影響?


孫辰昕:作為人力資源從業者,在一個企業裡面的職責是什麼?無論外部環境如何變化,都是保證人力為企業產生正向的現金流,不能虧本,這是個生意。比如一旦因為經濟形勢或者自身經營情況,企業遇到困難了,HR就會不帶感情減去冗餘人員,比如說在傳統業務上方面,原來三個人乾的活現在減到一個人幹,以保證企業有正向現金流;創新業務,如果短期內產生不了明確現金流的,包括團隊在內直接砍掉。


一切就是為了保證活著,所以我們做人力資源的更像守門員。減員的這種操作可能是我們現在每個人都應該做的。記得雅虎中國在撤的時候就有這樣的一個影片,那麼它在做完公告後,國內的一些網際網路公司派代表去雅虎中國做招聘,我們俗稱“接盤”。


從宏觀層面來看,永遠存在的現象就是A公司人多了,B公司缺人,那麼,這就變成了個靈活調配資源的問題。而裁員-招聘就是一種調配方式,所以裁員不要把它理解的太負面,只是把今天A企業暫時用不上的人才,存放到B公司去,所以我覺得這樣來理解大家都會正面一點。


新職業崛起


楊永青:對於個人而言,被裁員後最大的問題就是再就業,但有一個高速公路收費員的例子,凸顯出一種再就業的尷尬。一個收費員說他今年35歲了,只會收收費,失業後不知道怎麼辦?


孫辰昕:我正好之前做了一個小調研,像收費站收費員這種職位,屬於高危職業,因為可替代性太強。我也列出一些同類高危職業,這些職業未來會被機器人替代。足球賽的裁判沒用了,透過影片加人工智慧就可以實現裁判的功能;還有翻譯,同聲傳譯這個職業以前多香?以後這個職業逐漸會消失,除非是某些特定場合需;原來有本書叫《如何做一個優秀的電梯間駕駛員》,說明這個職業也曾很香的,現在早已消失。我把這些統稱為高危工作,但凡發現有這些屬性的工作,就不能再做了。


陸樹燊:職業崗位的替代問題,其實在工業革命開始之後就在發生,機器一直在替代人工,同時也遭遇人工反對,但這種趨勢很難逆轉。


從這幾百年的近代化現代化的過程中,整個人類歷史都在發生技術革命,我們說指數上升的這個變化,跨越了好幾代人,但是現在我們在一代人裡面就見證了好幾波新的技術浪潮。你以為在三四十歲前把該學的技術都學會就安全了?突然,你的生存環境改變了,這個時候你產生了一種巨大的恐懼。之前和阿里一個P8的朋友聊天,作為高階技術專家都在焦慮,我問他,如果有人給你保證在10年、20年後,你能夠一直保持現在的收入增長,工作相對穩定,你還焦慮嗎?他很果斷的回答我說,不焦慮。所以我從這種反差裡面看到,不管是多麼高階的崗位,多麼優秀的人才,其實內心的焦慮往往還是存在於對未來不確定性的一種恐懼和擔憂!


孫辰昕與其焦慮與抗爭,不如尋找新的機會。技術革命正在創造大量的新職業和職位。比如頭條、快手這些創新企業,它們創造了很多新職業,這個職業在以往是不存在的。


比較有意思的是,這種新職業不需要培養新人,而是讓很多在傳統生意裡面邊緣化的人去佔據主導地位。比如說過去的櫃檯小哥,商場導購變成了賣貨主播,他的收入和社會地位都大幅提高,一個從一年只能掙幾萬塊錢的量級一下變成幾千萬。這個完全就是一個天翻地覆,這不是叫變化,我覺得這叫革命。它真的讓很多在傳統生意裡面的既得利益者完全就失去了利益,讓很多原來完全弱勢的人獲得了巨大利潤。櫃檯小哥不再依賴門店和品牌,現在主播一張嘴,不是名牌東西都能賣出去,不需要門店,在家裡可以播。那麼線下的門店業主,反而處於弱勢地位。

職業個人化&領導力碎片化


陸樹燊:受到前面討論的啟發,我想到了一個詞叫“人才信用”。整個疫情期間,我們大家都擁有一個健康碼,可以透過軌跡、身份等確定你是紅碼還是綠碼,背後其實就是植入了你的信用。


