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毛豆
“萬花筒的原理在於光的折射,利用鏡把光反射來形成影象。”
蔡文靜眼中的世界就是個五彩斑斕的萬花筒,
只要有光的地方,手指輕輕轉動就會有另一番意想不到的景緻。形狀各異,洋洋大觀,五彩斑斕。她喜歡這樣的世界,一切都是未知的、新鮮的。
在這樣的世界裡,有時她會混入人群,全心投入,至情至真,讓自己成為萬花筒的底色,隔著螢幕,化作別人眼中絢爛的風景。間或又選擇隻身抽離,做回冷靜的觀察者,將一顆年輕卻審慎的心泊在往事的溫馨裡。
“我啊,從來都只記得那些好事。”蔡文靜說。
三角形、正方形、圓形
萬花筒中的影象有很多種形狀,《陽光之下》的柯瀅像是“三角形”——每個角都銳利的刺向外部,卻有著最穩固的結構,牢不可破。
柯瀅必須為了保護家人和自己與不法之人終日相伴、鬥智鬥勇。被打、被罵、被羞辱時有發生,劇中彈幕裡最常飄過的四個字是:“柯瀅,快逃。”
柯瀅沒有逃,蔡文靜也沒有。
這注定不是個演繹起來輕鬆的角色:壓抑、驚恐、沉悶,思維要高度緊張、情緒要在平穩和激烈中瞬間變化。和柯瀅感同身受,是個難熬的過程。每一場對峙戲份拍完後,蔡文靜都會立刻嘗試讓自己走出來,找片場的人一起逗逗樂,活躍活躍氣氛,讓自己迴歸到身體裡,儲蓄些能量,“因為柯瀅這個角色真的比較費腦子,除了開場時開車去送燒烤的路上,還有最後結尾的幾分鐘,其餘時間都必須要用智慧,
演這個角色的時候我需要非常投入。”
不止一次有人問她,如此這般為何還要接下這耗力的戲,答案始終如一,
“我覺得這個角色發揮空間比較大,
柯瀅身上有太多讓人敬佩和欣賞的地方,是我非常希望去完成的。”
觀眾看《陽光之下》多少抱著獵奇的心態,因為感覺故事凌駕在現實之上,距離自己太遙遠。和柯瀅朝夕相處後的蔡文靜對此有另外的想法,“柯瀅這個人絕對不是架空的。大家仔細想想就會發現,柯瀅不是女超人,轉敗為勝的路上,步步艱險。
相反,我覺得柯瀅很真實,
生活中任何一個正常人碰到這樣的情況,如果只是說威脅我們個人生命的話,可能我們還會有別的選擇。但是當他威脅到你愛人和家人生命的時候,你一定毫不猶豫堅定守護,所以我覺得她是真實的。”
真實,是蔡文靜喜歡的感覺。角色各有不同,故事大相徑庭,最後能打動人的一定是真實。柯瀅是真實的,《緊急公關》中的許雯雯、《大俠盧小魚》中的畫眉也是真實的,她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芸芸眾生的模樣。
“許雯雯是個新媒體工作者,直率、大膽,對於時事的看法也尖銳。”工作特性造就她成為了一個善於處理人情的人,一腔正義,黑白分明。
這個稜角分明四四方方的正方形,和《大俠盧小魚》的畫眉不一樣。
“畫眉就是個簡單、快樂的人。”蔡文靜覺得生活中這樣的女孩子有很多,沒心沒肺,圓圓的,看起來就很可愛。
三角形、正方形、圓形,透過蔡文靜的描述,大眾能夠更清晰地勾勒出柯瀅、許雯雯和畫眉。這些角色讓蔡文靜或多或少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影子,她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
由此,另一個水龍頭被擰開,流出的都是獨屬於蔡文靜一個人的故事。
書、樹、術
《陽光之下》《緊急公關》《大俠盧小魚》三部戲接連播出,蔡文靜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相比從前,宣傳工作要多出很多,好在還在承受範圍內。唯一的遺憾是,屬於自己的時間更少了。“這麼多年永遠是一個居無定所的狀態,一直是各種飄蕩,在這個城市,在那個城市,
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去過過年了。”
她享受每段工作結束後的“賢者時刻”,空閒時間有大把事情想要去做。“前段時間,我回北京休息了一個月,我報了好多課啊,滑板課、舞蹈課、英語課,錢也交了,卡也辦了,就沒法去上課。我覺得這是人生的一個遺憾吧。”
沒有時間上課,蔡文靜選擇用來彌補遺憾的方式是看書。
按照她自己的話說,書是改變她思維模式的一個很重要的東西。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世界,肯定比站在平地上看要更廣袤些。小說、科技、哲學、歷史,甚至詩歌,形形色色的書籍,蔡文靜都會買來看看,“每一本書,或多或少都有些讓人在生活中豁然開朗的東西,治癒你或開啟你。
很多東西沒法判斷對錯,但多讀書總歸是沒錯。”
蔡文靜從小就習慣性自省,她必須透過讀書以及不停地自我扣問,來確認自身和世界的存在,但這二者究竟是什麼模樣,她心裡又沒有確定答案。懵懵懂懂地倉皇失措中,來不及思慮,她覺得只有“完美”才是人生的出口,完美的人生不能出現丁點差池。“什麼是完美?我不知道。
只記得早幾年拍戲,導演喊了卡,我仍覺得自己演得不夠好,沒有達到心中的‘完美’,就一個人躲到樹林裡,一下一下地用頭去撞樹。
回想起當時的自己,蔡文靜也覺得好笑,“太極端了,極端的有些可怕。”現在情況有了變化,導演喊卡後,哪怕她心裡依然有不“完美”的情緒,也不會如從前那般為難自己,“下一次做更好就行了嘛。人生路還這麼長,我又不是要靠一個鏡頭火,對不對?
