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禹:我不是說唱賈樟柯,我是社會化失敗的浪漫派

夏之禹:我不是說唱賈樟柯,我是社會化失敗的浪漫派
夏之禹:我不是說唱賈樟柯,我是社會化失敗的浪漫派
夏之禹:我不是說唱賈樟柯,我是社會化失敗的浪漫派
2020年底,成功衝擊KPI的夏之禹發了自己“不存在的電影系列”第二部《YoungFreshChin》,承接第一部《CaliforniaDream》,透過遊戲廳、街頭、愛情等關鍵詞描寫小鎮生活,整張專輯的音樂風格就像採訪全程他帶給大家的感覺——過了而立之年卻依然心懷純真的浪漫派。
因為《說唱新世代》,更多人認識到夏之禹,充滿浪漫想象力與詩意的情緒表達備受樂迷與專業媒體好評,在上節目之前他已經是圈內的“寶藏Rapper”,有被評論認為是純正的oldschool,“是中國南方街頭說唱,四川古惑仔說唱,浪漫主義說唱”,還有人因為他的紀實色彩稱他為“說唱賈樟柯”。上個月來廣州參加南方音樂盛典,在接受南都專訪時他很正式地說“我不是說唱賈樟柯,我也沒有刻意還原某個時代”,他只認自己是一個“社會化失敗的浪漫派”。
採寫:南都記者丁慧峰實習生吳倩楠林汝娉
“塑造有血有肉的人物”
作為一個Rapper,夏之禹心中真正的hip-hop其實源於學生時期的最初接觸。在一首首聽不懂的英文歌裡,青少年時期的他重塑了自己對於英雄的認知,英雄是有血有肉的,既有優點也有缺點。
南都:是如何想到要做這樣一張專輯並且把它作為系列的第二部的?
夏之禹:其實這張專輯包括上一張《CaliforniaDream》的初衷都很簡單,就是我希望把音樂做得硬派一點。但是要想一個方式減輕那種嚴肅和厚重,因為如果整體氛圍搞得很嚴肅的話,大眾沒那麼容易接受。
南都:新專輯裡面有一些很有趣的關鍵詞,比如遊戲廳,比如街頭,是如何在創作中提煉出來的?
夏之禹:我寫東西不會去先立一個大綱,所以也沒有專門地去提煉,都是跟著感覺走。像《遊戲》這首歌,是之前和朋友聊天,大家覺得遊戲廳就是一個社會安全閥理論。在那個年代是一個很新型的娛樂方式,給無處撒歡的年輕人打開了一個五彩斑斕的大門,無處釋放的荷爾蒙就有地方釋放了。我覺得這個還挺有意思的,就寫了這首歌。
南都:專輯裡面有沒有什麼故事是你之前經歷過的?
夏之禹:親身經歷過的幾乎沒有,其實也看得出來我是一個性格比較慫的人。但是因為我老家四川廣元寶輪鎮是三省交界,產業結構比較複雜,流動人口非常大,可想而知它的生活形態會比較豐富。然後那些故事雖然我基本沒有參與過,但基本是發生在身邊。一個鎮可能就幾萬人,都是互相認識的,所以很多故事基本大家都知道。
南都:之前自己有評價說這張專輯不夠完美,是還有一些遺憾嗎?
夏之禹:是有一點小小的遺憾。一個是和斯威特合作的《GhettoDream》,其實我本來是想寫16歲的主角對未來的一些想法,要成為這個鎮上名流一樣的人物,可能開火鍋店,可能開賓館,但覺得沒寫到那個點上。另外一個是《YoungLoversinDaHood》,已經有了關於愛情的歌《HeyYou》,最後一首不打算再寫愛情,是想再寫一個大院生活全景的歌,也是寫了好幾版,基本都覺得不行,就說那就把情歌的主題再延續一首。其實承接得也很好,只是當時我希望最後一首歌給一個全景,沒有給出來。這兩首歌只是說跟我原先想要去描寫的東西不太一樣,但總體這張專輯還是還原了我心目中realhip-hop的樣子。
南都:心目中realhip-hop是什麼樣子的?
夏之禹:最開始接觸hip-hop可能是初中聽林肯公園,後來有一次去新華書店,看到幾張專輯就給買回去了,有50Cent的《TheMassacre》,聽了以後就覺得很酷很喜歡,想知道他們的歌詞在唱什麼,就去網路上看網友的翻譯。看了之後就震驚了,這不就是壞人嗎?居然在稱頌大壞蛋。後來意識到其實是告訴我英雄不是聖人,英雄跟聖人是不畫等號的,這些都帶給我震撼。我希望去塑造有血有肉的人物,可以是很酷的英雄,但也有性格上的瑕疵,這是我想要找的宣洩點,而不在於要去刻畫一個什麼大時代。
“我儘量避免符號化”
被評價為“說唱賈樟柯”的夏之禹本人有著與大眾不一樣的看法,“不是我刻意要回避他,而是我覺得夏之禹跟賈樟柯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甚至在專輯的創作過程中,他還會想辦法弱化某個時代的特徵。
南都:你有提到過想要做一個“世代發聲者”的叛徒,因為覺得發聲會揹負上一些使命,為何有這種執念?
