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PD-1年費用進入1萬元區間,國產創新藥內卷和消失的千億市場

由 尉遲長喜 釋出於 財經

圖源:圖蟲

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八點見聞(ID:HealthInsight),作者健聞吳靖,創業邦經授權轉載。

在2020年年末一場足以改變國內PD-1格局的醫保談判中,一家重倉信達的基金公司的工作人員來到現場,試圖打探恆瑞的PD-1抑制劑卡瑞利珠單抗是否談成的訊息。

信達作為當年唯一一家進入醫保覆蓋範圍的PD-1藥物,一時風頭無兩,2020年的銷售額高達22億,比起上一年的10億的銷售額,漲幅超過了100%。

2020年10月,素有“恆瑞出征,寸草不生”之稱的恆瑞 ,在醫保談判開啟前兩個月,直接將自家的PD-1產品艾瑞卡的價格下調至3.96萬一年,雖然公司解釋為短期 的促銷行為,但業界仍將其解讀為一輪價格戰的開端。

自2018年6月以來,陸續有8種不同的PD-1抑制劑在中國上市。

這8種PD-1產品在中國市場上經歷了幾輪價格戰後,直接將PD-1的價格從年費用30萬元以上(進口的K藥和O藥)打到10萬以內——2019年醫保談判第一次將信達的PD-1產品信迪利單抗的年費用壓制在10萬以內。

但這遠遠不是盡頭,在2020年末新一輪的醫保談判中,3家國產PD-1抑制劑,以平均降幅78%為代價,成功進入醫保目錄。

根據3月1日公佈的新版藥品目錄,恆瑞的PD-1抑制劑卡瑞利珠單抗的年治療費用從11.88萬(慈善贈藥後)降至4.98萬元。

除恆瑞以外,另外兩家談判成功的國產PD-1抑制劑——君實的特瑞普利單抗和百濟神州的替雷利珠單抗年治療費用分別是5萬和7萬元左右。

比起一年前,國產PD-1抑制劑的價格幾乎又下降了一半。

這也意味著,在兩年多的時間內,國產PD-1的價格下降了70%左右(第一款國產PD-1抑制劑君實的特瑞普利單抗上市時年費用18.72萬) 出現了一般專利藥7-10年後才會出現的專利懸崖。

PD-1作為一款數十年來難得一遇的超級靶點,吸引了無數創業者、科學家、資本, 打造出一個具有千億潛力的市場,以一己之力塑造了中國本土創新藥企當下的格局,是中國創新藥企崛起的縮影。

如今,面對市場上同質化的競爭對手帶來的價格戰, PD-1賽道上預期中的千億市場恐不復存在,它所面臨的囚徒困境,又何嘗不是中國本土的創新藥產業在未來需要面對的困境?

百億美元分子

某種程度上,做藥就像挖礦,都是透過線索覺得某個地方可能有金礦,錢砸下去,賭一大筆高回報。

自制藥業成為華爾街的寵兒之後,整個行業都以尋找和開發年銷售額超過10億美元的藥物分子為己任。

2012年,跨國藥企百時美施貴寶公佈了O藥(PD-1抑制劑)在令人束手無策的肺癌治療的一期臨床試驗結果時,整個製藥業為之歡呼。

人們確信,PD-1不僅僅是一款十億美元分子,極有可能是一款百億美元分子。

它不只帶來了革命級別的治療思維變化。PD-1抑制劑本身並不能直接殺傷癌細胞,而是透過啟用病人自身的免疫系統來抗癌。這是最近十年腫瘤治療領域最大的突破之一。

更重要的是,PD-1作為一種廣譜的抗癌藥物,橫跨數十個癌症——尤其是肺癌、肝癌等大癌種,隨著全球老齡化的程序,市場潛力無可限量。

彼時,《華爾街日報》大膽做出了預測:PD-1/PD-L1在全球的潛在市場規模有350億美元/年,這個數字後來為不少PD-1相關的分析所津津樂道。

於是,一個席捲全球整個製藥工業的PD-1狂潮隨之興起,不到10年,PD-1專案遍地開花,共有154個PD-1在做臨床實驗,其中已上市的有8個 。

更令人難以想象的是,中國竟然成為了PD-1投資和研發的熱土:全球超過一半的PD-1由中國企業研發或合作開發,全世界已經上市的8款PD-1抑制劑,國產PD-1佔了一半。

