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美國散戶與華爾街機構之間的對戰引發大量關注，散戶們在兩週內將GameStop股價抬升了1600%，華爾街做空機構遭遇大幅虧損。2月2日，新京報貝殼財經邀請來自學界和機構的嘉賓對此事進行討論。
東北證券首席經濟學家付鵬擁有十餘年國際對沖基金工作經驗，他表示，這一事件的核心並不在於多空對決，而是其中是否存在透過社交媒體平臺進行誘導和操縱市場的行為，這也是監管部門最後需要界定的重點。
核心在於是否存在誘導散戶行為 最後散戶充當換手機構獲利
在此次事件中，Reddit論壇Wall Street Bets（下稱WSB）分割槽的散戶們透過購買看漲期權，將被很多機構看空的GameStop股價從不到20美元抬升到300美元以上，短期內造成軋空（short squeeze，又稱擠倉、逼倉）。
付鵬表示，股票市場的擠倉其實很常見，2008年大眾汽車擠倉是一個比較有名的例子。2016年以後，傳統對沖基金的投資組合裡，做多（long）和做空(short)是同時存在的，所以很多基金會去配置一些“垃圾股”作為做空頭寸。華爾街機構的做多頭寸其實是很集中的，集中在美股幾家大的科技公司上，這導致這些股票的成交量和流通性變差，而且基金機構彼此之間的收益率趨同。這些機構要增強收益，另一邊的做空頭寸很大程度上是核心的環節。
“為什麼機構和機構之間不去擠倉？因為我擠你，我也出不來”。付鵬表示，此次事件真正的核心不在於擠倉，而是有人利用網際網路平臺和社交媒體誘導大量的散戶，抱團資金以最快速度實現收割。這種情況其實與我國A股市場上以前的“牛散”或者“帶頭大哥”的例子非常類似，這些人“曬單”公開自己的交易，誘導情緒，引發大量的跟單，實現股價抬升。WSB論壇內的情況也類似，透過“曬單”，用情緒性的內容進行煽動，將一群散戶拉進來充當將來“換手”的人。
本週一，GameStop下跌30%，股價已經從300美元以上跌至225美元。散戶們能否持續推動股價上漲？此事最終的結局將會是怎樣的？
付鵬表示，最後將會出現高換手率，在價格劇烈波動以後大量地換手，看最後誰來接單。機構和機構之間無法擠倉，但如果吸引大量散戶到市場裡充當換手，最後機構就可以出來。“量上來了，換手的機會出來了，他們就統統地跟上去咬一口，到最後真正的獲利者也不是散戶，而是這些原本沒有換手的情況下不敢咬的鱷魚，現在他們痛痛快快上去咬一把，還能夠換手走人。”
在事件發酵過程中，一位Facebook前高管、投資人Chamath Palihapitiya曾在電視採訪中為散戶辯護，他表示，華爾街的量化基金根本就不看基本面來買賣，憑什麼他們不看基本面就可以不受到指責，而散戶不看基本面就要被指責？這一觀點受到了WSB論壇上很多使用者的支援。
付鵬認為，這其實也體現了煽動的一種形式，依然是想要激發散戶們的仇恨情緒。但問題在於，量化基金背後有風控管理體系、交易體系，有其投資原則，與散戶的交易狀態完全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
對中國股市的啟示：加強對社交媒體監管 警惕抱團集中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上週五發聲，稱委員會正在密切監視和評估過去幾天中某些股票交易價格的極端波動，並警告要警惕非法的“操縱交易活動”。如果有證據表明出現了聯邦證券法律所禁止的濫用或操縱交易行為的做法，SEC將採取行動保護散戶投資者。
付鵬表示，SEC介入最終的焦點並不會在股票做空和交易策略上，因為這是市場的正常機制，SEC會將重心放在是否涉嫌利用社交媒體操縱市場惡意引導投資者的問題，重點是最後的界定和處罰。如果存在故意操縱市場的行為，就依法處罰，如果不存在，界定就將轉向暴露出來的領頭人的身份上去。
這一事件為何會在美國發生？付鵬認為，這背後其實隱藏著更深刻社會性原因，包括新老一代價值認知上的差異性。年輕一代的投資者正在越來越多地進入市場，他們並沒有經歷過很多市場波動，也不瞭解此前金融市場上類似的例子，再加上一些社會群體性原因，投資比較激進。從另一個層面上來看，這些年輕的投資者也比較容易受到誘導。
付鵬表示，據他觀察，中國年輕的投資人有一種相對一致的觀點，認為這件事情中散戶的行動是對的，甚至近期在中國散戶聚集的社群中，已經出現了模仿WSB的做法。他認為這是嚴重的問題，這件事情是錯誤的，而且最終的結局一定是散戶的利益會大幅受損。
這對於中國股市也有一定啟示，最重要的是要加強對網際網路自媒體、社交媒體釋出資訊的監管。付鵬表示，目前市場資訊的傳播正在從傳統媒體向新興媒體、自媒體轉移，這方面的監管目前非常薄弱，還沒有自媒體資訊不屬實導致誘導行為而受到處罰的例子。
至於年輕人的投資觀念，付鵬認為，最重要的教訓還是隻能來自市場，“讓他賠錢了就扭轉投資觀念了，我們只能說盡量去保護年輕人。”
另一個啟示是，對於抱團過於集中的警惕。如果經過監管部門的調查之後，最終確定其中沒有故意誘導和操縱市場的行為的話，華爾街的金融機構就會調整自己的多空組合思路。大家會調整組合中多空兩側的頭寸，將過去四五年中形成的多頭和空頭過於極端的交易路徑進行平衡。
中國的證券市場和美國有一點是類似的，就是看多的物件太過集中，對頭部公司“抱緊”，形成“k字形”的證券市場，好的公司和差的公司差異巨大。實際上這種抱團有很大的流動性風險，美國證券市場給大家提了個醒。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顧志娟 編輯 陳莉 校對 李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