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公司開“鐵路學校”，誰在搶誰的飯碗

在軌道交通行業，相比於投資巨大的工程建築、車輛裝備，軌道交通運維後市場往往被忽視。一份報告指出：軌交產業巨大的存量資產規模已經逐步成形，軌交後市場智慧化的發展趨勢已成為行業共識，伴隨而來的是與之相關的專業培訓、裝置升級、裝備維保、場地改造等智慧賦能產業將迎來黃金髮展期。

儘管高度智慧化，人仍然是運營環節的關鍵要素，尤其是在城市軌道交通後臺運營、檢查和維護方面對於相關技術人員需求較大。資料顯示，目前每公里地鐵需要運營人員約50-70人，城軌快速發展將帶來人才缺口，從而為相關實操培訓及供應市場帶來增長空間。

目前國內除了交通領域知名院校開設軌道交通相關專業，還有數十家職業院校，以及數量龐大的非學歷學校。在天眼查中檢索“軌道交通”+“培訓”關鍵詞，截至2021年5月共找到1793條相關結果，可見一斑。

2020年是教育行業的上市大年，捷安高科（300845.SZ）、競業達（003005.SZ）均於2020年第三季度在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加上2015年已上市的運達科技（300440.SZ）等，業務橫跨教育培訓與軌道交通的A股上市公司異軍突起。

捷安高科上市後獲得連續10個漲停板，國內教育FA機構華夏桃李資本提到：“捷安高科在創業板一路高歌，表明教育行業企業A股上市新時代已開啟。”

不過，捷安高科和競業達過了上市後股價非理性上漲階段後都迎來了猛跌，2021年初以來都處於持續下跌狀態，遠遜於滬深300指數，似乎與相關職業教育發展情況不相符。或許幾家上市公司近期相繼披露的2020年年報中能找到一些答案。

三重衝擊下，教育行業與軌道交通的交集

軌道交通從業工種繁多，不僅包括人們平時常看到的駕駛員、客運管理員，還有排程指揮員、車輛維修工、電務檢修人員等。相較於實操培訓，模擬實訓不僅可減少對裝置及運營時間的佔用，提高培訓效率，而且可以重複設定並模擬真實系統不便或不能設定的裝置故障、異常現象、突發事件，具有操作方便、成本低廉且可控、安全性高的特點。

因此模擬實訓已得到越來越多鐵路局、地鐵公司、開設相關專業的學校的認可，相關企業從而獲得良好發展機遇。以上述單位為客戶，偏向於To G的商業模式，回款與財政息息相關。從軌交培訓產業鏈相關上市公司年報中，可以總結出2020年以來行業三個顯著變化：

受影響最顯著的是新三板上的騰實信(430201.NQ)。騰實信主要從事高鐵動車組、普速過載機車和城市軌道交通車輛運用安全、智慧維護、全流程培訓業務，在2018、2019年連續兩年收入驟降、虧損之後，疫情成為壓垮騰實信的最後一根稻草。

2020年疫情下，騰實信原計劃的B輪融資無法實施，銀行貸款無法償還，控股股東持有的公司38.28%股份被司法凍結。該公司甚至因經營困難一直未聘請審計機構，導致無法按時披露2020年報，被股轉系統警示：如果在2021年6月30日前仍無法披露年報，其股票存在被終止掛牌的風險。

已上市企業中，捷安高科與競業達2020年業績均受到疫情影響，特別是捷安高科以開設軌道交通相關專業的院校為主要客戶群，受影響較大：2020年營收和利潤雙雙下滑，其中核心業務——軌道交通模擬實訓系統產品營收為1.93億元，同比下降12.99%。到2021年一季度更出現敗退：營業收入僅為239.21萬元，比疫情最嚴重時的2020年一季度還要減少82.95%，其解釋為受春節假期階段性影響，部分客戶訂單需求及交付調增，報告期內驗收專案較少所致。

運達科技面向國鐵、城軌、院校3大客戶群，提供智慧培訓、智慧運維、智慧車輛段、智慧牽引供電、智慧物流5大解決方案。2020年年報顯示，其智慧培訓業務營收1.76億元，同比下滑1.76%，佔總營收的比例為25.36%，為其第二大業務（2019年該業務佔比為25.97%，為第一大業務）。2021年一季度運達科技的營收、利潤已經恢復了兩位數的增長，從2021年目標來看，綜合實訓實現規模突破是其城軌業務的重點工作，而針對院校業務還將開拓新的市場，智慧培訓業務規模和佔比有望進一步上升。

相比於捷安高科、運達科技，目前競業達的教育業務與軌道交通業務之間相對獨立，但也在發力軌交等行業的實訓板塊。競業達2020年業績同樣顯著下滑，但2021年一季報受智慧軌道業務大增而導致營收與淨利潤都實現了3倍以上的增長。

