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能製造爆款話題綜藝的芒果TV，這次卻低調開播了名為《再見愛人》的婚姻觀察真人秀。主創的“低調”不妨礙節目的火爆，由節目引發出的話題屢屢登上熱搜，並拿下8.5分的超高綜藝評分。
請已離婚或是即將離婚的夫妻錄製情感綜藝，並非國內綜藝人的首創。不過三期節目播出後，網友將《再見愛人》視為國內少數借鑑海外綜藝，卻能超越原作的情感真人秀。在劇評人看來，不管是從觀察樣本、專家解讀，還是鏡頭、花字的剋制表達，都讓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對於兩性關係、愛情婚姻議題的深入討論，都讓觀眾在又哭又笑中若有所思。
情感綜藝在這一次，似乎沒有因“離婚”的話題而致鬱，反而是在借審視嘉賓婚姻的過程中，展開一段治癒觀眾的溫暖旅程。
戀愛並非只有“甜寵”模式，熒屏上的情感應避免一味“萌”化
當下青年一代對於婚姻的態度，與網際網路輿論氛圍多少有著一定關係。比起戀愛，網生代更習慣於與虛擬的遊戲、動漫、偶像劇相伴。浸淫於豐富的娛樂生活之中，經營一段情感關係被視作辛苦麻煩的事。與此同時，對於離婚統計資料的片面解讀、藉由社會事件挑起的性別對立，也加劇了不少年輕人對於婚姻的恐懼。
另一邊，熒屏上文藝創作中青年人的戀愛故事多為“甜寵” “萌”風，情感表達明顯低齡化，也容易造成理想與現實的“錯配”。氾濫影視平臺的甜寵劇、古偶劇裡，動輒學霸、總裁等過於理想化的男女主角，拉高了年輕觀眾對配偶的期望值。另一方面，一味迎合觀眾的高密度“撒糖”情節，也讓現實中的情感困境無法搬上熒屏，男女主角稍有坎坷就被視為“虐心”，因而無法對年輕觀眾產生情感的挫折教育。
在這個氛圍中，《再見愛人》的出現，反而是對年輕人恐懼婚姻的一種“祛魅”。聚焦離婚夫妻的日常互動，反而比一眾秀恩愛綜藝、影視劇更能看到情感羈絆的珍貴。
其中，已經離婚一年的演員郭柯宇與章賀，成為節目最具話題性的一對觀察樣本。節目沒有刻意放大爭吵和矛盾。“我的世界他進不來，他的世界我也不太想去”“其實我們各自都不想去對方的世界”，郭柯宇與章賀兩人看似平靜的一來一回，很快就讓觀眾察覺到他們之間或許可能因失望、崩潰、憤怒與誤解而已將情感消耗殆盡。
然而，穿插在這種緊張感中，他們十年婚姻帶來的默契與關懷卻也令人動容。懸崖之上，章賀克服畏高症，對郭柯宇喊出“過成自己喜歡的樣子”，令無數觀眾“淚崩”。在素描肖像環節裡，雙方在描述對方長相時，二人又展現出用詞都一模一樣的驚人默契。不需要花字渲染情緒、昇華主題，觀眾都能明白婚姻一體兩面的複雜所在。
節目試圖展現的，是一段走向盡頭的婚姻，並不意味著雙方的失敗與不愛。透過節目中嘉賓的互動，觀眾感受到“離婚”看似殘酷的背後，是成熟理智的選擇，也伴隨著對舊愛的真誠祝福與長久陪伴。
疼痛與溫情並不相悖，情感真人秀到底應傳遞什麼
近年來，情感觀察類真人秀成為熒屏網路的“硬通貨”。不少節目組試圖透過展現、挖掘幾代人對於家庭生活的不同期待、社會高速發展中現代人情感觀念的微妙變化，勾勒伴隨時代進步的男女婚戀日趨理性的態度，進而傳遞溫暖向上的價值觀和情感力量。
熱播的戀愛綜藝越來越多，但有些節目如《女兒們的戀愛》《婆婆和媽媽》等透過放大一些生活日常中的雞毛蒜皮瑣事，來尋求觀眾的共鳴。其中的明星嘉賓，往往臉譜化嚴重，在鏡頭語言中“人設”轉變過快——前一個鏡頭裡男明星還是不理解妻子情感訴求、“冷暴力”消極回應，下一段落中他就誠懇面對過失，化身“寵妻”好男人。甚至，明星妻子抱怨丈夫沒有時刻牽手生悶氣，都被剪輯成為一個戲劇衝突點。簡化矛盾又忽視情感重建過程，讓觀眾彷彿在看“過家家”。一旦節目熱度過後，很難留下值得回味的片段，反而是為日後某個節目中“秀恩愛”的明星人設崩塌，提供了網友嘲諷的“素材”和“證據”。
此後，《幸福三重奏》等綜藝，雖然少了些“撒狗血”的橋段，但更側重於展現平淡生活的小確幸，嘉賓偶有小摩擦，但即將觸及一個值得探討的話題時，往往又是“淺嘗輒止”，並且很快用綜藝花字的猛灌雞湯來“粉飾太平”，只顧營造溫馨有愛的氛圍。
相較之下，《再見愛人》更多試圖把這些觀念衝突、相處矛盾掰開揉碎，透過嘉賓的自白與場內外旁觀者的解讀，傳遞正確的溝通解決方式。比如在表達需求的對話中，復旦大學副教授沈奕斐建議，同樣的內容以“我”開頭而不是“你”開頭，可以更好地照顧聽者感受，避免誤會。而面對佟晨潔與魏巍因要孩子而產生的婚姻危機，觀察團更進一步指出魏巍個性中自卑又自戀的矛盾個性，是比佟晨潔擔憂其“不成熟”更根源的問題所在。透過對嘉賓“今天的你是否還想離婚”的每天一問，那種在愛與失望之間的糾結拉扯，也成為節目的張力所在。
透過這一節目，業界似乎對情感真人秀到底應該表達什麼、傳遞什麼漸漸有了一些共識：它不必透過刻意呈現的秀恩愛、撒狗血，來簡化情感的複雜性；哪怕聚焦離婚議題，既不是渲染情感焦慮，讓觀眾“從此對愛起疑”，也不是拉著觀眾一廂情願地撮合，營造虛假的“大團圓”。
等愛如煙，等往事遠。先看淡你我，再泰然自若，俯瞰犯過的錯。 《再見愛人》至少探索出一條情感綜藝的創作路徑：透過那些“不合適” “不對味”，去揭曉相愛之後如何相守、甚至如何告別等兩性相處之道的真實面目，讓嘉賓和觀眾都能以更加成熟從容的姿態去面對生活。
照片來源：騰訊娛樂
作者：文匯報首席記者 黃啟哲
編輯：童薇菁
責任編輯：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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