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碑妹
排版 / 南野文
終於。
從王炸就位,到炸彈引線被生生踩滅。
再到,它以不斷重新整理院線電影紀錄的方式,兇猛地炸開了整個春節檔。
這部去年令所有影迷魂牽夢縈的最大遺憾,以令人咂舌的票房成績輕鬆將同期所有電影都斬於馬下。
問題來了。
它能值回春節檔的昂貴票價嗎?
是繼續讓人高呼「牛逼」,還是收穫「泯然眾人矣」的嘆息?
(本文涉及輕微劇透)
01
先說說讓人覺得「牛逼」的地方吧。
在喧囂熱鬧的賀歲檔,它沒有完全放棄表達。
陳思誠的「唐探宇宙」裡,有一個細節貫穿全域性。
《唐探1》,以《周易》的「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道也」開篇。
《唐探2》,依舊是黑底白字,亮出的是《道德經》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網劇《唐人街探案》,則是《華嚴經》裡一句:「我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痴。」
別以為是陳思誠在掉書袋,這些隱線,實際都與劇情形成裡應外合的關聯。
說簡單一點,「唐探宇宙」一以貫之,講的都是人性裡的善惡慾望。
到了這一部,身困善惡中心的,是劉昊然飾演的秦風,這一點,第二部結局就以秦風一面亮一面暗的陰陽臉給出暗示。
但這次,陳思誠講故事的野心顯然鋪得更大,隱線是《禮記》的「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
這句話的後一句是「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神秘人物「Q」,浮出水面。
並用他的理解丟擲理念:「這個世界是由一小部分的精英推動,Q的存在,就是重建世界秩序。」
而在勾勒「天下為公」的理想社會之前,它先用三個遊戲題將現實社會中實際環境裡的黑暗面引出。
第一題是現實生活中的階層區隔帶來的社會不公問題,答案是,公平正義是以有人犧牲為代價的。
你會發現,這一題秦風給出答案時的果斷與第三題推人題給出的答案相悖。
這或許是他猶疑之後選擇善帶來的成長,但這部分劇作上顯然沒鋪墊好。
而第二題,十字路口數人的答案,引出的是人性的混沌。
你再看,片中出現的《草帽歌》,是日本電影《人證》的主題曲。
結合《人證》的時代背景和隱喻,以及「天下為公」這句話出現的特寫歷史環境,再看這個案件當事人的特殊身份。
陳思誠的暗示不言而喻,大同社會,最終想說的是和平與希望。
深究下去,你會發現它或許有更深的立意。
包括Q所說的,資本與權貴積累後的洗白,才是最完美的犯罪。
但,再深的立意,掩蓋不了淺顯的劇作執行。
02
陳思誠總說:「雅俗共賞」。
尤其在春節檔,他希望最大面積地吸收觀眾。
但這些雜糅,已經有淪為干擾的跡象。
比如對男性生殖器的嘲弄,已令人生理不適。
對待女性上,油膩更甚。
關於女性胸部的梗,請問你覺得有半點搞笑嗎?
但人家也就樂此不疲反反覆覆,且不顧人物合理性,不顧劇情自洽地用了好幾遍。
當「36D」真的成為通關答案時,這個梗落地時也只剩一地稀碎的爛俗。
這幾個帶有強烈男性性凝視的低俗笑點,實際是對女性身體無休止無意識的意淫與嘲弄。
陳思誠以往作品裡也有這個問題,但之前兩部,在大鳴大放的「俗」之間,至少還藏著幾根帶有巧勁的「刺」。
包括廣告植入。
《唐探2》中,唐仁從一片混戰中脫逃,路上慌忙攔個車。
誰知司機一本正經念起廣告詞:「神舟租車,為您服務...」
沒等說完,就被唐仁一拳打翻:「他媽都什麼時候了!還植入?!」
你看,至少有陳思誠雞賊般的小聰明。
而到了這一部,和平精英等廣告植入得簡單粗暴,你壓根看不到任何巧勁,全是陳思誠在票房面前對資本的廉價屈服。
比起用推理驚豔你,它更急於用尬笑和鬧騰等手段連續轟炸你。
開篇大段大段的群毆場景,炫技意義遠大於實際劇作意義。
而停屍房那場戲裡設定的笑點也很有問題,你會發現,最後一群人暴打的,是膽小軟弱的護士。
為什麼說這個笑點設定有問題。
一般喜劇,都有一個丑角,讓丑角狼狽出糗,這是最基本也是最簡單的製造喜劇效果的方法。
無疑,王寶強飾演的唐仁是這個系列最大的丑角。
但在這個橋段裡,唐仁置身事外,無辜的弱者卻無故被群毆,這是喜劇包袱中最忌諱的方式。
因為絕大部分觀眾,不會對丑角移情,而會對弱者共情。
而如果像陳思誠所說,《唐探3》的最大看點在於人物的集結,那麼,人物之間的串聯隱線在哪裡?人物在這個單元裡的轉變在哪裡?