國內的資本市場熱到什麼程度了呢?有行業分析師回憶,不懂醫藥的一些投資人扎堆進入創新藥行業,投資一家創新藥企,評價標準只有一個,有沒有PD-1。

PD-1似乎以一己之力,讓國產藥企和跨國藥企有機會同臺競爭,在極短的時間內,重塑了中國醫藥格局:一些以研發PD-1等免疫製劑起家的創新藥企,正在從中國這個仿製藥大國中,冉冉升起。

被重塑的中國醫藥產業格局

時間撥回2010年前後,此時中國生物藥市場還是仿製藥、輔助用藥和中成藥的天下,落後歐美十幾年。

一批有跨國藥企開發新藥經驗的科學家陸續回國創業,想做創新藥。

但創新藥是個極其燒錢的專案:在美國有一個雙十定律——十年十億美元才有可能誕生一款新藥。

很多國產仿製藥企曾有轉型創新藥的想法,但都被高額研發資金阻擋在了門外。只有極少數國產老牌藥企試水,比如做仿製藥發家的恆瑞醫藥。恆瑞在2010年開始就加大了對於生物藥領域的研發佈局,招了一批有豐富生物藥創制經驗的科學家。

經歷過2008年金融危機的資本市場緩慢復甦,他們正在瞄向醫藥界下一個藍海,免疫治療。國際上對免疫治療原理的研究結果和臨床實驗結果提振了他們的信心,包括令人振奮的PD-1,春江水暖,資本市場先知。

2011年,頭頂多項光環、業界知名的腫瘤治療藥物專家俞德超自立門戶創辦國產創新藥企信達生物僅2個月,便有資本聞訊而來。當年10月份,信達生物拿到了1000萬美元的A輪融資;2012年6月,再次完成2500萬美元的B輪融資。

但值得注意的是,投資機構特別是國內基金都對俞德超的做法最早持觀望態度,信達生物的早期投資方,基本都是美元基金。此時國內的資本市場還在按兵不動。

國外熱鬧國內觀望的情形在一年後很快被打破。

因為在2014年這一年,PD-1在國外有了實質性的突破:跨國藥企巨頭百時美施貴寶的PD-1(O藥)在日本和美國獲批上市了,用於治療晚期的、不可切除的黑色素瘤,這是質的飛躍,從公佈臨床試驗結果到上市,不過短短2年時間。

並且,FDA的審批速度之快,給所有研發PD-1的藥企吃了定心丸:O藥在黑色素瘤的審批比預期縮短了3個月。更誇張的是,2015年3月,FDA在O藥新適應症非小細胞肺癌的審批上,也只花了不到一週的時間,就批准上市了。

當月,該跨國藥企的市值突破1000億美金。

千億市場規模和一家跨國藥企市值的極速提升刺激了國內資本市場的神經。國內資本市場變得熱火朝天了起來。

新成立的創新藥企,加諸創始人的光環,很快獲得資本的青睞,手上突然有了大筆資金,但時間不等人,包括信達在內的一些剛成立的創新藥企,早期開啟了買買買的步伐,從國外購買以PD-1為代表的前期研發成熟的抗體技術,進行臨床試驗和商業化,極大縮短這些品種的生產週期。

這幾乎成了國內最早一批創新藥企的縮影。它們的路徑幾乎都指向那一條路:上市。

比如信達生物,2018年10月31日,帶著一份鉅額虧損單,信達奔赴港股上市:2016年、2017年分別虧損5.44億元、7.16億元;2018年上半年,虧損5760萬元。但這依舊不影響市場給它的高估值,上市當天IPO市值156.36億港元,較上市前E輪融資時80億港元的估值翻倍,中間相隔不過半年。

雖然信達產品鏈上有 17個單克隆抗體新藥品種在研發,但PD-1毫無疑問是信達高市值的核心。其當時的招股書裡提到,中國PD-1及PD-L1的市場規模在2019年預計為12億元,而2030年將達到984億元。

創新藥企估值在半年翻倍並非信達獨有,2018年7月,也擁有PD-1研發專案的復宏漢霖完成1.57億美元融資,投後估值200億元,而半年前融資1.9億美元的投後估值僅為100億元。

但這些都不是最誇張的。

有一家創新藥企靠一款上市不久的PD-1撐起了千億市值,那就是君實生物。2020年7月15日,君實生物登陸科創板,市值高達1315.63億。

雖然有人會反駁,在其產品線中還有更多在研品種,並非只有PD-1,但不得不承認,其在早期融資時,如果沒有PD-1這個品種以及它帶來的巨大的想象空間,投資者不會如此“闊綽”。

