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仍在全球蔓延，同時疫情加劇了全球的地緣政治等衝突。如何看待下半年全球經濟的形勢？8月6日，由新京報貝殼財經主辦的“中國經濟新格局：乘風破浪”夏季峰會線上舉行。在此次峰會上，中國證監會原主席肖鋼在談到這一問題時表示，疫情反覆暴發的風險和發達經濟體前期無限度的量化寬鬆政策的開閘放水帶來的金融風險，這雙重風險可能對實體經濟還會造成二次衝擊，現在斷言全球經濟復甦還為時尚早。其中，對於未來全球經濟可能面臨的金融風險，肖鋼表示，不能排除金融市場可能再次發生大幅波動的情形。
如何看待中國的經濟形勢以及可能面臨的風險？在肖鋼看來，中國經濟已經逐步走出了疫情的陰霾，基本面持續向好。不過，他同時提醒，疫情之前中國經濟就存在一些風險，疫情之後這些風險也在進一步積聚。要防止這些風險從潛在的、隱蔽的、延緩的狀況，向著未來的、集中式爆發的可能性轉變。要預防區域性性的金融風險演化成大面積的金融風險。
“現在斷言全球經濟復甦還為時尚早”
“進入6月份以來，一些國家經濟有所修復，但是全球經濟復甦之路仍很艱難，疫情反覆暴發的風險和發達經濟體前期無限度的量化寬鬆政策的開閘放水帶來的金融風險，這雙重風險可能對實體經濟造成二次衝擊。”肖鋼說，前一個風險可以簡單歸納為是供應鏈的風險——各個地方要防控疫情，要封城、要隔離等措施，這主要表現為實體經濟的供應鏈的風險。後一個風險就是金融風險——主要表現為債務鏈的風險。
肖鋼在演講中還具體表達了對主要經濟體復甦情況的看法。
資料顯示，美國6月份經濟資料有所回暖，6月美國工業總產值增長了5.4%，零售銷售總額環比增長7.5%，新建房屋銷售量激增55%，新房的銷售價格平均也上漲了4.5%，6月非農業部門新增就業崗位480萬個。“這些資料看上去都應該說超出了市場的預期，但是這個資料的背後有很大的隱憂，這個隱憂就是疫情反彈可能帶來的壓力。”肖鋼引用美聯儲報告說，美國經濟復甦的前景是高度不確定，國際組織和一些機構都預測美國經濟今年至少是負增長4.6%。
美國的公司和銀行的表現也不樂觀。標普500指數公司二季度的盈利同比下降了44.6%，遠遠超過了一季度末下降13.6%的速度。“總體上來講，預計全年標普500指數的公司盈利仍將下降25%左右，目前已經有40%的上市公司取消了釋出今年的收益預期，現在看利潤在下降。”肖鋼說。
歐元區6月份經濟有所回暖。不過，肖鋼引用歐盟委員會表述指出，預計歐元區的經濟全年會萎縮8.7%，失業率高企和家庭收入下降的情況會進一步加劇經濟裹足不前的狀況。“最近歐洲央行的行長拉加德也表示，歐元區經濟很可能現在已經是度過了谷底，但是暴發第二波嚴重疫情的風險仍然存在，未來歐元區經濟復甦之路也將是一條崎嶇之路，坎坷不平，特別是航空業、服務業、娛樂業等，這些可能永遠無法回到疫情前的狀況。”肖鋼說。
日本央行釋出的報告顯示，日本央行下調了全年日本GDP的增速預期。此前兩個月預期全年經濟增速為負3%到負5%。最新7月中旬釋出的報告將經濟增速預期下調到負4.5%到負5.7%。“總體上來講，下半年可能相比上半年經濟可能會有所復甦，從日本的生產和裝置投資情況看，也有觸底反彈的跡象。現在服務業的恢復恐怕難以做到，所以整個經濟復甦的節奏也將非常緩慢。”肖鋼說。
此外，肖鋼引用IMF資料指出，中東和北非地區今年的經濟增長大概平均要下降5.7%，為50年來的最低值。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的情況看，也很不樂觀。“聯合國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經濟委員會最新報告，預計2020年這個地區經濟萎縮將達到負9.1%，人均GDP要退回到2010年的水平，普遍認為是一個巨大的倒退。”
肖鋼最後引用亞洲開發銀行和世界銀行的報告指出，中國和東亞地區可能將是2020年唯一的經濟正增長的區域，成為表現最好的經濟體。“中國將帶動亞洲地區的經濟復甦，成為推動世界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
