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圈一直流傳著這麼一種說法,說相聲的一般不懼老,這個行當的人就是要老,越老越值錢,越老別人別人覺得越有包袱。
像郭全寶,侯寶林這樣的都是說了一輩子相聲,紅了 10 多年的郭德綱也是早早將容貌置之度外,你看郭德綱跟林志穎同歲,看起來一點也不像。
但相聲這個行業很特殊,尤其是姜昆那一代,生於 1949 年前夕到 1960 年段,在上世紀 80 年代將相聲推向了黃金時期,至此之後,就被小品支配了。
1984年,陳佩斯和朱時茂第一次登上春晚舞臺,帶來《吃麵條》自此小品開始走紅,至此以後相聲貌似越來越沒有什麼觀眾緣,緊接著就是郭德綱了他改變了相聲的傳統,成為全行業唾棄的那個人,但是郭德綱的德雲社到現在還如日中天。
而姜昆,作為相聲黃金時代最火的那一批人,到今天已經舉步艱難,丁酉年春晚,姜昆復出,說了一段《新虎口遐想》的相聲,這次的表演,他在盡力洗刷此前十幾年間的掙扎樣子。
但姜昆似乎被《虎口遐想》套住了,始終出不來圈,其實算算,那時候的姜昆已經快70歲了。畢竟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啊,屬於姜昆的時代終究是過去了。
天生的相聲的演員,姜昆
1950年姜昆出生,正巧趕上新中國成立,是個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但因為出身屬於“黑五類”,於是被調去了黑龍江,當時的黑龍江還叫“北大荒”, 實在是太苦了,當時知青們住在山裡,食宿條件極差,晚上落單被狼吃了的有好幾個。很多人去了很絕望,有的人天天哭,去了好幾年還在哭。
但姜昆似乎與這些青年不一樣。姜昆從小多才多藝,而且喜歡錶演,像什麼風琴笛子他都會,在沒來北大荒的時候,姜昆還經常利用自己的文藝特長組織同學們排練話劇。
後來到了北大荒,在那種艱苦環境裡,姜昆依舊能自己表演笑話、還能演喜劇給別人看,這或許就是天生的明星氣質。
1973年年底,姜昆聽說中央廣播文工團來了兩名相聲演員,晚上要去兵團演出,於是姜昆第一個申請去看。就這樣23歲的姜昆踏上了去看相聲的火車。
那天來的相聲演員是郝愛民和李文華,這倆人生生讓讓兩千人高興得淚流滿面。結束之後,姜昆在心裡便暗自下了決心:寫相聲!說相聲!讓人們笑!
就在短短的三年後,姜昆就成了,當時他與戰友師勝傑等人合演的三人相聲《大鋼連長》被層層選拔到北京,參加全國曲藝調演。
等回到哈爾濱的時候,他碰上了改變他命運的人,這個人就是他師傅馬季,一名公安把他帶到大慶駐哈爾濱辦事處,房間裡坐著馬季和唐傑忠。馬季說他們去大慶演出,路過哈爾濱順便問點事:
“你願意當演員嗎?”“願意!”
“你願意從事相聲事業嗎?”“願意!”
“你願意到我們團來嗎?”“願意!”
馬季也是愛才,看中他是難得的好苗子,不忍心讓姜昆一輩子留在哈爾濱,想要把姜崑調回北京,姜昆雖然同意,但是還需要兵團同意,於是馬季和唐傑忠在離開大慶後跟著就去了兵團所在地佳木斯,一路坐著火車趕赴各個場部表演,把嗓子都說啞了換來一紙調令。
終於把26歲的姜崑調出來了,就這樣姜昆結束了八年知青生活,也終於回到了北京。
其實姜昆屬於半路出家,基本功難免不足,但是馬季非常看重姜昆的才華,畢竟姜昆可是個創作型相聲演員, “一個相聲演員能自己寫相聲,就像一個戰士自己能造子彈一樣,除非他犧牲,否則他將能永遠戰鬥!”