作為第一個獲批進入PD-1臨床試驗的企業,就在當年8月,創始人熊俊很快將君實在新三板掛牌上市,半年內從資本市場募集了近6個多億的資金,之後又不斷髮布定增融資方案,籌錢。這幾乎是當時那一批創新藥企最早上市的公司,又最早獲得千億市值的公司。

在熱火朝天的幾年間,不菲的市場定價,中國數以百萬計的癌症患者,成為業界勾勒PD-1藥物市場前景的橫縱座標。

資本、藥企、證券分析師給予了PD-1最高期待,不斷給這個市場輸入信心:PD-1將成為中國腫瘤領域的最高標杆,誕生多個國內重磅新藥(10億元人民幣以上)和超級重磅新藥(50億元人民幣以上)。

根據業界的估算,到2030年,中國的PD-1市場一年的銷售額就高達千億人民幣。   在君實和信達的招股書中,都向投資者傳遞了這一資訊,考慮到PD-1的高昂的國際市場定價和中國每年新增的400多萬癌症病人,這個市場預期並不算太過分。

從某種程度上,PD-1以一己之力塑造了中國本土創新藥企當下的格局。因為,在PD-1還未在中國上市的2014年,根據花旗研究的報告資料,在中國賣得最好的藥物還是生理鹽水(氯化鈉)。

國產PD-1的囚徒困境

但很快,還沒等來想象中的國內千億市場,PD-1在中國的內卷提前開始了。

早在2018年,國產PD-1上市前夕,時任百濟神州中國區總經理吳曉濱說,“在PD-1上打價格戰沒有出息。”

一語成讖。

最先降價的是跨國藥企。2018年是中國PD-1元年。跨國藥企生產的K藥、O藥在中國獲批,國產PD-1也相繼問世,受到國產藥的價格壓力,O藥在國內20多萬一年定價、K藥30多萬一年(慈善贈藥後)的定價,比起在美國十幾萬美元一年的定價,顯得“平易近人”了許多。

當2018年國家醫保局成立後,一個醫保超級大買方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醫保控費的大浪潮。

醫保控費對於創新藥的策略之一就是醫保談判,這帶來了更廣闊的使用人群,以及愈發激烈的價格戰。

一個典型例子是,最早在國內上市PD-1的君實生物一邊向外界吹風呼籲希望儘快進醫保,以量換價,另一方面自動將定價調低,以示誠意,上市價格僅18.4萬一年,如果算上慈善贈藥後,年治療費用約10萬元,是進口K藥的三分之一。

這一下子讓各方驚掉下巴,低價競爭為進醫保帶來的價格戰一觸即發。

2019年11月醫保談判,醫保局首次將PD-1納入醫保談判,進口O藥和K藥被預測大機率不會大幅降價進醫保,當時已上市具備談判資格的兩款PD-1(君實PD-1和信達PD-1)是否會進入醫保成了最大關注點。

在談判期間,有不少人判斷兩家國產PD-1都談判成功,但最終結果是隻有信達的PD-1進入醫保。談判前,信達PD-1的年治療費用在16.7萬元左右,談判後醫保支付價公佈後,年治療費用是9萬多,年治療費用下降了42%。

也很少有人能預測到,隨著百濟神州、恆瑞等更多國產PD-1玩家的加入,原本在國內預測十幾萬年治療費用的國產PD-1,在第二次醫保談判,降到了如今的五萬元左右。

進入到中國的四款進口PD-1,受到維繫全球定價而早早敗北,無緣醫保。

不過,君實最初所期冀的進入醫保意味著“以量換價”可能只是空想。

當2020年底醫保談判中,信達以外的三家國產藥企PD-1擠破腦袋經過大幅降價才談判成功進入醫保後,很多人才意識到,它們又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線,價格戰的高潮才剛剛開始,進入醫保只是價格戰的開端,一張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線的門票。

醫保談判不能完全帶來確定的市場,這是最令人焦慮的。能銷售的量,還要看一個藥企商業化能力、銷售能力等。

而且,目前五萬一年的價格很有可能不是盡頭,每兩年一次的醫保談判是懸在各家藥企頭上的緊箍咒, 3萬一年並不會太遙遠。

根據西南證券杜向陽的分析報告,如果以年費用6萬計算,中國PD-1總市場空間為305億元;如果PD-1的價格進一步下降到3萬一年,雖然市場的滲透率有望提升的,但市場規模將萎縮至236億元。

