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諾依曼&馬克·安德烈森:泡沫、故事和鍊金術

亞當·諾依曼&馬克·安德烈森:泡沫、故事和鍊金術

當孫正義還在為軟銀不佳的業績道歉的時候,把他坑慘了的WeWork創始人亞當·諾依曼卻找到了新靠山。

文/何伊然

編輯/王芳潔

在矽谷,創業獨角獸得到風投資金的青睞,創始人一夜之間身價飛漲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兒,然而矽谷最近的一筆投資卻惹了創業圈子的眾怒。

近日,美國風投資金Andreessen Horowitz(以下簡稱a16z)宣佈將為新型住宅房地產公司Flow投資3.5億美元,這將是公司歷史上單筆金額最大的一筆投資。

訊息一出,創業圈子都懵了。

要知道,美國科技股進入到2022年就在動盪下跌,諸多創業獨角獸的日子不好過,多數投資人都持有觀望的態度。被a16z看中,許多創業者求之不得。可是Flow卻是一家任何人都沒聽說過的公司。

沒聽說過也不奇怪,因為Flow還沒有正式成立。

目前,Flow的官網只有大大的Logo和“coming 2023”的預告,沒有任何關於業務、產品和創始團隊的介紹。即使按照PPT融資時期的標準,這都是一份極其偷懶的PPT。

簡而言之,一家不存在的公司因為3.5億美元的投資,估值已經超過了10億美元。

當然,a16z也不完全是瘋了,他們看中的是Flow的創始人——大名鼎鼎的亞當·諾依曼,他就是共享辦公WeWork創始人,一個把孫正義坑慘了的男人。

2019年,WeWork被爆出鉅額財務黑洞,與此同時作為創始人的諾依曼卻中飽私囊,豪奢淫逸,這件事將WeWork推向了破產邊緣,但神奇的是,諾依曼仍能夠全身而退,拿走了12億美元的分手費,將爛攤子留給了軟銀。

2022年,Apple TV將諾依曼和WeWork的荒唐創業故事搬上了小熒幕,並諷刺地取名為“WeCrashed”(直譯為:我們破產了)。

但就在這個故事因為電視的傳播,而更加臭名昭著時,諾依曼竟又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創業市場。

批評人士直指諾依曼現在還能在創投圈子裡拋頭露面獲得融資完全是“身為白人男性”的特權,如果諾依曼是一位少數族裔或者女性創業者,他所做的荒唐事絕對不會有公司再給機會。

他甚至早該被告上法庭了,這是相當一部分人對於諾依曼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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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下的創投領域,a16z大名鼎鼎。

2013年,a16z領投了加密貨幣交易所Coinbase 的B輪融資,後續追加7次投資。隨著Coinbase上市,市值突破千億美元,a16z成為最大的外部贏家。

目前,a16z在加密領域投資的公司和專案近90個,幾乎涵蓋了Web 3.0所有的熱門領域,a16z也被業界冠上了“加密領域的頭號投資明星”“Web 3.0 星探”的稱號。

此外,作為a16z的聯合創始人,馬克·安德烈森是網際網路的早期掘金者,並因此獲得了巨大的聲名和財富。他幫助編寫了第一個廣泛使用的圖形網路瀏覽器Mosaic,並共同創立了網景(Netscape)和其他多家公司。另外,馬克·安德烈森顯然還是一個具有迷幻色彩的佈道者,他認為“軟體是現代的鍊金術”,其所著的《軟體正在吞噬整個世界》、《是時候建設了》等文章廣為流傳。

而Flow是a16z和諾依曼第二次合作。

今年5月,諾伊曼帶來了自己最新創業專案FLowcarbon,一款區塊鏈碳信用交易平臺。據介紹,FLowcarbon旨在將自願碳市場引入區塊鏈,專案開發者可以使用區塊鏈技術將其碳信用額度Token化並進行儲存和交易以節約成本。同月,a16z宣佈領投Flowcarbon 的A輪融資,總額高達7000萬美元。

不到三個月時間,a16z慷慨解囊超過4億美元,足以顯示對諾依曼的信任。

據a16z的描述,Flow會讓大量房東將房產聯合起來實行標準化運營,讓房客暢想拎包入住體驗。類似於個體酒店所有者與酒店連鎖品牌合作,共同運營酒店。聽起來,Flow的主營業務將會是長租公寓,一門在美國並不新鮮的生意。

據統計,50年來長租一直是美國民眾最常見的居住方式,租房家庭佔比常年來保持在美國家庭總數的35%附近。截至2017年,全美長租公寓存量約為4710萬套,佔全國住房總供應量的35%,整體出租率超過93%。

這麼一門看上去毫無創新點的“二房東”生意居然能讓在創業圈子聲名狼藉的諾依曼融到一筆鉅款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但是a16z似乎並不這麼看待Flow。

馬克·安德烈森在博文中盛讚諾依曼是一位富有遠見的領導者。

安德烈森用頗為冗長的文字描述了當前的美國社會正因為通貨膨脹面臨“住房危機”,而購買不動產與長期租房這兩種常見的居住方式都不符合消費者的實際需求,前者大大降低了居住者的生活自由度,後者則讓居住者感受不到社群歸屬感。

新冠疫情使得遠端辦公的比例大幅度提升,安德烈森認為美國當前的房地產行業還沒有為這一趨勢做好準備,而Flow則是答案。Flow將社群和品牌引入一個以前都不存在的行業,將會徹底改變世界第二大資產類別——商業地產。

安德烈森強調:“諾依曼會在WeWork之後再次重構人們所處的物理空間,重建社群文化,這一次的場所將比辦公空間更有潛力——人們的家。”

