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今日最大聲:中國傳銷江湖大起底:北派限制自由 南派精神控制

由 南宮丹紅 釋出於 娛樂

  “傳銷之惡,每年都談。但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傳銷也有門派之別。不管陷入暴力,還是墮入柔情,都是不可測的萬丈深淵。南、北派傳銷相互滲透、融合,幾乎每個省都有南、北派傳銷分佈。

  南派傳銷

  北派傳銷

  北派傳銷以毆打、限制人身自由為基本手段,洗腦環節不重要

  傳銷分“北派”和“南派”,其實並不嚴謹。嚴格意義上說,這並非是按照地域劃分,也不是按照傳銷領袖的戶籍劃分,這種區別,主要是操作模式上有很大不同。

  最近遭遇不幸的李文星,很可能和北派傳銷有密切關係,其陷入的傳銷窩點很可能就是北派傳銷組織中的佼佼者“蝶蓓蕾”。

  這一切還要從兩個月前的5月15日說起。李文星透過“BOSS直聘”發簡歷給自稱是“科藍公司”的一位叫薛婷婷的人,幾分鐘後,這位薛婷婷給他打電話,通知他來接受面試。5月18日,電話面試後,次日,一個名為“五殺樂隊”的QQ郵箱,給李文星傳送了入職聘用書。告訴他被聘為月薪5000的java開發工程師,工作地點在天津濱海高新區軟體園。

  故事進行到這裡,看起來一切正常。除了電話面試這點顯得這家公司似乎太過輕率,但對一個大學剛剛畢業,急於找到工作的年輕人來說,這個細節無足關注。

  5月20日,李文星踏上了前往天津的旅途,隨身帶著的,正是那份讓他致命的死亡聘請書。

  蹊蹺之處就發生在5月20日的下午2點41分,與李文星同租的大學同學胡澤收到了對方的微信定位,但定位的位置不是天津濱海高新區,而是天津靜海。這天的中午和下午,李文星的妹妹李文月收到哥哥手機發來的簡訊,卻稱自己在濱海。

  這一點在外人看來似乎也沒有太不正常的地方,因為在地圖上靜海區與濱海新區離得很近,靜海在西,濱海在東。但對熟悉天津情況的本地人來說。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人心生疑慮。就像一句天津當地經常嚇唬孩子的俗語所說的那樣:

  “你要是不聽話,

  就把你賣到靜海去!”

  在天津人心中,靜海是個被稱為“燈下黑”的地方,在這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讓天津人覺得太驚奇。一些天津人還記得十多年前這裡發生的械鬥,關於具體細節人言人殊,有的人甚至聲稱子彈在街上亂飛。當然,這很可能是誇張的說法。

  但這裡確實被天津人視為荒郊野外,除了臨近市區的地方繁華一些之外,其他地方到處是坑窪、河溝、農田、稀稀落落的村落、小加工廠和小作坊。如果你想要隱藏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那麼靜海可以說是絕佳的選擇。因此,它也很自然成了傳銷的巢穴。

  天津靜海傳銷窩點附近的破敗景象。

  靜海的傳銷組織之猖獗,在天津本地人中是公開的秘密。它就像是個法外之地。早在7個月之前,知乎網友“兩個獼猴桃”在網路上分享了她弟弟的經歷。

  弟弟自稱創業開VR室,向家裡伸手要錢,叔叔覺得事有蹊蹺,聯絡靜海當地警察。定位到弟弟的位置後,卻發現是個已經搗毀的傳銷窩點,無人居住。用“兩個獼猴桃”的話說,那個村子“破到辣眼睛”。

  傳銷窩點,早已人去樓空。

  家裡人在破屋子裡一頓翻,想找到弟弟留下的痕跡,翻出來一堆畢業證書、各種上課筆記,還有破舊不堪的衣服,從這些證據看出遇騙的大都是90後的年輕人,他們才剛剛走出校園。

  一位反傳銷救助中心的負責人告訴媒體:“近些年解救人裡,大學生越來越多了,都是孩子。”

  很多人會有疑問,都是大學畢業,又都是年輕人,為何這麼容易被洗腦?這裡面存在一個誤區,陷入傳銷者,不一定就是被洗腦成功的,尤其對於北派傳銷,洗腦並不是最關鍵的環節。今年4月,平面模特童亞萍因為接下同行群裡的“一個通告”,從北京到了天津,當她抵達一處“服裝廠倉庫”後,卻遭一夥人禁錮11天之久。在那裡,她每天在監視下“上課”、玩遊戲、聊天、甚至去廁所。她陷落的就是北派傳銷。

  中國反傳防騙聯盟曾經介紹過更慘的事例,一個大學生被騙入北派傳銷組織7天,他記錄了自己的遭遇:住狗窩、住臭水溝、吃變質食物、打人、鼻子灌水,勒索錢財,樣樣都有。而他們日常玩的遊戲是:誰輸了,誰隔著褲子舔褲襠。

  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上,以天津、傳銷、非法拘禁為關鍵字進行檢索,2016年共有31份判決書,2017年也有17起,其中受害者絕大部分都是年輕人。

  北派傳銷主要盯住年輕人,尤其是從貧困地區走出的學生,這些人的特點是:沒錢,有迫切找工作的需求。所以每年6、7月是他們吸納人員的高峰期。雖然以提供正式工作騙年輕人上鉤容易,但畢竟他們是相對有頭腦的一群人,要想把他們留住,暴力手段是不二選擇。

  南派傳銷重在精神控制,傳銷人員來去自由

  並不是所有的傳銷組織都限制人身自由。比如南派傳銷,經常打著“政府支援”“純資本運作”“民間互助理財”等旗號,以考察專案、包工程、旅遊探親為名把人騙到外地,進行一系列的洗腦工程。

  “地方政府暗中支援傳銷”是傳銷者給每個新來者要上的第一課,“公安局就在咱們旁邊,也就50米遠,可能讓咱們幹壞事嗎?武警部隊也就在這邊,他能不管嗎?”

