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週刊 記者 | 胡振明
聚賽龍營業收入、營業成本、存貨成本等諸多資料都存在重大異常,甚至還出現了實控人違規佔用公司資金的情況。如此情況下,聚賽龍若不能很好改正自己的問題,一旦帶病註冊上市,則很可能會給二級市場投資人帶來一定潛在風險。
近日,廣州市聚賽龍工程塑膠股份有限公司(簡稱“聚賽龍”)釋出了在創業板申請註冊上市的招股說明書申報稿,擬計劃募集資金3.6億元,投向華東、華南兩個生產基地的二期建設專案。
深入分析聚賽龍的招股書及相關申報材料,《紅週刊》記者發現該公司在報告期內(2017年至2020年1~3月)的營業收入、營業成本、存貨成本等諸多資料都存在重大異常,甚至還出現實控人違規佔用公司資金的情況。
營業收入出現較大異常
聚賽龍的營業收入主要來源於改性塑膠的研發、生產和銷售,主要產品包括改性通用塑膠、改性工程塑膠、改性特種工程塑膠及其他高分子材料等。在報告期內,其營業收入分別錄得6億至10億元之間,而銷售商品收到的現金卻只有4億至7億元,兩者之間存在相當大的差距。深入分析與營業收入相關的資料,《紅週刊》記者發現其營收存在較大異常。
招股書披露,聚賽龍2019年的營業收入有99905.45萬元(如表1所示),剔除不需考慮增值稅影響的境外收入170.28萬元之後,按月均收入及各月份適用的16%或13%增值稅稅率,可推算出其全年增值稅銷項稅額有13713.59萬元,進而可知其含稅營業收入有113619.04萬元。
在同期合併現金流量表中,2019年“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為65950.99萬元,僅相當於全部含稅營業收入的一半略多點,即便將預收款項減少額8.89萬元所對應的現金流量加上,與該年度含稅營收相關的現金流量僅有65959.87萬元,兩者之間仍存在47659.16萬元的差距。一般情況下,我們可以從當期的應收款項變化中找到相互匹配資料,對這個差距形成合理解釋,可聚賽龍的情況卻並非如此。
2019年年末,聚賽龍的應收票據21084.20萬元、應收賬款26025.44萬元、應收款項融資4093.73萬元以及應收賬款壞賬準備652.25萬元、商業承兌匯票壞賬準備200.02萬元,綜合起來共有應收款項52055.64萬元,相較年初相同專案綜合起來的48474.83萬元僅增長3580.80萬元,與上述47659.16萬元差額相比有44078.36萬元誤差,即有44078.36萬元含稅營收存在虛增的嫌疑。
同樣,這一異常在2020年1~3月(即今年一季度)也得到體現。招股書披露,一季度聚賽龍受疫情等各種不利因素的影響,營業收入不足上一年的四分之一,錄得17196.21萬元,其中134.15萬元是境外收入。對境內收入按13%稅率計算增值稅銷項稅額之後,可推算出今年一季度的含稅營業收入有19414.28萬元。同期的“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有17474.20萬元,加上預收款項減少額144.15萬元對應的現金流量流入額,與營業收入相關的現金流入了17618.35萬元,這一結果比同期含稅營業收入少了1795.93萬元。理論上,一季度末的應收款項跟期初金額相比應該有相同規模的增加才對。可事實上,將一季度末的應收票據、應收賬款、應收款項融資及相關壞賬準備綜合起來,43457.02萬元金額相比期初的52055.64萬元不但沒有增加,反而還減少了8598.61萬元。一增一減下,導致公司存在10394.54萬元的含稅營業收入存在虛增的可能。
類似的方法分析2018年聚賽龍的營業收入相關資料,我們同樣可發現有31420.87萬元的含稅營業收入有虛增可能。那麼,報告期內連續出現如此大差距的營業收入資料異常,到底會有哪些因素影響?