像這種技術變革,也適用於企業用工信用體系中,比如說現在一個A員工,他從甲公司到乙公司,如果兩家公司之間能夠有一個更通用的資訊交換方式,就無需很麻煩的去做背調,或者依靠個人自說自話地寫一個簡歷來判斷。如此一來,人才的用工環境會發生一個根本性的變化。


這可能是未來的一個趨勢,因為我們會看到個人的這種崛起,會改變競爭模式,進入一種以個人為中心的人才競爭模式,比如誰的信用好我就找誰帶貨,所以個人品牌就越來越重要。企業品牌其實就是企業信用,個人品牌背後即個人信用,在快速變化的市場中,個人信用的不斷提升一定會帶來個人品牌的崛起。


孫辰昕:是的,我覺得個人品牌現在很重要。包括我自己,很羨慕一些人的工作,做一個個體戶,一個人就能把一些事兒給撐起來,比如短影片、直播的主播們,每天晚上架個裝置播就可以了。這樣的職業非常多,我稱之為“獨立閉環經營的個體戶”,完全靠自己搞定,不依賴任何一個組織。


這種方式的起點是什麼呢?我覺得起點就是可以變現的一些能力,比如說賣貨能力,原來在商場做銷售員的,具備銷售技能;還有演講、培訓、寫程式碼、搞設計、P圖、剪影片等等,這些都是一種可變現的能力。具備這些能力,就會大大降低焦慮的可能性,因為進可攻退可守。比如在裁員浪潮下,離開企業組織,這些人可以以個體的方式繼續工作,並且這種職業個人化的趨勢越來越明顯。


楊永青:個體經營閉環,這是不是一種社會倒退現象的呢?作為一個社會人而言,其實我們現在更多參與的是社會活動,比如加入了一個組織,透過團隊協作去完成一個任務,一般認為這才是社會進步。


孫辰昕:個體經營閉環並非不需要協作,而是協作的方式變了。我們只是離開了老組織,加入了一個新組織,就像主播加入頭條這家公司,只是沒有籤勞動合同。因為傳統的勞動合同是建立在生產資料歸企業所有的基礎上的,但是新的勞動關係中,新的生產資料是開放式的,不需要勞動合同這種方式來約束。所以,我覺得新組織是什麼呢?比如滴滴,就屬於網約車司機的新組織,美團是屬於外賣騎手的新組織,頭條是屬於內容生產者的新組織,他大量的組織了社會上的個體來加入。這些新組織是可以靈活結算個人勞動所得的,不需要每個月固定發工資,而是透過計件的方式進行。用很先進的技術去計件,實現按勞動所得來分配。


陸樹燊:這有點類似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企業其實內部是個計劃經濟,在做過計劃之後就開始往前衝,要完成計劃的目標,如果完不成可能企業就倒閉了。而個體經營,像市場經濟,員工和跟公司變成一種合作關係,不再受所謂的勞動合同等各種太過複雜枷鎖約束,企業便可以實時快速調整自己的用人方式,而個人其實也適應和學習了這種方式。


企業經營其實無非就是為了效率,企業的生存本身無非就是不斷提高效率。一些企業,特別現在的高新企業,主要成本就是人。如果在人力資源這個事上能夠提升效率,本質上,我覺得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孫辰昕:我發現一個現象,就是剛剛我們提到了一些新職業,不需要拍領導馬屁,甚至都沒有領導這個概念了。可能過100年以後,領導變成了一個沒聽過的詞。


陸樹燊:有個笑話,說有一個人問一個優步司機,為什麼你要做優步,司機回答因為自由,不需要向領導彙報,我想幹嘛就幹嘛。這個時候乘客就說,前面往右拐。所以我覺得這只是心裡相對舒服一點,但其實你去做服務業,誰都是你大爺,給錢就是大爺。


孫辰昕:沒錯,是的,這個其實也包括我們剛剛說的主播,他沒有什麼組織,不需要拍任何人馬屁,感覺是不受制約,但是你從上鏡的那一分鐘開始,你是笑還是說什麼話,都是依靠觀眾的喜好來確定的。其實這是一種領導力碎片化現象,沒有一個絕對的領導了,反而變成了規則約束。傳統的勞動關係,是由權力來鎖定的,比如總經理、總監。但現在在這種完全充分的市場化競爭中,老一套的標準就失靈了,新標準建立,你面對的這些人就變成了你的領導,那麼這麼多人形成的領導力,其實就是平臺規則。你不能違反平臺的規則做事情,做直播時不能講一些不被允許的東西。這就是原來由領導規定,變成平臺來規定。