除了價格戰,他們正在燒錢鋪開更多PD-1新適應症的臨床實驗,比拼臨床試驗速度等,在低價的道路上,試圖覆蓋更多癌症人群,獲得更多的銷量。

因為PD-1在瘤種上有非常大的發揮空間,目前有效的瘤種大概有11個,實際上還有更多細分的瘤種,一旦在這些方向上面選了一個別人沒做的適應症,還做出了非常好的療效,就還有一絲機會。但換句話說,四家國產藥企新適應症臨床試驗速度相差不大,依靠新適應症加強競爭力,可能只是暫時的安慰,這個視窗期這個逐漸縮小。

舉個例子,君實PD-1的新適應症鼻咽癌剛獲得審批,恆瑞就緊跟其後,被傳很快就要獲批,這期間相差不過幾個月。

正如恆瑞董事長周雲曙在一場閉門論壇上所說,“現在整個PD-1都是囚徒困境,這不是恆瑞的問題,而是PD-1太多了。”

中國國產PD-1,正在面臨一場高度同質化競爭,但是僅僅在幾年前,被讚美重塑中國醫藥格局的PD-1藥企,誰會想到如今的局面呢?

無論如何,一個具有想象力的千億市場,可能將不復存在,而後來者PD-1,將很難從這個正在縮水的市場中分一杯羹。資本是殘酷的,投資人很快意識到這個問題,除了加碼目前已經上市的四家藥企,不斷為他們鋪開的臨床實驗投入大筆資金外,他們已經不用願意再賭注後面的幾十個還未上市的PD-1。

無形之手

多數觀點認為,國內藥企和資本的蜂擁而至,同質化的藥物,是當下國產PD-1困局的根源。

但實際上,作為超級支付方的醫保,才是背後的無形之手。

在過去二十年間,在以仿製藥、中成藥、過期專利藥為主的中國醫保目錄中,很少出現高價創新藥的身影。

醫保支付和藥品定價只能分屬不同職能部門,甚至出現了2016年國家衛健委對高價抗癌藥進行談判降價,但卻無人執行最後不了了之的結果,抗癌藥在市場售賣依舊維持原價,因為這些抗癌藥不在醫保目錄中,既沒有一個巨大的支付方對降價的抗癌藥買單,又沒有足夠多的中國本土創新藥企,高價抗癌藥依舊維持跨國企業自主定價的局面。

高定價之所以難以撼動,是因為創新藥擁有專利保護,一套完善的專利網可以為創新藥企業有效阻隔後來競爭對手,維持某個藥物分子甚至某個治療領域的壟斷競爭格局,以此獲得較高的定價權與滲透率。而壟斷意味著高價和少數人群,由藥企主導話語權的市場。

2018年3月國家醫保局成立,這是中國醫保制度成立以來,第一次出現的一個超級支付方,它的背後是全國十三億參保人。

它正在用龐大的人口和消費量支起一個槓桿,撬動起原本難以撼動的壟斷性高價創新藥市場。

比如醫保談判,重構了國內的創新藥的供需關係,創新藥的有效供給大幅增加,買方繼續集權增加博弈籌碼,供給端繼續增加有效供給,這個政策預期長期存在。有人評價,未來,市場博弈自然會達到更優的價格配置。

很少有創新藥企不為此心動,這既能迅速擴大銷售量,也讓藥能直接進入醫院藥房,少了不少中間環節。但代價就是,大幅降價。

在中國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支付方國家醫保局的調控下,一個不同於以往甚至是其他國家的創新藥市場在中國出現了:超級支付方主導的以量換價的市場。

高價創新藥的壟斷規律被打破,創新藥市場的消費群體從原本少數中產階級群體延伸,正在觸達四五線城市的普通工薪家庭,普通老百姓也能吃好藥了,中國的創新藥消費格局正在發生鉅變。

自2021年3月1日開始,國產PD-1的價格進入5-7萬一年的區間,若以70%-80%的醫保報銷比例計算,個人自付部分一年最低可降至1萬。

這種在美國初上市的價格高達100萬人民幣的“神藥”  ,在中國已經可以說變成一款平價藥了。

比起20年前格列衛剛進入中國時,一個月超過2萬元的天價藥費時,這個全新的市場格局對於中國的病人而言,無疑是福音。

出海能解決問題嗎?