招股書顯示:“公司亦加強資金管理,將收取的銀行承兌匯票及商業承兌匯票背書轉讓給供應商以支付貨款,並根據相關會計準則計入其他流動負債。”然而,2018年年末、2019年年末和2020年一季度的其他流動負債分別在6955.59萬元至8344.08萬元之間,這從資料上也對不上。
此外,根據“背書轉讓的應收票據”和“未終止確認的貼現融資應收票據”兩項合計金額,2018年、2019年和2020年一季度各期末分別有38038.60萬元、44271.78萬元和5944.80萬元,而上述分析發現的差異金額分別是31420.87萬元、44078.36萬元和10394.54萬元。
將這兩方面金額做比較,可發現除了2019年差異金額很小之外,2018年相差金額仍然高達6617.73萬元,而2020年一季度也有4449.74萬元的差距。很顯然,資料偏差背後的原因仍待聚賽龍做進一步解釋。
採購與營業成本資料不相符
聚賽龍主要採購的原材料有PP(聚丙烯)、功能助劑、ABS(丙烯腈-丁二烯-苯乙烯共聚物)、填充料、PC(聚碳酸酯)等,然而翻遍整本招股說明書申報稿,《紅週刊》記者並沒有找到聚賽龍的採購總額資訊,即便是“前五大供應商採購情況”中批露的採購資料,也只是跟營業成本做對比。總之,聚賽龍對自身在報告期內的總體採購情況並沒有任何資訊披露。如此做法讓人很奇怪,要知道採購的整體情況是企業信披的重要內容之一,如此疏漏是否合理值得商榷。
2019年,聚賽龍“購買商品、接受勞務支付的現金”有73513.57萬元(如表2所示),同時背書轉讓的應收票據23043.83萬元是用來支付貨款的,由此可知,該年度整體上因採購而支付的總對價有96557.40萬元。
一般情況下,支付的總對價中包含了增值稅進項稅額。根據2019年各月份分別適用的16%或13%稅率,加權計算出全年的增值稅稅率大約是13.75%,據此我們將採購總支出96557.40萬元中的增值稅進項稅額剔除出來,得到不含稅的總支出有84885.62萬元。此外,預付款項減少了26.62萬元,若將這個因素也考慮進來,那麼,2019年聚賽龍因採購而總共支出了84912.24萬元。
依據財務相關理論,除了已經支付對價的採購之外,還可能有一部分採購是未支付任何款項的,形成賬面上的應付票據及應付賬款。2019年年末,聚賽龍的應付票據2690.73萬元和應付賬款10792.90萬元合計有13483.63萬元,跟上一年年末的應付票據及應付賬款合計金額12811.41萬元相比較,增長了672.21萬元。
至此,綜合應付款項增長額672.21萬元及總共支出的金額84912.24萬元,我們大致可以測算出2019年聚賽龍的採購總額有85584.46萬元。而在這個規模的採購之下,2019年年末存貨中原材料3131.21萬元比上一年年末減少了504.25萬元。那麼這意味著,2019年營業成本和存貨成本當中的材料成本合計應有85584.46萬元。這也就是說,當年的採購大概只滿足了當年的生產所需,甚至還可能消耗了一些上一年的儲備。
根據招股書,2019年聚賽龍僅有的改性塑膠業務和原料貿易業務兩項業務中,直接材料成本和貿易材料成本分別為71085.06萬元和9024.29萬元,也即營業成本包含的材料成本合計有80109.35萬元,這一結果跟材料成本合計額85584.46萬元相比,存在5979.36萬元的差距。理論上,這應該就是存貨各類產品包含材料成本金額才對。
若是如此,那麼2019年年末存貨中除了原材料之外,其餘各專案的合計金額至少應該增長5979.36萬元,若再考慮人工、能源、製造費用等影響,實際上增長金額將會明顯大於此金額。然而,在該年年末存貨中,庫存商品和發出商品佔據主要部分,另有少量的在產品、低值易耗品和委託加工物質,整體合計達到10366.93萬元,相比跟上一年年末相同存貨專案的合計金額10362.04萬元幾乎沒有什麼增減變化,僅有4.89萬元的微小變動而已,並非理論上應增長的5979.36萬元。
由此不難看出,2019年聚賽龍的購買商品現金流量、應付款項和營業成本、存貨成本之間存在數千萬元的差異,而這些差異不可能受到購建固定資產、無形資產等長期資產資料太大的影響,因為長期資產增減情況跟“購建固定資產、無形資產和其他長期資產支付的現金”差異並沒有超過千萬元。
類似的情況同樣發生在2018年和2020年一季度。首先看2020年1~3月情況,當時聚賽龍“購買商品、接受勞務支付的現金”有13971.55萬元,背書轉讓的應收票據有4736.73萬元,剔除13%增值稅、預付款項減少的影響之後,不含稅的採購總支出有16818.34萬元,另外,應付票據及應付賬款合計比期初減少2424.63萬元,由此大致可推算出今年一季度的採購總額有14393.72萬元。