到了1977年年底,一次偶然機會姜昆去照相館照相,因此得了靈感,過了足足半年寫成《如此照相》,本來姜昆的搭檔是師弟趙炎,後來師父馬季需要趙炎,姜昆就請來李文華捧哏。這是姜昆做夢也想不到的,幾年前自己還去兵團看李文華演出,而自己現在就要跟李文華一起搭檔了。。
他們的第一次演出在張家口的大山裡,看到人山人海讓姜昆感動極了,他對李文華說:“這個地方叫‘下八里',我一定得記住,我的相聲下里巴人都聽懂了。”李文華糾正他,“不,你錯了,這是陽春白雪。真正的人民群眾。”
後來回到了北京,二人又搭檔演出了十幾次,每次都能讓全場觀眾爆笑,當時也有人質疑他們,說他們的相聲中有太多前衛東西,與時代實在不相符,一不小心就會被扣帽子,
姜昆也後來回憶,當時說這一段並沒有考慮時代因素,目的只是為中國人的生活增添笑聲。然而有心栽花變成無心插柳,姜昆幾乎在一夜之間紅遍全國。十億中國人從收音機裡得知:出了個新的相聲演員,叫姜昆。
三年後,姜昆和師父馬季、師祖侯寶林一起到香港演出,一開場就是姜昆上臺表演相聲《詩歌與愛情》。姜昆最大的擔憂,是源於京津的相聲不受聽說粵語的港人待見,即便師祖侯寶林壓陣也彌補不了文化溝壑。
結果當他說出“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夜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時,全場震動,難於形容。
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中國,電臺的時代即將過去,電視的時代即將到來,那時候每年最火的節目是春晚,誰都忘不了在那個時代家裡人圍繞在一起看黑白電視的日子吧。
姜昆與春晚,屬於相聲的黃金時代
1982年年底,姜昆和師傅馬季一同進了春晚的創作組,但當時一切都欠考慮,而且第一屆演員人太少了,一個演員不僅把相聲演好,還要寫串聯詞、你還要表演相聲、還要當主持人。
整個春晚從頭到尾4小時姜昆都在臺前幕後奔走:主持人姜昆、小品演員姜昆、歌手姜昆、後勤姜昆、連說三四段相聲的本職姜昆。首屆春晚的火爆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籌備84春晚的時候,春晚總導演黃一鶴聽說八一廠有兩個演員叫陳佩斯和朱時茂,私底下演小品能把人笑瘋,就問姜昆能不能找他們來。姜昆拍著胸脯保證,當時姜昆和陳佩斯不熟,但跟朱時茂已經是老友。好說歹說二人也進了春晚劇組。
這是春晚第一次將小品搬上舞臺,在上節目之前還在稽核,怕給全國觀眾造成不好的影響,陳佩斯和朱時茂一怒之下差不點離開了劇組,還是姜昆把二人勸了回來,就這麼《吃麵條》還是上了。
陳佩斯和朱時茂不僅一炮而紅,更重要的是把原來只在學院流行的“小品”正式搬上了熒屏,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十年後,相聲演員出身的侯耀文跟黃宏一起在春晚上表演小品《打撲克》還清楚的記著當時的臺詞:
侯耀文:管上你:相聲演員!不僅臉熟,而且喜聞樂見!
黃宏:壓上,小品演員!現在相宣告顯幹不過小品!
85春晚雖然整體栽了跟斗,但86春晚姜昆仍然是主持人。這一屆的新主持人王剛、後來的和珅和中堂謙虛提問,“昆兒,電視臺給配服裝嗎?”
姜昆笑了,“王兄,中央電視臺主持人的服裝從來是‘老西兒拉胡琴——自顧自(吱咕吱)',電視臺太窮,有什麼穿什麼!”王剛一咬牙,花七十元買了一套西服。
新人還不止王剛一個,還有一個大高個一見面就叫“姜老師”,這個人就是馮鞏。 這一年也是馮鞏第一年登上春晚舞臺。
86春晚舞臺上,馮鞏除了表演相聲《虎年說虎》外,還幫姜昆排演最後的大合唱《拜年歌》,以及為姜昆的相聲《照相》作上臺前的即興串聯。
當時的李文華已經換上了喉癌不能登上舞臺了,於是姜昆的搭檔換上了唐傑忠。
1987年春晚,姜昆仍然跟過去一樣是主持人,他和唐傑忠的《虎口遐想》堪稱繼《如此照相》之後的第二個表演高峰。因為《虎口遐想》唐傑忠也火了。
後來,從87年的《虎口遐想》到88年的《電梯奇遇》、89年的《捕風捉影》堪稱相聲時代的巔峰,但到了90年後的春晚卻變了天。
90年春晚,姜昆依舊和唐傑忠合作,但遠不如小品《主角與配角》印象深刻,“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朱時茂這濃眉大眼的傢伙也叛變革命了!”
陳佩斯和朱時茂大火的同時,還有趙本山的崛起,趙本山之所以能來春晚也是姜昆的功勞,誰也不會想到從此以後趙本山會成為春晚小品之王。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姜昆們“的時代結束
後來,姜昆似乎離春晚越來越遠了,因為他身邊的一個個搭檔相繼離他而去了。
2001年,他最好的創作搭檔梁左去世;2003年,馬三立去世;2006年,馬季去世;2007年,侯耀文去世;2009年,李文華去世;2015年,笑林去世;2017年,唐傑忠去世;2018年,師勝傑去世。
這麼些年來,姜昆一路目送著師友凋零殆盡。趙本山也離開了春晚,馮鞏那一句“我想死你們了”也不見了,只剩下了一些影視圈明星在舞臺上演著僵硬的小品,八十年代群星璀璨的相聲演員,被時間不留情地一一抹掉,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2019年和2020年,春晚只有一個相聲的名額留給岳雲鵬和孫越。在唐傑忠沒去世之前,丁酉年姜昆還與他一起表演《新虎口遐想》,是他在春晚上最後一次亮相了。屬於“姜昆們”的時代也終究過去了。
從1979年的走紅到1991年的巔峰,現在姜昆也年過古稀了。當年朝氣無限上舞臺的青年,終於也以兩鬢蒼蒼下臺告終。
寫相聲、說相聲、讓人們笑,他全都做到了,但娛樂時代永遠都在向前推進,姜昆的時代不在了。那不僅是姜昆的時代,更是相聲小品最巔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