這次做得不夠理想沒關係,下次再來。反正又不是一錘定音的買賣,我沒有必要把自己逼那麼緊。”
讓她的心態有了變化的是時間和閱歷,
“我在二十五歲之前是部分自我,比方說我的職業選擇、我喜歡做什麼工作,我是知道的。但是關於其他的東西,比如怎麼和自己相處,包容自己這些,我是在二十五歲以後,碰到更多事情,成長之後才慢慢形成一個更健全的觀念。”
接受萬事萬物的不完美,同時接納自己的不完美,是她25歲後學會的最重要的事。哪怕是自己的缺點,她現在都覺得挺好。正是有這些缺點和不完美,才形成蔡文靜這個人。“不給自己太多壓力,自己能活得更輕鬆些,別人也輕鬆些。
在跟自己和平共處的情況下逐步前進,我覺得是一個對自己最好的方式。是一種生存技術吧。”
律師、歌手、演員
看過的書裡,現在蔡文靜最喜歡埃萊娜·費蘭的《那不勒斯四部曲》,包括改編劇目也一併看了。這個講述兩個女孩複雜成長經歷的故事,讓她印象深刻。她看著兩個女孩從生下來,到彼此陪伴走完一生,看著總是橫生枝節的命運,忍不住感嘆,
“一個女孩子究竟要怎麼樣才能好好經營自己的一生?怎麼樣去選擇自己的人生才是正確答案?”
父母曾經希望蔡文靜長大後能成為一名律師,
小時候父母會帶著她去上小記者班、書法班,“經常全班只有我一個女孩子,我一點也不喜歡。
我跟他們說我要學跳舞,我媽說我不能劈叉。我說那我學鋼琴吧,我爸說我們家的門鋼琴抬不進來。”
蔡文靜是長大後才知道,鋼琴可以買到家組裝,而非必須裝好後再擠過窄窄的門框。那時畢竟是小孩,小孩子總歸對人生少了幾分決定權。可蔡文靜偏偏又不是個喜歡按部就班、循規蹈矩過活的人。從她意識到自己有做決定的能力那刻開始,幾乎每個答案她都選擇自己去尋找。
蔡文靜自問,到目前為止做過幾次後來回想起來影響一生的決定?答案是:3次。
第一次是初三那年,文化成績名列前茅的她,義無反顧的決定去讀藝術高中,去學習音樂。她那時候完全不懂藝術是什麼,從小也沒有人培養過她相關內容。
就是因為感覺音樂浪漫,她就要去學。
“我聽音樂會哭,上朗讀課的時候,最喜歡跟著音樂伴讀。”這個決定初出必然遭到全家人反對,最終卻誰也沒拗過她。“當時學校還給了我八百塊錢作為文化特優獎勵,高中三年,我幾乎一直是文化成績前五名,音樂成績倒數五名,
過了非常‘羞恥’的三年。可我沒後悔過。”
第二個節點是她上了藝術高中之後,誤打誤撞地跟著朋友去上了堂表演課,嶄新的的世界突然讓她的心像風漲滿了船帆一樣漲滿了激動情緒,
“我一下就愛上了!我說我不學音樂了,以後要學表演”。
她將這個想法告訴了母親,再度遭到反對,母親覺得,這個選擇會讓她“吃不上飯”。思考了一段時間後,蔡文靜認為母親多慮了。“一部戲裡有很多很多個角色,大的角色沒有就演小角色,小角色沒有就做群演,總歸有口飯吃。可是唱歌只能一個人唱,沒有機會的話就是沒有機會。我當時就這麼跟我媽說。”母親後來倒也再沒阻攔過,就由著她去。只有一次,那已經是多年後的事了,蔡文靜連續大半年沒有接到戲,躲在北京的出租屋裡,母親打來電話說,
“撐不住了就回家吧,家裡永遠有你一口飯。”
再然後,很多人後來都看到了,蔡文靜的第三次重大決定——報考北京電影學院,直接將她推到了大眾面前,也一直在這條軌道上行進著。
“就這麼三個決定吧,算是決定了一生,至少在事業上是。人生的選擇不多的。”
那時蔡文靜應該也沒有想到,當年那幾個略顯衝動的決定,即是日後開出的燦爛一片的小紅花。