國產PD-1藥企從內卷化的國內走出來,爭奪廣闊的海外市場,似乎成了新的選擇。

即便走上出海這條路,對於本土藥企來說也實為不易,還有更多問題等著它們去解決。

2019年4月,在美國癌症研究協會年會(AACR)上,美國FDA腫瘤學卓越中心主任Richard Pazdur被一位觀眾提問,FDA在批准一個新藥時是否會考慮價格因素,他的回答是:FDA不考慮價格,但是FDA會歡迎成本較低的PD-1/PD-L1抑制劑進在美國上市。

他在會上提到,中國公司在PD-1藥物價格上的競爭對大家來講可能是一件好事,因為還沒有看到這些大型製藥公司在PD-1藥物價格上有鬆動的跡象。

這種鼓勵姿態的背後,還有更大的推手:2017年6月,中國加入ICH(人用藥品註冊技術國際協調會議)。這意味著之後中國臨床資料可以和歐美互認,一些本土藥企可以拿著在中國的PD-1臨床試驗資料去申請FDA審批上市,只要臨床資料的質量足夠好。

在這個充滿鼓勵色彩的2019年,一批本土藥企開始將目光瞄向那個曾經遙不可及的海外市場。

當然遠不止鼓勵,還有無奈的現實因素:迅速萎縮的400億國內市場,撐不起資本給這個品種帶來的1000多億人民幣估值和巨大的想象空間。

國內市場萎縮的另一面是,中國PD-1賽道的擁擠程度,已經趕英超美。到了2019年,中國在研PD-1專案有50多個,美國40多個,歐洲10多個,日本是個位數。

上述種種因素的疊加之下,中國的PD-1企業開始從國內轉移到了海外。

於是,2019-2021年間,跨國聯姻成為PD-1藥企的主流選擇。一些成立時間不長的本土藥企更多借助跨國藥企的成熟的臨床研發實力和銷售渠道,開啟局面,而非自己搭建,它們已經意識到,無論是國內還是海外市場,時間是生命,已經耗不起,搭建平臺銷售團隊和渠道需要時間,這期間,市場可能早就被瓜分完畢。

信達生物和跨國巨頭禮來聯姻是一個典型。信達生物2011年才成立,即便是國內銷售渠道,也無法在短短几年內全面鋪開,乾脆和深耕中國多年的跨國藥企禮來合作,禮來負責國內銷售。

2020年8月,這種合作模式從國內拓展到海外。信達生物又將北美、歐洲及其他地區的PD-1獨家研發和銷售許可給了禮來,與此同時,信達生物可以獲得2億美元的首付款和高達8.25億美元的開發和銷售里程碑付款。

這個海外市場不止是歐美等國家,也有本土藥企將對準了“潛在的藍海市場”—東南亞市場。

2019年9月,一家本土藥企復宏漢霖授權一家印度尼西亞製藥公司進行PD-1首個單藥療法及兩項聯合療法在東南亞地區10個國家的獨家開發和商業化權利。而復宏漢霖獲得了1000萬美元的首付款、最高達6.5億美元的銷售里程金、最高達2200萬美元的監管里程金以及1000萬美元的聯合療法臨床試驗資金。

早期出海失敗的恆瑞醫藥,也不甘示弱,在中國獲批上市後,找到了一家韓國醫藥公司,2020年4月,雙方達成了一項金額為8775萬美元的合作協議,該韓國公司將恆瑞醫藥PD-1在韓國的獨家臨床開發、註冊和市場銷售的權利。

在跨國藥企聯姻趨勢日漸明晰之下,已經出現了另一個語境:一些跨國巨頭在早期誤判錯失PD-1,主動找到本土藥企合作,拓展海外市場。

比如,在幾大跨國巨頭中,只有諾華的PD-1進展不佳,急需在外界尋找成熟的PD-1藥物補充管線。此前沒多久,諾華就宣佈其在研PD-1抑制劑,在聯合BRAF抑制劑Tafinlar(達拉非尼)和MEK抑制劑Mekinist(曲美替尼)一線治療無法切除或轉移性的突變陽性黑色素瘤的3期臨床研究中未達主要終點,宣告失敗。

沒過多久,今年1月跨國藥企諾華主動牽手本土藥企百濟神州。雙方就百濟神州PD-1在多個國家的開發、生產與商業化合作達成協議,百濟神州獲得了6.5億美元,如果順利,合作總交易金額將高達22億美元。