答案是,全部沒有。
甚至,所有人物,哪怕是身陷善惡深淵的秦風,哪怕是揭露身份的Q,哪怕是最後極盡煽情的兇手,都沒有更多血肉。
03
看完喜劇部分,再看推理。
「日本、密室、本格、黑幫。這麼豐富的元素,小說也寫不出來!」
早在電影上映前,預告片就已經將推理部分的核心元素和盤托出。
這次案件也沒有太多分支,聚焦的是一樁密室殺人案的破解。
你以為推理上會有嚴絲合縫的呼應,可整個案件並沒有像前兩個一樣埋下更多謎語,一切簡單得過家家。
同樣過家家的,是法庭上的一段戲。
陳述機會的獲得,只是靠妻夫木聰飾演的野田昊向法官拋幾個媚眼就行了,真的不會太草率了嗎?
更草率的,是關鍵證物的出場。
殺人證物就藏在被警察扣押的車子上,但警察卻沒有搜尋到。
動機發現得不講邏輯,就只去了一趟東北,就找到了兇手的身世背景和動機,並強行用煽情完成劇情昇華。
就這?就這?
這樣幾個在偵探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世界精英,最後破解案件的方法竟多是靠巧合。
如此不帶任何反轉的設定,讓劇情更好猜了,推理也更單薄了。
推理被大大削弱,倒像是成了喜劇的附屬。
這其中,當然有對「閤家歡」三字的妥協,但陳思誠或許忘了,我們當初為《唐探1》所驚豔,除了它最後五分鐘帶給人意猶未盡的震撼,還有它的推理核心。
而到《唐探3》,它早已是一部披著推理外衣、用遊戲感維持新鮮勁的喜劇片。
它在劇作設計上,丟失了兩個非常重要的東西。
一個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癲狂感」。
是第一部裡,最無邪也最邪惡的思諾把一張白紙立在桌面後折出的細思極恐的世界觀。
另一個是推理過程中意味無窮的玄妙中式哲學。
是第二部裡,宋義提出的神性和獸性的陰陽之道。
當然你可以說,案件本來就是《唐探3》的一條支線,但兩條故事線,顯然也沒有處理好。
一條線,密室殺人案。
另一條線,Q的身份揭曉。
但這兩條線,究竟哪個才是電影的主線?
不知道。
它沒有劃出主次,而是異常僵硬地在探案過程中穿插進Q的線索,其中還扔了個綁架的煙霧彈,接著又繼續延續探案線。
最後兩條線的重疊,竟是輕飄飄的「巧合」兩字,儘管如此,兩條線還是粘合不起,相互鬆散至極。
當然。
你在其中依然能隱隱約約感受到陳思誠的野心。
但電影裡那曾對推理、對電影、對觀眾懷著熱烈赤誠的「怦怦怦」的心跳聲,卻越來越微弱,微弱得快要發不出一點餘音。
取而代之的,是不自知的傲慢與輕佻;是走捷徑後的迎合和敷衍;是資本與票房收穫高潮後的娛樂至死和頭昏腦熱…
如此,喧囂下的低鳴與共振銷聲匿跡後,只餘下短暫的狂歡。
又如何說,這是屬於中國人最強的「宇宙」?
又如何有底氣地說,這又創造了一個全新的華語電影票房神話?
音樂 / On My Way - 薩吉
圖片 / 來源於網路,侵刪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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