如果從IPO之前的2019年業績來看，競業達的教育和軌道交通業務似乎已經平分秋色：營收佔比分別為50.86%、48.79%。但這一情況在並不代表管理層的意圖，翻開2020年報可以看出，競業達2020年64.83%的收入來自智慧教學與智慧考試，軌道交通業務佔比又降至30%左右，並表示未來仍會將研發和發展的重心放在教育板塊。2019年申報IPO時候的募投專案也顯示，雲端一體化智慧互聯教學系統、新一代考試考務系統等方面都聚焦於教育板塊的技術提升。

此外，根據年報，競業達專門從事人才實訓解決方案的控股子公司沃凱森在2020年實現營業收入1763.66萬元，同比下滑14.23%，降幅與捷安高科同業務接近。

軌道交通運營企業加大對人才培訓的掌控

據頭豹研究院2020年釋出的報告指出，全國大型城軌交通運營企業紛紛建立培訓學校，為企業運營培訓人才，如隸屬於北京地鐵的北京地鐵技術學校、隸屬於廣州地鐵的廣州城市軌道交通培訓學院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廣州軌交培訓學院”）和隸屬於深圳地鐵的深圳地鐵教育培訓中心等。

此外，大型運營企業也會為新成立或正在規劃中的城市軌道交通運營企業提供包括交通運輸、資源規劃及維護等方面的培訓服務。

上述報告提到的廣州軌交培訓學院，背後不僅有廣州地鐵，還有重慶、寧波、佛山、蘇州、南寧、南昌、無錫，共計8座城市的市屬軌交公司作為股東，並且成立之初即為股份制，表明了這一模式衝擊資本市場的野心，未來隨著市場化地獲取培訓訂單，打破了地域限制，業務有持續增長的可能性。有意思的是，寧波市軌道交通集團也是廣州軌交培訓學院的股東之一，卻在2018年3月設立全資子公司寧波市軌道交通培訓學院有限公司，大有競爭的勢頭。

神州高鐵（00008.SZ）本為鐵路監測技術和裝置起家，業務逐步覆蓋機車、車輛、供電、訊號、線路、站場六大領域，成為國內首家打通運維全產業鏈核心系統的企業。相比捷安高科和運達科技，神州高鐵可以提供全套裝置，比模擬實訓更接近真實場景。2016年10月，神州高鐵變更部分募集資金用於模擬實驗及培訓系統開發，將為軌道交通的業主提供相關人員一系列自由設定場景的培訓服務。神州高鐵當時還表示，以此平臺為基礎，未來還可拓展多種相關及跨界增值業務。

果然，在2017年7月，神州高鐵將運維板塊提供所需的員工培訓放入獨立的教育子公司進行發展，設立了全資子公司神鐵教育科技（天津）有限公司、控股子公司神鐵育英（天津）教育科技有限公司，透過教育公司開展軌道交通行業人員培訓提高專業化服務能力。

2019年神州高鐵教育板塊簽署了5,000餘萬元的合同，實現收入800餘萬元；根據2020年報，“教育培訓、租賃等其他業務”一項的營業收入11,225萬元，佔總營收的5.85%。資料顯示，神州高鐵2019年12月成為三洋鐵路（三門峽-宿州段）專案公司的第一大股東，並取得這一條貨運鐵路運營維保業務之後，帶來的教育培訓相關合同金額合計將達到2.1億元。

從事軌道軌道交通運營的企業，員工上崗前的實訓是日常經營的重要組成部分，運營排程員、裝置排程員及檢修施工作業負責人等的資格證培訓每年也會持續進行，除了透過委外培訓服務，這些軌道交通運營企業紛紛成立子公司參與競爭，培養和繁榮軌道交通整個生態圈，讓市場更加多元化，拉動下游培訓裝備、系統和解決方案的供應商的銷售，促進行業發展。

高校為城軌人才培養主力，供應商紛紛開學校

中國城市軌道交通協會在2021年4月釋出的《2019-2020年度城市軌道交通人力資源狀況統計分析報告》顯示，基於24家企業人力資源資料，到2019年底正式在編員工總量22.26萬人，並推算2020年底行業從業人員總量將超過39萬。根據協會預測“十四五”期間的運營里程將增加5000公里，總量將達到13000公里，員工人數預計達到63.7萬。

在人才招聘渠道方面，主要有社會招聘、校園招聘和自主委培三種方式，其中校園招聘的比例最大為50%。自主委培一般也是委託有關高校進行培養，因此，該報告指出：與城軌交通相關的高校是人才培養的主力。

近年來，開設軌道交通相關專業的非交通類院校也在迅速增加。例如上市公司中國新華教育（02779.HK）旗下安徽新華學院2018年獲批新增的專業，就包括三年制城市軌道交通運營管理專業。

