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利:中美關係緊張,中國的鉅額美債需要拋售嗎?

近期中美關係面臨建交以來最嚴重的挑戰,坊間不斷有人擔心,呼籲中國趕緊拋售所持有的美債,儘快把在美黃金和資產搬回國內,防止美國這些資產凍結甚至沒收。這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實際上卻存在很大問題,需要非常小心謹慎。

國際貨幣體系的形成在於世界各國廣泛的選擇,逐漸形成了影響力不同的國際貨幣與國際貨幣體系。其中,最具國際影響力國家的貨幣,就成為國際中心貨幣。在1944年佈雷頓森林協議簽署後,美元成為了最重要的國際中心貨幣,現在美元在國際收付清算中佔比超過40%,在世界外匯儲備中佔比超過60%。

中國作為世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是全世界最重要的製造業基地和最大的貨物進出口貿易國,也是全球最大的外匯儲備國。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長時間處於外匯極其短缺的狀態,到1980年,國家外匯儲備甚至出現-12.96億美元的情況。改革開放後,我國外匯儲備不斷增長,1996年突破1千億美元,在1997年香港迴歸前後,有效抗擊了國際資本對港幣的衝擊。在加入WTO之後,外匯儲備增長迅速,2006年突破1萬億美元,到2014年6月接近4萬億美元。之後出現下降態勢,到2016年末下降到3萬億美元,在2年半時間內減少了近1萬億美元,此間,中國金融體系保持了基本穩定。如果沒有之前龐大的基礎,放在其他任何國家,不引發金融劇烈動盪都是不可想象的。

截至2020年6月末,我國外匯儲備餘額31123億美元,比2019年末上升44億美元,其中6月份外匯儲備餘額增加106億美元,在第二季度連續三個月回升。今年一季度末,人民幣在全球外匯儲備中的佔比升到2.02%,創歷史新高,境外央行持有人民幣資產穩步上升。

我國鉅額外匯儲備來之不易、意義重大。

鉅額外匯儲備的存在,不僅是中國高度融入全球化、密切與國際金融和國際社會聯絡的重要成果,也極大地增強了我國防範國際資本衝擊、抑制匯率劇烈波動、維護金融市場基本穩定的能力。我國的鉅額外匯儲備在一定意義上成為了具有重大國際震懾力的“金融核彈”,也是中國增強國際影響力的重要因素。

所以,鉅額外匯儲備,儘管飽受爭議,但卻來之不易、意義重大,絕不可輕易消耗掉。

目前情況下,要大規模減少外匯儲備或搬回在美黃金等資產,並非易事,結果也並不一定更好。美國急於挑起爭端,中國不能被其牽著走,而要保持定力,爭取避免極端情況。

如果現在中國急於拋售所持有的鉅額美債,不僅難有足夠的買家承接,而且換回的美元依然只能存放美國,並沒有解除風險。

如果要將外匯儲備都轉成黃金,同樣面臨黃金市場供應量不足,價格可能大幅上漲的問題。

如果此時急於將黃金等在美資產搬回國內,很容易激化與美國的矛盾,給美國提供進一步行動的藉口,實際上也是很難做到的。

即使想透過擴大進口減少外匯儲備和在美資產,也存在進口什麼東西、進口回來如何使用或保管、是否會造成巨大浪費等問題,這些都需要特別慎重和仔細分析。

更重要的是,面對中美關係惡化、國際關係更加複雜的局面,人民幣和港幣都面臨匯率劇烈波動的壓力,如果此時大量削減國家外匯儲備,將如何應對可能出現的匯率波動並維護金融穩定?

所以,此時千萬不可輕易出手動用國家外匯儲備,必須三思而後行,切實避免在外匯儲備上出昏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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