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得酒業總裁 蒲吉洲
樂居財經 嚴明會 發自北京
上任捨得董事長12天的張樹平,十一假期並未清閒。
10月4日,他帶領新一屆領導班子前往四川射洪,召開捨得酒業經銷商代表大會,提振各界信心。會上,張樹平鏗鏘有力喊出,“捨得酒業具備一流的抗風險能力,一定會順利渡過難關。”
他口中所言的“難關”,源於一場違規拆借上市公司資金的鬧劇,背後的故事也別有洞天。
一個半月前,上海證券交易所一紙關於《捨得酒業控股股東及關聯方非經營性資金佔用相關事項的問詢函》,打破了上市平臺捨得酒業(600702. SH)和間接控股股東天洋控股的平靜。
外界的關注點聚焦於天洋非經營性佔用捨得酒業資金累計達到40.1億元,且天洋控股及其關聯方未在承諾期限(9月19日前)歸還非經營性佔用的資金及利息,合計4.75億元。
在這一過程中,昔日的混改“白衣騎士”天洋控股的資金鍊現狀被擺上了檯面,它正在遭遇一場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機。而捨得也觸發了“上市公司股票被實施其他風險警示”的相應情形,其股票自9月22日起被實施其他風險警示。
誰曾料到,上半年創造股價3個月翻倍的捨得,轉眼間股票簡稱就由“捨得酒業”變更為“ST捨得”,被迫“戴帽”。此外,母公司四川沱牌捨得集團有限公司70%股權也被河北省廊坊市中級人民法院凍結。
除了被證監會關注,捨得酒業還引起了當地公安機關的注意。隨後在9月24日晚,捨得原董事長劉力、原總裁李強、原董事張紹平三人,因涉嫌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罪,被公安機關立案調查。此前,首席財務官李富全也因此罪,被公安機關採取強制措施。
這起違規拆借事件,不僅上市公司上下多人參與,而且還是一次“家族成員操盤”行為。董事長劉力是天洋控股實控人周政的妹夫。
更有趣的是,周政本人卻稱其對於天洋控股侵佔上市公司資金的行為,並不知情。然而,群眾和監管部門的眼睛是雪亮的。
眼下,周政因信披違規被立案調查中。
“救世主”入場
捨得酒業原名沱牌股份,與五糧液、瀘州老窖、郎酒、全興大麴、劍南春並列稱為“川酒六朵金花”。1996年5月上市後,捨得酒業一時之間將茅臺、五糧液甩在身後。
但這個局面,並沒有維持多久。2016年,因為酒業整體調整及自身經營不善,捨得業績連續5年下滑,營收從20億元腰斬至10億元,淨利潤從4億元下滑到不足1000萬元。
當年6月,名不見經傳的天洋控股以38.82億元的價格且88.08%的溢價率收購沱牌捨得集團(捨得酒業直接控股股東)70%的股份,其餘30%的股份仍由射洪市人民政府掌握。那次混改,是四川省內首個酒企“混改”成功案例,同時也創下了四川省國企混改的最高增值率紀錄。
根據混改時的權益變動報告書,天洋控股當時進入沱牌捨得的資金中,15.32億元為自有資金,銀行貸款金額大約為23億元,且天洋欠銀行的款項至今尚未完全償還。
據知情人回憶,出讓捨得時,射洪縣的宗旨之一是不希望同業接手。背後原因是射洪縣政府不希望捨得變成其他酒企的附屬品牌,因此五糧液和華澤集團等同行在當時遭遇“落選”。
而天洋控股正因為沒有任何在白酒方面的經驗,坐收漁翁之利。周政在沱牌捨得股權轉讓及增資擴股簽約儀式上說,“選擇沱牌捨得是因為看中其文化底蘊,更表示未來計劃以網際網路思維打造沱牌捨得品牌。”
但從目前結果來看,名不見經傳的天洋控股似乎不僅不能充當資金注入方的角色,甚至儼然是一隻“吸血鬼”。
2019年1月以來,天洋控股因資金緊張,持續向上市公司借款並無力歸還。為了平賬,每逢季度末或年末,天洋會透過外部籌集資金先歸還給捨得,賬目做完,一週內,該筆資金再從捨得原路返回給天洋。
天洋透過先還再借的障眼法,變相拖延還款。透過這種轉入再轉出的金額,累計達到30億,而其中23.4億沒有相應付款審批流程。
這本爛賬,遠比想象複雜。根據公告,天洋實際拆借資金為7.03億元。2019年1月以來,捨得營銷透過轉款至蓬山酒業、三河玉液,再轉款至天洋控股及其關聯方,最終流向為借給天洋控股0.4億元、其關聯方三河天洋城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4.83億元、天洋房地產(三河)有限公司1.8億元。
三家公司曾實際歸還總共1.4億元,而沱牌捨得集團曾為天洋控股向上市公司歸還過1.93億元,最終還連本帶利拖欠4.75億元。
拿酒錢為地產填坑
天洋控股老闆周政頗為低調神秘,但“跨界”卻是他骨子裡自帶的基因。
據悉,45歲的周政最早從電器行業起家,後轉戰青島做大宗交易,這期間積累的啟動資金,讓他開始轉型房地產。1993年,周政、周金兄妹創立天洋控股集團,之後還擁有了一家香港上市公司“夢東方”(00593.HK)
但是周政或許很難料到,27年後,他及妻子戴菲菲、親妹周金及丈夫劉力雙雙成被執行人,被法院限制高消費。
