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胡蘿蔔，一手大棒，不知美聯儲這波操作用意如何。”一位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感慨道。
所謂“胡蘿蔔”，是美聯儲在北京時間6月25日投票透過修改沃爾克規則，放寬美國銀行使用風險投資基金等架構參與某些金融交易，並取消銀行與其關聯機構交易利率掉期等衍生品必須留存保證金等要求，而“大棒”政策，則是北京時間6月26日凌晨美聯儲突然決定，要求美國銀行機構第三季度派息限制在當前水準，不得超過過去4個季度的平均淨利潤，且三季度仍不許開展股票回購。
受此影響，美國銀行股紛紛先漲後跌。截至上週五收盤時，摩根大通、美國銀行、花旗集團、富國銀行和高盛等美國最大五家銀行股價當天跌幅均超過3%，令此前因沃爾克規則放寬而追捧銀行股的投資機構損失不小。
AMP Capital投資部負責人Nader Naeimi向記者表示，美聯儲大棒+胡蘿蔔措施並不“矛盾”。畢竟美國政府與銀行業一直在推動美聯儲放寬沃爾克規則，6月25日恰恰是美聯儲投票表決時間；至於美聯儲隨即持續限制美國銀行業派息與回購股票，很可能受到美國銀行業年度壓力測試結果影響。
一位美國中型銀行對公業務主管向記者表示，放寬沃爾克規則固然是好，但當前美國銀行業的當務之急，是透過高額股息與股票回購行為穩住股價以減輕市場對銀行經營壓力驟增的擔心，否則銀行股價一路下跌，有可能造成信用評級持續被下調與銀行融資能力削弱，到時不少銀行可能很難應對美國疫情反彈的衝擊。
“利好”銀行利潤回升？
在上述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看來，美聯儲放寬沃爾克規則，早在市場預期之內。
所謂沃爾克規則，屬於2014年4月美國實施《多德-弗蘭克法案》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核心內容是禁止銀行從事自營性質的投資業務，以及叫停銀行擁有、投資或發起對沖基金和私募投資基金，以遏制美國銀行透過高槓杆風險投資加劇自身運營風險。
隨著近年美國經濟持續增長，美國政府與銀行機構一直在遊說美聯儲等金融監管部門放寬沃爾克規則，給銀行業務持續鬆綁。
記者獲悉，沃爾克規則放寬，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允許美國銀行機構透過風險投資基金等框架，以間接方式參與某些金融交易，但不允許銀行透過基金架構進行自營交易、並對銀行救助由其投資的金融產品做出限制；二是貨幣監理署（OCC）和聯邦存款保險公司取消銀行在與其關聯機構交易衍生品時必須留存保證金的要求。
這位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向記者透露，去年美國掉期衍生品市場的20家最大銀行參與者撥備了約440億美元保證金，按照修改後的沃爾克規則，這筆資金有機會轉入銀行的“利潤池”。
在他看來，當時多數投資機構押注美國銀行機構因此獲得更多資金用於派息。畢竟，一季度以來不少美國銀行股價之所以觸底反彈，很大程度源自其維持較高的派息比例。比如受疫情衝擊，一季度富國銀行利潤大跌約90%，但當季21億派息額仍吸引了大量散戶投資者。
“如今美聯儲限制美國銀行派息與股票回購，無疑令沃爾克規則放寬所帶來的利好效應消失殆盡，容易引發散戶獲利離場。”這位股票經紀商直言。
上述美國中型銀行對公業務主管也表示，目前他們也在研究設立風險投資基金，間接參與某些金融交易，目前最大的操作難點，是如何規避銀行與外部基金所存在的內幕交易質疑。畢竟，銀行首選的外部基金合作物件，多數是此前銀行資深交易員發起的對沖基金與股權投資基金，兩者之間是否存在利益交換交易，一直被投資市場所詬病。
“短期內，沃爾克規則放寬還很難給銀行利潤回升帶來直接的推動效應，即便衍生品交易保證金取消，銀行也可能拿這筆資金先用於填補疫情衝擊下的信貸壞賬損失核銷。”他直言。
迫銀行專注放貸？
相比而言，美聯儲決定限制美國銀行業派息與股票回購行為，出乎市場意料。
“隨著美國財政部與美聯儲啟動多項鼓勵信貸的擔保措施，市場此前預期二季度美國銀行機構的壞賬損失撥備額將低於預期，因此投資者反而押注美聯儲會放寬銀行機構派息與股票回購行為。”Nader Naeimi指出。
然而，事實恰恰與投資者預期相反。
記者瞭解到，美聯儲此舉可能是受到最新壓力測試報告的“影響”。6月25日美聯儲釋出的美國銀行業最新壓力測試結果顯示，在最壞情況下，接受測試的美國最大34家銀行貸款損失將可能高達7000億美元，導致這些銀行資本充足率水準驟降4.3個百分點，幾乎侵蝕確保金融體系穩定的全部資本緩衝金額。
“在這種情況下，美聯儲會要求美國銀行留存大量資本用於填補資本充足率缺口，而不是用於派息與股票回購以穩定股價。”Nader Naeimi表示，這驅動大量投資者迅速對銀行股用腳投票，紛紛了結離場。記者多方瞭解到，繼續限制銀行派息與股票回購，也在美國銀行業構成不小的爭議。
TS Lombard公司全球宏觀部門主管Dario Perkin直言，今年以來，美國最大的8家銀行已主動暫停股票回購，令銀行業股東的實際利潤分配額減少約70%，以引起不少股東不滿。若銀行機構持續壓縮派息與股票回購額，很可能導致大量股東紛紛拋售股票導致股價下跌，反而會影響美國銀行機構的信用評級與融資能力。
“更重要的是，多數美國銀行認為美聯儲的壓力測試結果有點嚇人。”前述美國中型銀行對公業務主管指出。儘管疫情反覆導致越來越多美國企業陷入經營困難，但美國銀行認為自身可以透過收緊信貸門檻“控制”壞賬增幅，且美股美債反彈所帶來的交易收入利潤增加，也給美國銀行業資本充足帶來新的來源。
“目前，不少銀行正在遊說美聯儲對銀行採取差異化措施，若銀行有能力滿足資本充足率監管要求，可以適度放寬派息與股票回購水準。”一位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
值得注意的是，美聯儲也要求最大34家銀行在今年晚些時候重新提交併更新他們的資本計劃，包括詳細說明他們如何在疫情期間兼顧資本充足與派息（股票回購）。
在他看來，儘管此舉給銀行放寬派息與股票回購創造一個“博弈空間”，但美聯儲依然希望美國銀行機構能將大量利潤與資本用於加強實體經濟信貸投放，而不是給股東分紅。對銀行而言，如何在股東利益與監管要求之間找到平衡點，儼然成為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