一季度末,存貨中的原材料比期初增加了761.06萬元,這就相當於,當期採購總額中有13632.66萬元已經結轉到營業成本和除了原材料之外的其餘存貨的原料成本中。其中,改性塑膠業務和原料貿易業務的直接材料、貿易材料成本合計13507.73萬元,跟13632.66萬元相比較,可知期末存貨中除原材料之外,其餘各專案的原料成本應該會增加124.93萬元。但是,存貨其餘各專案的合計金額10000.68萬元跟期初的10366.93萬元相比,不但沒有增加,反而還減少了366.25萬元。如此結果明顯是相互矛盾的。
其次看2018年情況。根據現金流量、應付款項等資料,可以測算出2018年不含稅採購總額為77241.43萬元,而年末存貨的原材料只增加62.89萬元,那麼,在改性塑膠業務和原料貿易業務的材料成本合計70880.47萬元的情況下,除原材料之外的其餘存貨專案合計增加6298.07萬元才對,但是,這些專案整體只增長2039.05萬元,若考慮其他成本因素,其中的材料成本增長肯定少於2039.05萬元,也就是說差異金額會超過6298.07萬元。
綜合上述,2018年以來聚賽龍的相關現金流量、應付款項和營業成本、存貨成本之間都出現了數千萬元的差異而無法得到合理的解釋。這就不禁讓人懷疑其原材料的採購及材料成本相關資料是否真實了,甚至讓人懷疑其不披露採購總額等整體的採購資訊,也可能是因為這些無法解釋的差異而刻意“隱去”了。
“紙上利潤”難擋資金大規模外流
資金在營業收入的“一進”和採購原材料的“一出”之間,出現了現金流量的淨額。根據招股書,報告期內聚賽龍的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分別為-17881.25萬元、-19402.26萬元、-16914.05萬元和1588.43萬元,累計淨流出竟然達到5.26億元。
而報告期內聚賽龍的淨利潤分別達到2238.26萬元、2784.15萬元、4752.61萬元和975.15萬元,累計超過1億元。這跟大量淨流出的經營活動現金流量相比較,形成了6.05億元的巨大反差。這意味著,聚賽龍在報告期內賺到的不是實實在在的淨利潤,而只是“紙上利潤”而已。
不但如此,投資活動現金淨流量也出現了5678萬元較大的現金外流,如果不是籌資活動獲得超過6億元的現金流入,那麼聚賽龍的現金狀況真的可能出現“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窘境。
實際上,報告期內各年末,聚賽龍的貨幣資金在0.33億元至0.87億元之間,跟近10億元的營業收入規模相比,現金情況算不上充裕。為了維持資金週轉,聚賽龍將應收票據透過背書來支付貨款。招股書顯示,報告期內用於背書轉讓和貼現融資(未終止確認)的金額合計分別有2.25億元、3.80億元、4.43億元和0.59億元,三年多的時間累計超過11億元。
大量資金週轉是透過票據背書進行的,已經看出聚賽龍的現金保持著一種緊張的狀態,而應收賬款的的明顯增加,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劇這種緊張。根據招股書,報告期各期末,聚賽龍的應收賬款賬面價值分別為1.91億元、2.46億元、2.60億元和1.79億元,佔同期公司總資產的比重達到31.97%、30.64%、30.02%和22.54%。也就是說,聚賽龍每年有三成資產都在體外,被客戶“免費”佔用著,這不僅具有較大的壞賬風險,而且也為公司資金使用帶來很大壓力。
違規佔用資金揭示內控存在缺陷
對於聚賽龍而言,其不但有客戶佔用資金,關聯方也出現了免費佔用公司資金的情況。根據招股書,作為聚賽龍實際控制人之一的任萍在報告期內就發生過違規佔用公司資金的情形。
2017年1月23日,任萍以“春節前向員工發放部分獎金,但因為臨近春節假期(除夕是2017年1月27日),對公賬戶轉賬不方便”為由,從聚賽龍拆出資金233.77萬元,春節之後分兩次於2017年2月20日、3月30日才將全部資金歸還給公司,並且未計算利息(如表3所示)。
雖然招股書提到“公司及管理層很快意識到該操作屬於不規範行為”,還認為該筆“資金拆借數額較小,並未主觀故意佔用公司資金”。如此解釋顯得蒼白無力,從該筆資金拆出(2017年1月23日)到第一次歸還部分資金相隔近一個月時間,而第二次歸還資金又跟第一次的日期相差一個月,時間跨度並不小。再者說,若不是已經將這筆資金作他用,就能馬上歸還,而不會分兩次且相隔這麼長的時間才歸還了。
聚賽龍在《稽核問詢函》的回覆中對此事也作出了說明:“任萍向公司拆借資金的行為構成關聯交易,應當經公司董事會審議批准。經核查,任萍向公司拆出資金前並未嚴格履行上述審批程式,不符合相關決策程式,存在不規範之處。”如此解釋不但說明了任萍佔用該筆資金屬於違規佔用公司資金,而且也揭露出聚賽龍資金管理的內控制度是存在一定缺陷的,一旦上市後公司規模變得更大,實控人再出現類似情況,則挪用資金可能就不是幾百萬元的事了,屆時對企業的負面影響將會更為明顯。
(文中提及個股、產品僅為舉例分析,不做買賣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