據內部知情人士透露,天洋控股違規拆借上市公司資金背後是因為自身資金鍊危機,而造成造成這個問題的直接原因是北京超級蜂巢(房山)國際創新示範區專案(簡稱“超級蜂巢專案”)和“北京LOGO”這兩個專案。
超級蜂巢專案是(北京)國際創新中心辦公示範區重點專案,2014年摘牌時地價3.26億元。原本不考慮地價上漲因素,專案總價值高達46億元。
2017年2月,為了開發超級蜂巢專案,天洋控股關聯公司北京天洋基業投資有限公司向恆豐銀行取得開發貸款28億元。但,人算不如天算,緊接著當年3月,北京市突如其來的新政,明確“商住類專案的銷售物件應當是合法登記的企事業單位、社會組織”,金融機構因此也不再給購房者提供貸款。
這一突發新政,導致天洋房山專案遇到銷售障礙,還款壓力巨大。其債主恆豐銀行也因為內部重組需要,2019年12月將債權交給山東金融資產管理有限公司正式接管。
根據公告,目前房山專案的建設進展緩慢,而山東資管正在與天洋控股進行磋商,可能採取包括資產出售和融資替換在內的方式解決。據樂居財經瞭解到,目前專案銷售基本停滯,可售面積近80%沒有銷售,無法實現現金流。
另一個“北京LOGO”專案,原為河北省三河市燕郊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成功廣場專案”,歷時10年,成為爛尾工程。天洋控股於2015年底收購此專案,定位為“北京LOGO”,以文化創意、科技創新為核心,構建新興產業生態圈。
但由於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北京LOGO專案於2017年9月暫時停工,直至《北京市通州區與廊坊北三縣整合規劃》獲批後,於2019年8月重新開工,停工時間長達25個月。專案開發停滯、大量資金沉澱,僅財務成本就高達近9億元,顯然給天洋帶來了巨大資金壓力。
天洋在地產上的問題不止於此。本次拆借事件中,直接涉及到的天洋控股關聯公司三河天洋城和天洋房地產,也在深陷困境。
企查查顯示,三河天洋城公司在燕郊地區開發了天洋城瀚府花園專案,該專案涉及多起訴訟。其中買賣糾紛中,2018年,有業主購買房屋並向天洋支付購房款,在天洋遲遲不與其簽訂購房合同的情況下,該業主發現所購房屋早已被抵押。
眼下,解決天洋控股資金鍊問題的關鍵是盤活固定資產,讓沉澱的資金流動起來,首選方案是儘快實現銷售,去化存貨,補充流動資金。
然而,面對嚴格調控的房地產宏觀環境,諸多限制性政策,以及去年底以來全球性疫情造成市場需求疲軟,使得天洋控股這一困難有所加劇,短期內無法解決。
以至於,當債務無法承受時,天洋控股和周政只能將希望寄託在捨得酒業這一棵 “搖錢樹”上。
捨得“換血”自救
整個9月,捨得連發37條公告,並從“開刀”董監高團隊開始,啟動自救行動。
9月28日,捨得董事會選舉張樹平為董事長,蒲吉洲為副董事長,任期三年;同時聘任蒲吉洲為公司總裁,任期三年;聘任高曉光擔任公司財務負責人。
在天洋控股和上市公司面臨資本糾紛的背景下,迅速調整高管班子,是出於穩定市場信心和維持企業正常發展而做出的正確舉措,使公司在組織架構方面進入到平穩過渡階段。
本質上,捨得這一次的高管人員調整,可以理解為老將“再出山”,是從體系內部提拔相應的高管。董事長張樹平和副董事長蒲吉洲均在捨得任職超過30年,且無天洋控股的工作背景,而蒲吉洲也是目前公司大力推進的老酒戰略的“操盤手”。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捨得新領導上任則是“三承諾,三不變”。
具體來看,三承諾指的是一定查缺補漏督促佔用資金問題快速妥善解決、一定全力以赴繼續將捨得和沱牌雙品牌做大做強、一定維護好生產經營穩定讓投資人放心讓政府放心讓員工放心;三不變指的是未來既定核心戰略不變、“既定經營目標不變、既定供應商和經銷商合作政策不變。
此外,政府也在不斷援助捨得酒業,例如射洪市政府在事情發生後第一時間成立了風險化解領導小組,並就維護生產秩序、穩定市場預期、保護各方權益制定了預案,目前正有序推進,企業內部監管持續加強。
從目前來看,捨得酒業的未來出路有兩條。如果把股權留在周政手中,那麼他和負債累累的天洋控股又如何帶領捨得酒業的發展;如果控制權發生變更,誰將接盤捨得,它又何時才能完全收回天洋挪用的資金。
接近捨得酒業的人士透露,“傳聞的控制權爭奪,雙方決裂,目前看是不存在的。”儘管捨得多名高管被公安機關逮捕,但地方政府其實一直在與天洋控股保持著良性溝通,酒廠和地方政府的核心訴求還是還錢。
上述人士還表示,以天洋的總體資產實力,不至於完全還不上這些錢,所以在敦促他們出售資產償還資金。該人士猜測,後續三方還會溝通償還方案,會給天洋一定期限,但時間不會太長。
但是也有專家持有相反意見。中國品牌研究院高階研究員朱丹蓬認為,天洋控股方面或有可能退出ST捨得。換言之,當前ST捨得存在實際控制人變更的風險。
舍與得,或許只在一瞬間。正如捨得那句經典的廣告語,“智慧的背後是選擇,選擇的背後是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