紅色、紫色、橙色
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像蔡文靜這般有勇氣做決定,也不是每個人都會如她這般幸運,讓決定都得以擲地有聲地落地。這背後一定有什麼託著她。
蔡文靜生在一個五口之家,有爸爸媽媽和兩個哥哥。一家人以前在大院裡生活。
父母和哥哥從小就寵她,什麼要求都儘量依著,“我是在愛裡長大。”她想起小學時候開家長會,自己希望媽媽穿得漂漂亮亮去開,但是爸爸也爭著想去,蔡文靜不讓爸爸去,他就偷偷去。不僅如此,還總要趁機“整”一下小女兒。爸爸知道女兒愛美,就故意把自己打扮得難看,到了學校門口還要裝作一瘸一拐,大聲叫著蔡文靜的名字說:“女兒,你等等啊,你不要爸爸啦,爸爸追不上啦。”
“我小時候覺得我爸整我特別討厭,現在才發覺可愛。我爸一直這樣,像個段子手。
這種特別輕鬆的氛圍。大概就是給一個孩子最好的禮物吧。”
現在,父親有時還會跟蔡文靜開玩笑,問她:“我能去演電視劇嗎?我的夢想就是演社會大哥。”得到蔡文靜“白眼”後,父親就會說:“那演個小弟也行。”她知道,父親這輩子都不會是“大哥”和“小弟”,但他是太陽。
家在蔡文靜的心裡是大紅色,是夏日正午的陽光。
“愛的濃烈,真要吵起架來也火星撞地球一樣。湖北人嘛,性格直爽。”在同齡人都多少開始遭遇催婚煩惱的時候,她十分慶幸自己有兩個已經結婚生子的哥哥,讓自己免除被催婚的煩惱,“真要起了爭執,我就跟我媽媽說,你這個孫子都抱不過來了,別催我了。確實,他們也沒催過我。”在不同的作品中體驗過各色愛情後,問她愛情是什麼顏色?
“愛情嗎?愛情應該是紫色吧。美麗,神秘,我不太能看清楚它的面貌”
蔡文靜從小好奇心強,即便家裡人多,放了學也是待不住的,一定要跑出門去。她很喜歡童年的大院生活,覺得那些時光為自己後來看待世界的方式提供了最鮮活的樣本。
小時候老師會問小朋友們,“長大後想做什麼?”大家的答案都差不多,無外乎是醫生、老師、警察這幾種。蔡文靜也是一樣,如果前面的人說醫生,那她就打警察。可她心裡知道這不是標準答案,因為放課後,大院裡不同年齡段的小夥伴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時候,答案就會橫生出更多種,千奇百怪,別有洞天。多年後,她才驚覺這段“群居”生活的珍貴,
“他們讓我清楚地發現,每個人看到的東西都不一樣,想得也不一樣,而生活沒有標準答案。”
小夥伴們給了蔡文靜很多的愛,那種影響溫熱綿長,延續至今。
“他們啊,是橙色的吧,沒有多耀眼,但是溫暖。
我現在依然堅信人跟人之間相處,是為了共贏,也能夠共贏。就是我看到的世界,是暖的。”
有些大院的朋友後來走散了,有些就陪著一起長大。離開家之後,父母陪在身邊的時間少了。不開心的時候,充當“垃圾桶”功能的都是她的朋友們。蔡文靜喜歡跟特別好的朋友們聊天,讓她們幫忙疏導自己,她不習慣,也不擅長把事情憋在心裡,不是沒有嘗試過自我消化,後來覺得沒有必要,“有什麼不能溝通的呢?我們都需要傾聽和被傾聽啊。”
“反正我爸媽在這,我哥哥們在這,我朋友們也在這,他們永遠都是我的港灣。這就是我的世界。是彩色的。”
答案很明顯,托住蔡文靜的是愛,如萬花筒般絢爛繽紛,永遠看不到盡頭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