“總之，6月份多個國家的經濟資料雖有反彈，但是當前還不足以改變經濟前景黯淡的狀況，現在斷言全球經濟復甦還為時尚早。”肖鋼說，除了疫情反覆可能對經濟造成傷害以外，前期各國大規模的刺激政策集聚了大量的金融風險，一旦觸發金融危機，對實體經濟而言，將會成為比疫情反覆還要嚴重的次生災害。
“針對可能爆發的雙重風險 各國要協調宏觀政策”
下半年乃至更長一段時間，全球經濟要警惕哪些風險？
在肖鋼看來，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全球經濟其實沒有實現真正的復甦，今年進入疫情以後，歐美日等國央行又紛紛推出零利率、負利率和無限量的量化寬鬆，雖然對於緩解當前全球市場流動性緊張、刺激投資和消費有積極作用，但是它的負面作用也很明顯，短期的效應無助於解決結構性的問題。“從這些國家量化寬鬆政策的實施情況來看，還造成了市場的扭曲，削減了銀行的收益，限制了它們放貸能力，有的不但沒有增加消費，反而增加了儲蓄——因為老百姓對經濟前景很擔憂，在當前負利率、零利率的情況下，反而增加儲蓄來應對風險，實際上侵蝕了企業和消費者的信心。”
肖鋼還提醒，要注意新興經濟體可能面臨的風險。“由於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大部分還是使用美元，所以對它們而言，如何防範發達經濟體實施負利率和無限量、無底線的量化寬鬆政策帶來的外溢風險，就顯得十分重要。”肖鋼說，對新興市場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而言，既要注意防範資產價格的泡沫，防止資金脫實向虛，又要防範資本的外流——因為美元還是全球的儲備貨幣，又要防範本國的貨幣貶值、債務違約等風險。
值得注意的是，上半年全球金融市場巨幅震盪，下半年是否會再現這一系列的震盪？“金融市場經常是受到一些黑天鵝、灰犀牛等各種外生性因素的衝擊，預測市場的發展是一種非常困難的事情，下半年全球金融市場會不會再現上半年那樣的大動盪，還不好下一個肯定性的結論。至少不能排除金融市場還可能發生大幅波動的情形。”肖鋼說。
那麼，如何防範未來可能出現的風險？肖鋼表示，針對疫情可能反覆暴發的這種風險和潛在的金融風險這個雙重風險，各國需要加強合作，協調宏觀政策，著力調整經濟結構，提振國內的需求，推動全球產業鏈、供應鏈朝著更包容、更可持續的方向發展。要提高供應鏈的數字化水平，促進電子商務和數字經濟發展，大力推進區域合作一體化，加強國際資本流動的管理，共同來應對經濟下行和金融風險上升的壓力，促進經濟復甦。
“要防止風險從潛在的、延緩的狀況向未來的集中式爆發演變”
如何看待中國的經濟形勢以及可能面臨的風險？
肖鋼表示，中國堅持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靈活的貨幣政策，在常規狀態下加強逆週期調節，不搞大水漫灌、不搞赤字貨幣化，也不會搞負利率。中國經濟已經逐步走出了疫情的陰霾，基本面持續向好。
不過，他同時提醒，要高度重視金融風險進一步積聚，金融風險包括銀行信貸的風險、公司信用債的違約風險、地方政府的債務風險、房地產金融風險和輸入型的風險，以及我國在境外資產的風險這些方面。“疫情之前我們就存在這些風險，疫情之後這些風險在進一步地增大，我們要防止這些風險從潛在的、隱蔽的、延緩的狀況，向著未來的集中式爆發的可能性轉變。要預防區域性性的金融風險演化成大面積的金融風險。”
其中，對於中國經濟面臨的輸入性風險，肖鋼提醒，當前主要發達經濟體實行零利率、負利率，借錢很便宜，有一部分短期外資，即熱錢，會進入中國市場。“這種資金快進快出，進來的時候會促使我們的資產價格快速上升，快速撤離的時候，可能造成我們市場的大幅波動。”肖鋼說，從最近幾年的情況看，中國資本市場和境外的資本市場聯動性在顯著上升。因此，我們要在堅持擴大開放的同時，注意防範短炒資金可能對市場波動帶來的影響。
肖鋼進而指出，我們要進一步增強風險防範意識，未雨綢繆，充分地認識金融這把雙刃劍的性質和作用。金融穩，經濟才穩；經濟興，金融才興。處理好穩增長和防風險的關係，繼續打好防範化解金融風險的攻堅戰，確保我國經濟復甦行穩致遠。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侯潤芳 編輯 陳莉 校對 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