不過,對跨國藥企來說,中國藥企正在爭奪的海外市場,也就是它們的本土市場,競爭同樣慘烈。FDA已經批准了來自7家公司的6種PD-1/PD-L1抑制劑,涉及近50種適應症。

PD-1的困境 也是中國Me too藥物的困境

在國產PD-1陷入價格戰的2020年,默沙東的PD-1抑制劑k藥成長為銷售近150億美元的超級重磅產品。

它不但貢獻了默沙東2020年全年製藥營收的三分之一。還一躍成為跨國藥企TOP10銷售單品中的第二,和第一名修美樂的差距不過50億美元。

再看K藥2014年上市後的銷售資料:2015年5.66億美元,2016年14.08億美元,2017年30.09億美元,2018年71.71億美元,2019年110.84億美元,2020年143.8億美元。

以這樣的趨勢來看,明後年,PD-1會在全球迎來單品種千億元市場的巔峰時刻。第一名全球藥王修美樂,用了14年時間,才登頂全球千億元市場,而K藥,大機率只需要7年時間。

明年,對於國產PD-1企業而言,同樣是關鍵的一年。

四家國產藥企一起進入醫保的第一年,雖然價格和利潤的預期大幅降低,有醫保這個超級支付方的加入,將是放量的一年。這一年的廝殺,必將決定中國PD-1賽道未來的格局。

恆瑞沒有披露2020年PD-1的銷售額,但是第三方披露,恆瑞光是今年上半年就賣了20億。這還是在沒有進入醫保的情況下,半年銷量接近進入醫保的信達全年銷量。

這也是為什麼好些同行將銷售能力極強的恆瑞醫藥視為“攪局者”。

中國的PD-1賽道,本質上仍然是一個銷售驅動,而非創新驅動型賽道, 而這些恰好是這些成立不到10年的創新藥企的弱項——一個被業界廣為流傳的數字是,恆瑞在PD-1上的銷售人數十倍於這些新興的創新藥。

不得不承認,即便PD-1被稱為是腫瘤免疫領域的神藥,中國本土藥企做出來的PD-1還是隻能是me too的跟蹤性創新藥。進入生物大分子藥時代以來,比起格列衛這樣的小分子藥物,更容易繞開專利保護。各家藥企的PD-1只是分子結構和序列有輕微差異,這些細微的差異,並不足以給某個藥企的PD-1,在療效方面帶來顯著優勢。

目前本土藥企在做的50多個PD-1臨床試驗,大多數都是K藥和O藥已經做過或者正在做的,此前K藥和O藥加起來已經做了好幾百個與不同癌症相關的臨床實驗,有的成功了,有的失敗了。

而很多本土藥企採用了最簡單的一種方法,跟著K藥和O藥做,K藥新開了哪個癌種的試驗,就直接複製。“比如K藥後面失敗了,這時候你抄了K藥的,沒有動腦子,它失敗的時候你就會很尷尬”,有本土PD-1藥企內部人士評價。

這種事不是沒有發生過。2019年上半年,K藥在美國的兩個主要的聯合用藥臨床III期試驗都宣告失敗,訊息一出來,國內不少佈局PD-1的藥企傻眼了,因為同樣的聯合用藥臨床試驗國內有20多家正在做。

而為了爭奪市場,就只要在同質化競爭下尋求適應症的差異。

依靠單一PD-1品種融資、上市的本土藥企根本無法停下腳步,只有透過不斷鋪開更多的適應症以及適應症更快的獲批去爭奪半年甚至只有1個月的視窗期,稍不留神,就會錯過所謂的黃金銷售期。

隨著及國內同質化產品的競爭,導致中國特色的跟蹤性新藥在未來的市場機會越來越小,這也大機率是其它跟蹤性“創新藥”會發生的故事。

中國新藥投資人在經歷了20多年的新藥投資以來,很多投資人透過資本市場實現了財務回報,但是未來在超級支付方醫保的調控之下,me-too藥物必然不可能像美國的創新藥市場一樣能獲得高額利潤,“重磅產品”在中國的實際市場規模較預期大幅縮水,PD-1不會是個例。

作為“重磅產品”PD-1的預期市場規模都在縮水,其他靶點的跟蹤性新藥在中國前景幾何?那麼這些跟蹤性新藥公司未來是否還會有投資人期望的盈利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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