  還有更邪乎的,傳銷者這樣告訴新人:“2005版的人民幣你們仔細看過嗎?背面的29個點意味著發展29個人可以當老總,人民大會堂的三個臺階和五根柱子以及5段防偽金屬線都寓意著五級三晉制。”

  傳銷組織者利用人民幣忽悠傳銷新人

  如果初來乍到的傳銷新人,偶然看到了國家宣傳打擊傳銷之類的報道,都會被傳銷組織者說成是所謂的“宏觀調控”。雖然南派傳銷也會發生收手機這樣的事,但總的來說,是不限制人身自由的,甚至剛開始帶著你到處遊玩,沒錢回家還免費幫你買車票,沒物件還幫你發展異性。

  南派傳銷發源地最初在廣西來賓、玉林、南寧、北海一帶,後來擴散到雲貴川、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浙江、江蘇、陝西、河南等省,現在合肥、貴陽、長沙、南京、武漢、昆明、西安、成都、鄭州等地都成為這種傳銷的重災區。

  2017年元旦,武漢光谷,傳銷新人在銅像前接受訓話,如果他們想逃走,沒有難度

  整套洗腦過程中,最重要的是調動人感性的一面,以及對傳銷社群的認同:我們每個人都是在為理想而奮鬥,而干擾我們的所有負面因素,都是通往財富自由道路上的阻礙。

  現在有一種流行的說法,叫“北派打地鋪,南派住別墅”。“北派”主要特點是很多人聚居、吃大鍋飯、睡地鋪、集中上課、條件艱苦,甚至存在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等情況;“南派”則不同,參與者具有一定獨立經濟能力,來去自由、吃住條件好,租住在高檔小區,家庭式居住,每戶人數較少。

  兩種方式互相交融,打擊存在現實難度

  武術有南派、北派之分,修腳也有北派、南派之別,說傳銷也分南、北派,並不是戲謔。北派傳銷在1997年發展到河北、天津、山東等地,後來逐漸裂變擴散到全國。而在2003年前後,南派傳銷大舉北上,在安徽合肥、河北燕郊、山東威海乳山等地生根,南北兩派傳銷勝利會師。

  近些年可以發現一個明顯的趨勢,就是南、北派傳銷反思自我、互相學習、從對方身上找優點,比如北派傳銷也開始注重精神控制,放鬆人身限制,一個陷入“蝶蓓蕾”的傳銷新人曾介紹:“不是硬性綁架,也沒有人身傷害,只是前一個星期必須待在家裡。你交了錢後,組織就會慢慢認為你是自己人,把手機還給你。”

  而南派傳銷內部也常常反思“手段不夠雷霆”。所以,也常常看到,即使在南派傳銷的大本營廣西,也時有暴力傳銷的新聞發生。隨著“北派南下”和“南派北上”,現在,除了西藏外,幾乎每個省都有南、北傳銷的分佈。

  不管是加強洗腦,還是強化暴力,其核心目的都是為了增加傳銷團體的穩定性,使整個群體成為資訊孤島。由於傳銷的組織形式和行動方式的更新換代,也由於一些地方的相關部門只注重於事後打擊,傳銷的危害未能充分暴露。傳銷組織者往往將公安機關的調查解釋為“破壞事業”,讓廣大參與者對警方產生牴觸情緒,這直接導致了取證困難。

  今年7月,天津警方釋出通告,聲稱一舉抓獲“蝶蓓蕾”傳銷組織高層人員7名、傳銷骨幹人員25名,繳獲、凍結贓款100餘萬元,成功將這一傳銷組織連根拔起。很多人奇怪,既然“連根拔起”了,為何還有此後的慘劇發生?

  “蝶蓓蕾”組織的一些頭目被警方抓獲,但它們往往死而不僵

  這一類傳銷組織,大部分的狀態是死灰復燃和死而不僵的。因為參與者眾多,任何一個席捲其中的人,都可以另立山頭。“蝶蓓蕾案”曾在2006年就被定義為“全國最大傳銷案”,涉案者多達50餘萬人,涉案金額20億元,犯罪嫌疑人遍佈全國30多個城市。十多年過去了,這個組織也不曾覆滅。

  這種傳銷組織一般潛藏在大城市周邊的郊區、農村,傳銷者和當地農民勾結的現象比較突出,警方突擊檢查的物件一般是登記在冊的出租屋(傳銷組織的據點),如果有當地農民願意從中配合窩藏傳銷人員,執法難度確實比較大,涉及到大量的篩查工作。

  而網際網路的發展也給傳銷帶來了新的機遇,這些新式傳銷方式更加多樣化,隱蔽性更強。

  同時,由於網際網路工具突破了地域和人際關係的界限,其傳播速度更快,受害群體也往往更廣。

  傳銷崛起的重要原因其實是中國經濟飛速發展引起社會劇烈轉型,此過程的必然結果是效率重於公平,有相當一部分人感覺到被拋棄。這些人中有一大批成為“社會失落者”,畢業找不到工作、下崗、沒有退休工資,而傳銷,恰恰成了他們所謂的“發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