在a16z看來,Flow將會讓人們感受到安全感、社群感和真正的擁有感,帶給社會變革的力量。“這種任務很艱鉅,只有透過產業關係方式的巨大轉變才有可能實現。”

02

儘管a16z把諾依曼吹得天上地下,但是輿論並不買賬,甚至有人懷疑a16z和諾依曼的合作另有隱情,是在吸引“接盤俠”上鉤。

WeWork被視作是共享經濟領域最大的泡沫,或許只有ofo可以與之相比。

諾依曼出生於以色列的單親家庭,從小和母親換過許多住處,還曾在以色列海軍服役6年。四海為家的生活造就了諾依曼出色的溝通技巧和極具煽動力的口才。

2001年,諾依曼來到紐約讀書,同時追求自己的創業明星夢。諾依曼在紐約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冷漠,他認為打造社群文化會是良好的創業切入點,而2008年的金融危機導致地產市場受到重創給了諾依曼機會,WeWork隨之誕生。

“WeWork核心就在於We,代表一群人,代表社群理念。”

從商業模式上,WeWork就是辦公室的“二房東”。但是諾依曼良好的口才讓他成功地向合作伙伴和投資者販賣起了夢想,WeWork被描述為世界上第一個“實體社交網路”,使用者被空間連線起來,而連線將創造更大價值。

仔細一想就會知道這是一個頗為荒唐的說辭:出現了網際網路才有了虛擬分身和線上社交,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和所住的社群在社交網路出現前不都是實體的嗎?

許多人對WeWork的商業模式提出質疑,但是諾依曼從不正面回答“二房東”問題,而是玩起了 “空間即服務”“WeOS”的概念,並最終忽悠到了投資風格激進大膽的孫正義。

實際上,諾依曼真實目標是用量搶生意,實現大而不倒。他認為,當WeWork規模變得足夠大,手中的房源足夠多,所有房東都要聽從於WeWork。因此,WeWork一直在拿投資人的錢不計成本搶地盤。

“擊鼓傳花”的遊戲終有破滅的時候。

2019年初,投入巨資的軟銀必須推動WeWork上市了。結合全球商業地產的規模,軟銀給WeWork的估值高達470億美元。然而隨著WeWork支出2美元才能獲得1美元營收,10年內還有數百億美元的租金待支付的負面訊息被爆出,WeWork的估值一落千丈。

就在同一時期,諾依曼的各種荒唐行為被爆出:不分場合吸食毒品,頻繁在價值6000萬美元的私人飛機上開酒會派對;為了興趣收購衝浪公司,利用WeWork的資金購置私人房產,轉手又把房產租給WeWork;個人註冊“we”商標,讓WeWork花費650萬美元購買版權……諾依曼將中飽私囊演繹地淋漓盡致,在公司虧得一塌糊塗的時候,他自己倒是賺的盆滿缽滿。

孫正義意識到趕走諾依曼才有可能拉一把WeWork。最終,諾依曼拿到了12億美元的“分手費”全身而退,軟銀到現在還在處理他留下的爛攤子。

03

當外界都覺得這位“大忽悠”應該感到慶幸,好好躲起來享受逍遙日子的時候,不甘心離開聚光燈的諾依曼又捲土重來了。

疫情後,許多網際網路公司的員工選擇在家辦公。為了節省居住成本,不少人離開了房租高昂的舊金山、西雅圖等美國西海岸地區,舉家搬往生活成本較低的美國南部和中部地區。

在短暫的興奮後,許多人意識到長期缺乏線下溝通和交流對工作有著負面影響。一些矽谷大廠在今年重新強制到崗辦公,而不具備回到西海岸條件的創業者或許就得尋找“辦公+住宿” 二合一的新空間。

內幕人士透露,諾依曼已經在邁阿密、亞特蘭大、納什維爾等地購置了超過3000套公寓,將會以房東的身份運營Flow。從房地產網站的公開資訊看,諾依曼選擇的公寓建築基本上都符合酒店的配置,有大量面積在100㎡以下的公寓,也有諸如游泳池、健身房、餐廳等公用空間,符合諾依曼要為遠端辦公租戶打造充滿社群文化烏托邦的藍圖。

聽起來,Flow瞄準的仍是當年被WeWork線下社交網路理念迷住的同一批人。只不過當年的創業者還會想要辦公空間和家庭空間分開,而在新冠疫情後很多人習慣了“家就是辦公室”的生活方式。

實際上,Flow也不是什麼新點子。2016年,WeWork就在紐約和華盛頓特區推出了長租公寓產品WeLive和兒童共享學習空間WeGrow,兩個專案都沒取得成功,甚至在資質稽核階段就被“斃掉”了。

某種程度上,Flow的商業模式對諾依曼甚至不是“舊酒裝新瓶”,而是原封不動地把舊瓶舊酒再給端上來了。

針對諾依曼的過往歷史,a16z表現出了極大的包容。在博文中,a16z婉轉地為其辯解稱大眾低估了諾依曼的實力,“我們知道創立新事業有多難,我們希望看到創始人們積累過去的經驗走向成功。”

據報道,馬克·安德列森將加入Flow董事會,參與公司決策。一個有意思的猜測是,搞出這瓶舊酒未必是諾依曼自己的主意。因為至少一年多以前,馬克·安德列森就曾公開宣稱過,對於基於遠端辦公的新型社群的興趣。

在一次與老友的對談中,他說過,未來十年,應該透過新科技、企業和產業讓普通人更容易享受住房、教育和醫療服務。但這句話是基於一個他的發現——科技發展降低了大部分產品和服務的價格,但未能抑制住房、教育和醫療成本的上漲。

你不能不說,這是一種商業的嗅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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