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而偉大》:“局中人”與“處事道”

《隱秘而偉大》:“局中人”與“處事道”

《隱秘而偉大》作為一部“非典型”的民國諜戰劇，創新性地融入了諜戰、職場、生活、愛情等元素，以年輕觀眾喜愛的方式演繹動盪時代下平凡人的革命路。自開播以來，該劇獲得了不俗的評價，引發觀眾廣泛共鳴。看完《隱秘而偉大》全劇，有三個鮮明的印象，兩個聯想和一個遺憾值得討論。

第一個鮮明的印象是在劇中多次出現矗立在上海街頭的巨幅廣告牌。兩個廣告畫面並列在一起，左側是黑人牙膏的廣告，右側是白貓花布的廣告，廣告幾乎佔據了整個螢幕，遠遠超過了環境描寫的需要，從而呈現了造型表意的功能。在這幅廣告牌下，沒有角色交接的行動、沒有劇情綿延的餘意，廣告牌遊離於情節之外，但卻在敘事中:黑與白這兩種顏色，構成了鮮明的對立，在象徵的領域內，它們是黑暗與光明、夜與晝、是與非的對應。這兩則廣告嵌入式地多次出現在劇情轉場的縫隙處，成為劇情背景中1946年至1949年兩個陣營、兩條道路、兩種命運博弈大格局的隱喻。此外，這兩則廣告展示的都是日常生活用品，其中黑人牙膏廣告畫面上的對應者是男子，花布的代言形象是女人，陰陽乾坤、飲食男女的象徵也在其中。而今天我們每個人也都身處市場經濟之中、價值選擇之內，利害、得失、取捨、是非這些對立項也是日常面對的生活處境，當戲劇情境與生活處境可以聯通起來的時候，觀眾對角色的認同就更加豐厚了起來。

第二個鮮明的印象是上海市警察局內空間層級。劇中的“上海市警察局”內有五個層級的空間，其中主要空間是警局大院、齊副局長辦公室和一處、二處警員辦公室。在故事裡兩個陣營博弈的大格局背景下，穿過“天下為公”的門楣，角色和觀眾就入局了，更多的是隨著顧耀東這一角色入局。在我們的傳統文化觀念裡，從“入局”到“破局”，從“處事”到“處身”中，“局”與“處”的雙關語義，包含著複雜的社會規則以及潛規則。在《隱秘而偉大》裡，“局”和“處”不僅是本劇的具體環境，還是涉世未深的職場菜鳥顧耀東、趙志勇必須面對的社會關係情境。“局中人”和“處事道”既是劇情中衝突的焦點，又有超越往日劇情、近於當下職場的味道。

第三個鮮明的印象便是被多次引用的席勒名句“人要忠於自己年輕時的夢想”。在劇中上海市警察局這個苟且與姑且盛行的格局裡，除了顧耀東和趙志勇外，其他角色都不再是年輕人，更加襯托出還堅持著遠方理想的顧耀東是個另類，這也是當顧耀東說自己當警察的原因是“匡扶正義，保護百姓”時被同事取笑的原因。在《隱秘而偉大》中，多有“出發”“初衷”“夢想”這些出於故事之時，而可聯結於時事之勢的詞語反覆出現，它們貫通了劇情講述的年代和當下，也將故事角色和觀眾聯結起來。

在看《隱秘而偉大》的時候，也不禁會讓人聯想到另外兩部電視劇作品，一個是《北平無戰事》，另一個是《恰同學少年》。《北平無戰事》是從國民黨內高層視點展開的故事，而《隱秘而偉大》則是從福安弄裡百姓閒談中帶出的“米價一天比一天高”的碎語，到福安弄裡的楊一學被抓做“尚榮生綁架案”真兇的替死鬼的主事，再到二處警員發出“下個月薪水直接發大米得了”的抱怨聲，來講述1948年上海民生凋敝、官貪吏瀆的情狀，是從基層視點展開的國民黨必敗的故事。可以說，若是將《隱秘而偉大》的劇名，換作《上海無戰事》也很貼切。《恰同學少年》講述的是求學時期的毛澤東經歷磨礪後，最終選擇信仰共產主義的故事，與這一敘事視角接近，《隱秘而偉大》講述的是為人正直的青年顧耀東，如何從國民黨警察系統中破繭而出的故事。無論前者，還是後者，劇情的基調都是在讚美朝氣蓬勃的“七八點鐘的太陽”。

而看《隱秘而偉大》的遺憾之感，則是基於這樣一個問題:顧耀東作為東吳大學法學院畢業的大學生，他的法學背景為何沒有在劇情中得到開掘?按劇情給予他的身份設定來看，他的法學背景理應賦予他“以子之矛陷子之盾”的可能，由此來辨別黑白、正邪，做出個人道路的抉擇，應該會更加深刻。

(作者:趙彤，系中國文聯電視藝術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