陸樹燊:我們講的這些都是進步現象,但某種程度上講,這種我們所謂的進步,其實對個體的能力要求也提高了很多。因為你這套社會機制對個體的獨立生存能力,要求提高了很多。某種程度來講,你在一個公司裡面幹活,你的左邊右邊後邊其實都有人在把你的相關的這些事情給幹掉了。但是其實當你變成個體經營戶了之後,不管你是做主播還是做保險,還是做優步司機,其實你的經營意識都要變得很強,很需要對自己進行規劃。

觀眾提問


@Longlife:創業公司如何找到並挖來大牛?公司在探索新的商業模式時,可否有可借鑑的避坑經驗?


孫辰昕:其實我教過很多的CEO,創業公司招大牛就是屌絲追美女。為什麼這麼說呢?首先,比如我們想請陸老師這樣的技術產品大牛,但請不來。怎麼辦?沒關係,我們先請陸老師來給我們做點分享,偶爾找他一起探討,不斷消耗他的時間在我的事兒上。時間一長,他發現,別看是個小公司,但這個事兒還挺有意思的,被他發現了價值。第二,他花了很多時間在這個事情上,人但凡花過時間的事兒,都會產生感情。所以,從動機和感情上來說就初步鎖定了這樣的一個大牛。


在具體節奏上,當你的公司技術存在短板時,先讓公司的技術負責人和大牛去交流,一方面讓現在的技術團隊有一定的提升,另一方面,隨著雙方關係越來深,大牛可以為公司帶來一些資源和人脈。然後當企業升級有錢了,再把大牛招進來。


所以,這並不是說短期的一次性的,找一份簡歷打個電話可以搞定的,而是需要花長時間去培養的。本質上就是屌絲追美女的做法,話糙理不糙。


陸樹燊:關於避坑的問題,我認為其實還有一個要更底層的東西需要關注,就是你是否真的有價值?你自己在探索一個新的商業模式,然後還挖了個坑,讓別人來給你填,人家還是個大牛,他為什麼要給你填你的坑呢?有一種可能是人家自己也在探索這件事情。我們通常講說當你在尋找對方的時候,其實說不定他也在找你,這是最完美的的事情。但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是說,其實對方跟你根本就不是一路的,那你探索新的商業模式,你找的人就不應該是這樣的。


@羅曼羅:怎麼看待朱嘯虎的公司裁員論?


孫辰昕:公司裁員並非有人說的那樣,是資本家的醜陋嘴臉導致的。如果把公司比作一個人,那麼裁員是截肢,如果不截肢人就會死。所以,你願意是截肢繼續活著,還是留著壞的部位讓整個人死掉。我認為朱嘯虎有非常多的觀點是非常犀利的,但起碼我覺得他的前半句話很正確的。當然這個例子不準確,因為人截肢後不會再長出來,但企業它只要還活著,就可能再生長出來。


@捍道:內部人員態度不錯但能力不佳,是招更有經驗更貴的人替代,還是內部培養提升?


孫辰昕:我們判斷一個人才,最基本有兩個軸:縱軸叫能力,橫軸叫意向。不同的公司,對這兩個軸的要求是不一樣的。比如早期的阿里,他們是一些什麼人呢?肯定橫軸突出的,意向動機百分之百的人,而能力方面可能只有百分之三四十。但動機可以讓一個能力只有百分之三四十的人發揮到五六十。所以在創業公司裡,肯定是動機大於努力的。


創業過程中,我們一定是在一堆對公司做的事兒感興趣的人裡,找一個最能幹的;而不是反過來,在一堆能幹的人裡面找最有興趣的。要先鎖定意向,再確定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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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孫辰昕(V-CRUIT創始人),陸樹燊(慎思學社創始人、產品專家陸),楊永青(心理學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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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權宣告:本文源自 網路, 於,由 楠木軒 整理釋出,共 5667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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