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院不開門的日子,這部電影可以聊以慰藉
影院不開門,我們繼續在Kris老師家放電影,再次提醒,每週五晚上我會去B站“迷影圓桌派”這個號看一些非院線片,同步音訊點評直播,相當於搞了個線上影院,具體片目我會提前在微博預告。
這周的
《默片解說員》
老早就想看了,昨天下午終於等到藍光支援,看它!!
去年底在日本上映,現在就豆瓣上分數不低,但打分人不多,
看完我覺得這片子還是比較有門檻的。
導演周防正行日影迷比較熟,他是個“知識分子”型導演,一副書生模樣。(確實也是學文學出身)
周防正行產量不高,代表作是1996年的家庭片
《談談情跳跳舞》
。這部電影非常邪門,在97年的日本學院獎上(相當於霓虹國奧斯卡),它把除最佳外語片的所有獎項都拿了(14項),通殺,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也從側面說明日本的中年危機問題多麼受關注。
《默片解說員》是他五年來的首部導演新片,也提名好多,但就中了一項。
這是部標準的“迷影片”,啥是迷影片呢?就是把“電影元素”本身融入到情節裡,比如昆汀的《好萊塢往事》,裡面的人物原型大量來自影壇舊事,再就是《天堂電影院》之類,把“影院”當成追憶的線索。
《默片解說員》是兩者都有,
它對準的是一個已成為博物館標本的職業:弁士。(音Bian)
看之前查了些背景資料,
我擦
弁士不就是現在影評人的老前輩嘛!原來是同行.....
19世紀末電影被髮明出來,從誕生開始就是大眾娛樂品。30年代前,電影大多是默片(無聲片),影院裡旁邊經常有樂手伴奏烘托氛圍。
默片傳入日本後極受歡迎,但有個問題,絕大多數電影都是老外拍的,日本下層老百姓看不明白,這時就需要個“講解員”,全新的職業:弁士,便誕生了,其他國家也有類似工作,日本最成氣候。
弁士們會站在螢幕旁,除了說劇情,還添油加醋,觀眾喜歡聽啥就講什麼。這多像現在的影評人,把冗長的部分壓縮精簡,精彩的部分著重講,同時附上自我解讀。
所以電影好不好全憑弁士一張嘴,就算是品質一般,弁士口吐蓮花也能給講成爆款,而且當時日本的審查比較嚴格,弁士能巧舌如簧地繞開敏感情節,
既開車又不會發生車禍。
誰掌控了觀眾,誰就有話語權,所以弁士在日本電影界地位很高,名家甚至能決定一間影院的興衰,有人說日本從沒有無聲電影時代,因為沒有弁士配解說的電影根本沒人看。
不過昨天夕陽老師告訴我,說弁士的存在也無形中壓制了電影創作,反正有弁士的解說,電影拍成什麼樣無所謂,從導演到演員都不思進取。
《默片解說員》的故事開始於1915年,大正天皇在位,這十年日本經濟蒸蒸日上,也相對和平,電影業蓬勃發展。
一堆人在空地上拍電影,反正也沒錄音裝置,演員無需記臺詞,只要嘴皮子動就行,前幾天我看了個片場影片,那些演員嘴裡就喊“12345”,把我樂的發抖,反正後期再配。
故事主角——小男孩俊太郎站在圍觀拍片的人群中,他從小發下宏願,要當像山岡秋聲那樣的名弁士,在片場俊太郎認識了女孩梅子,小夥子為她去偷牛奶糖,從小就很會撩。但梅子很快搬走了,愛情小火苗只能多年後再復燃。
俊太郎也表現出成為弁士的天賦,小段子說來就來,讓我想起最近爆紅的鐘美美同學。
電影的BGM很有特色,大量的運用Ragtime風格,歡快逗比。
眼睛一閉一睜,十年過去了。
俊太郎確實成為了偶像山岡秋聲,但卻是個冒牌貨,還加入了盜竊團伙。
套路是這樣,盜竊團伙偽裝成電影放映團,在各村鎮間遊走,俊太郎打著偶像的旗號把村民們都吸引到劇場(想來是票價極低),此時各家的房就空了,
同夥趁機挨家挨戶的掃貨,直接往卡車上搬。
偷完給俊太郎發訊號,著名弁士“山岡秋聲”就宣佈今天的演出到此結束,然後火速到後臺把偽裝換下,溜之大吉。
理想是當名滿天下的弁士,但現實卻成了小偷,俊太郎那叫一個痛苦,
不過這極大的磨練了業務能力
,弁士最難的素質是隨機應變,俊太郎得顧著同夥,又得講電影,即使小朋友上臺打鬧他都能臨時編套嗑應付過去,不知不覺就練成了黃金斗士。
劇團所到之處寸草不生,自然引起警察注意,這位警長是竹野內豐演的,當年的花美男如今成大叔了。
逃亡中俊太郎與團伙失散,還稀裡糊塗拿到一箱子贓款。他正好藉機擺脫偷盜生涯,寄身於一個瀕臨倒閉的小劇場當雜工,並起了個俠客的化名。
劇場裡還有已經過氣的前偶像山岡秋聲,終日除了大醉就是微醺。
接下來的情節就比較好猜了,一個寂寂無名實際上身懷絕技的小輩,在被遺忘的角落裡闖出一片天,碰到兒時的梅子(她現在已當上演員),並順手打敗了行業裡的黑惡勢力,成為一代弁士之王,《大宅門》裡白景琦就有類似經歷。
《默片解說員》的看點不在於情節,都很好猜,而是笑梗與迷影氣質,
可能是年紀大了,我對這種懷戀舊時光的東西沒什麼抵抗力。
《七誡》、《埃及豔后》、《茶花女》、《鐘樓怪人》等默片精品反覆出現,電影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加上弁士的解說,
遠在日本小山村的人也能看到摩西分開紅海。
一百年前,因為沒什麼替代品,人們對待電影的態度完全不同,
電影院就像現代人的教堂,有一種虔誠在裡面
,毫不介意得把喜怒哀樂盡情表達,那時候人們離得很近。
周防正行的作品中經常出現一些日本導演獨有的巧思,比如那個可以左右推拉的櫃子,除了放東西還隔開了兩個房間,日本人的笑點位置長得和咱不太一樣。
俊太郎嗓子受損,演出要砸,此時梅子跑上臺和他說相聲,而螢幕上的女主角正好是梅子,虛幻與現實的重疊,非常有意思。
最美的一幕無疑是“打破第四堵牆”,真就是字面意思,牆被一個2B打手撞了個洞,剛好畫面上是一條路
,與二人的背影形成完美的透視匹配,妙啊!
在膠片被盜竊團伙毀掉後,他們把數部電影鏡頭剪到一起,跟《天堂電影院》中的吻戲混剪如出一轍,而且俊太郎竟然把故事給講圓了,我真應該帶小怪獸一起看,讓她業務學習一下。
不過迷影向的片子有個弱點,門檻比較高
,看出導演埋的梗能會心一笑,比如結尾的腳踏車追逐是模仿“冷麵笑匠”巴斯特?基頓,如果看不出,就會沒感覺。
所以我不會把《默片解說員》推薦給所有同學,大家根據自我趣味選擇哈。
弁士職業被歷史的車輪淘汰,有聲電影一出來就日漸沒落,
但人們對於故事的需求,是不會磨滅的
,我也絕對相信無論技術如何發展,電影院不會消失。
那個讓大家一起笑一起哭的地方。
永遠會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