軌道交通模擬模擬實訓裝備供應商企業也紛紛從上游的位置向下遊延伸，自己做培訓。比如，騰實信即使主業已十分羸弱，2020年半年報還顯示其軌道交通專業技能培訓服務和線上教育、考試和管理服務等收入仍有小幅增加，可見相關培訓市場“真香”。

根據招股書，競業達職業實訓解決方案目前主要圍繞汽車、焊接、軌道交通、智慧製造等專業，為客戶提供診斷諮詢、實訓開發、培訓交流三位一體的職業實訓解決方案。競業達IPO募投專案之一懷來科技園建設專案也計劃在職業實訓領域積累的技術和客戶基礎上開拓職業培訓業務，即向下遊延伸發展。

與競業達新進入這一領域不同，對捷安高科來說，開設相關專業的各類院校是他的衣食父母，如果捷安高科也進入下游培訓市場，則將與客戶產生競爭。在2021年4月舉行的2020年業績說明會上，捷安高科透露其計劃開班辦的學校目前正在申請中。

神州高鐵此前也曾計劃設立學校，但在查閱相關法規後，決定設立專業的教育培訓子公司，委託第三方學校實施培訓。根據一則培訓班招聘公告，神州高鐵及子公司將承擔天津地鐵7號線（預計2024年開通）的整線運營，為了滿足全線運營人員的儲備和後期的運營人員的用工需求，神州高鐵委託衡水鐵路電氣化學校進行天津地鐵運營線路新職人員的培訓工作，培訓週期為3年，每年僅培訓費就達到2萬元/人。

神州高鐵最終還是走到開學校這一步：2020年11月出資4,000萬元設立了全資子公司神鐵軌交教育培訓學校（天津）有限公司，主要開展軌道交通行業聯合辦學、社會培訓等相關業務。加上開展軌道交通行業勞務派遣、就業服務等相關業務的神鐵軌交人力資源服務（天津）有限公司也同時成立，神州高鐵在這一職業教育賽道基本佈局完備。

根據芥末堆的報道，最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辦教育促進法實施條例》將自2021年9月1日起施行，其中釋放了對職業教育的利好資訊。如：第七條中，實施職業教育的公辦學校可以吸引企業的資本、技術、管理等要素，舉辦或者參與舉辦實施職業教育的營利性民辦學校；第九條中，國家鼓勵企業以獨資、合資、合作等方式依法舉辦或者參與舉辦實施職業教育的民辦學校。

因此，行業法規的“一把火”也有望刺激軌道交通相關上市公司進一步推進職業教育，企業與院校之間的合作還將持續加強。

軌道交通是否適合作為教育公司的備選賽道？

除此之外，創始團隊的背景也直接影響切入企業們的軌道交通業務。例如，競業達其包括董事長夫婦、董事兼總經理等核心團隊成員曾求學並任教於北京交通大學（計算機專業），所以才在2008年抓住政策的機遇進入軌道交通安防領域。

運達科技也是得益於創始團隊曾是西南交通大學教師背景，且控股股東的第一大股東是西南交通大學的全資子公司（上市公司實際控制人仍為自然人）。作為軌交模擬培訓龍頭，運達科技2019年11月收購西安維德，進軍空乘訓練裝置領域，拓展模擬培訓業務的應用範圍，目標已經是成為大交通職業教育培訓領域的綜合性服務商。

教育科技公司可以發揮研發優勢探索前沿技術，特別是AR、VR都把軌道交通和教育作為重要的應用領域，相關研發有互通性，軌道交通培訓有望成為“VR+教育”的重要落地場景。

就目前來說，軌道交通與教育這兩個To G市場足夠大，市場充分競爭，在逐步積累專案經驗後，逐步增加競標的成功率。對於教育行業而言，軌道交通產業鏈巨大的市場規模是教育科技企業可發力的細分賽道之一，一方面將教育行業To G業務能力發揮出來，另一方面，職業教育、線上教育公司也可以探索更多元的業務方向。

例如，教育行業獨角獸偉東雲教育集團在2017年設立了全資子公司深圳偉東軌道交通培訓有限公司（成立不久後就更名為“深圳偉東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將寧波地鐵等軌交企業轉化為自己的線上教育客戶。

尤其值得警惕的是，中國城市軌道交通協會根據2019-2021年間已招聘和計劃招聘員工數指出，儘管城軌交通行業從業者總量增長較快，但每年的招聘數量持續減少。增量在逐年縮小也意味著，相關人才供給較難再出現大幅擴張的情形，未來智慧化、集約化、社會化（外包）將減少更多傳統崗位，相關職業教育、培訓的內容也將持續變化，上游技術、裝備和服務的革新必須永不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