夏之禹:不背使命這個東西,是我對自己的要求。我不想過於強調是某一個時代,包括裡面有很多架空的內容。就比如說《在青少年俱樂部喝醉酒》裡“姑娘們聽完都說不夠要加我Wechat”,那時候沒有Wechat這種東西,這種BUG我是迴避不掉的,我也沒有刻意回。我只希望它抽離感更強。
南都:所以你不喜歡“說唱賈樟柯”這個title?
夏之禹:這個我要吐槽一下,因為經常有媒體要加這個頭銜,包括什麼“大時代”,我的創作動機不是為了還原某個時代,因為那個時代我其實還小,所以其實我儘量避免了很多符號化的東西。另外我覺得我跟賈樟柯也不一樣,並不是我刻意要回避他,是真的是不一樣。
南都:會有人說你是“浪漫派說唱”,你覺得你自己的作品浪漫在什麼地方?
夏之禹:就浪漫在特別不現實,以《地主街》為例,那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服務行業比較發達的商業中心,很多底層人民生活在那裡。我在歌曲裡面把他們描寫得非常美好,但其實生活在那裡的人彼此很冷漠。《YoungFreshChin》中我只是借用了當時的大環境,並沒有很寫實,現實情況會冷酷得多。我不希望過於赤裸地把一個東西寫到讓聽眾無法呼吸,我想透過自己的手法吸引到別人,而不是用話題去壓迫別人。有時候我也想寫得現實點,但還是會比較浪漫,所以老闆對我的評價就是社會化失敗,如果社會化成功了可能就會冰冷點。
南都:社會化失敗,這是指什麼?
夏之禹:就是沒有正經地上過班嘛,不太能社交。很多人覺得我社交能力很強,但其實只是話多而已。
南都:畢業之後就沒有正式地上過班?
夏之禹:上過,但也是天意吧。本身我覺得我就是一個很難融入社會的人。我去職場也呆過,但是有些職場氛圍讓我特別受不了。去上班就會有很多不理解的事情。然後剛好有一點不成器的小才華,老闆就願意一直包容我。
“我喜歡自己瞎琢磨”
說到下一張專輯時,夏之禹提到了“祛魅”,“就是給知識文化或者事物去神秘化,我想盡可能還原每一個東西本真的樣子”。本身有很多想法,甚至有些天馬行空,但夏之禹認為自己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也不自認通透。
南都:你有引用程璐的“不努力不放棄”來形容自己,生活中就這麼chill嗎?
夏之禹:沒有,就社會化失敗嘛。我其實沒那麼chill,就不是一個很chill很放鬆的人。我是一個經常挺侷促的人,只是為什麼顯得那麼chill呢,程璐老師簡直是說到了我心坎裡。說白了我其實真的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我覺得人類是不太行的,我對人類的未來是不抱希望的,所以我覺得都不抱希望了,那還努什麼力啊?那我就躺下好了,不是把一切都好像看得很通透,其實看得一點都不通透,我是很悲觀的人。
南都:都說三十而立,你是過了三十歲更悲觀嗎?
夏之禹:也真的是過了三十歲,突然有一天對自己的青少年時期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愧疚感。在節目上我說希望各位年輕的創作者養成思考的習慣,而不是寫歌的時候才思考。但我的意思並不是大部分人所解讀的思考哲學、宇宙、人生,我的意思其實是多去想一想自己不理解的一些很生活化的事。我特別喜歡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所以其實更準確地說還是自己喜歡瞎琢磨,年輕創作者應該養成瞎琢磨的習慣,我覺得這是一個鍛鍊的過程,就跟練樂器一樣,你的活兒要一直拿在手上。
南都:所以《Hometown》就是你瞎琢磨出來的?
夏之禹:就是某一天躺在床上就想到寶輪那個鎮,當地本來有原住民祖祖輩輩在那裡生活,突然來了一群外來人要修水壩還是開礦,外來人有高高在上的姿態,築起高牆,還拉上鐵絲網,不讓本地人接觸生活區,和普通的小鎮比起來還挺魔幻的。我的父母和爺爺奶奶都不是寶輪人,我覺得有對不起當地人,明明人家在這裡好好的,一群外來人還趾高氣揚,所以外來人的後代活該捱揍,《Hometown》第二段我稍稍地表達了一點點這個意思。
南都:你之前說過舉重若輕是一種更好的表達方式,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觸?
夏之禹:可能是我怕尷尬吧,情緒表達太濃烈的東西就容易壓迫別人,比如說你幾個朋友一起喝酒,然後突然有個朋友開始聊他的前任,聊得聲淚俱下,你在旁邊尷不尷尬?我就希望不要用壓迫式的方式去跟別人聊天,就是好像我聊成這樣了,你都還不跟我共情?那你就不是人。希望透過自己的手法吸引到別人來聽你說話,而不是用你的話題去壓迫別人,或者用你的那種很沉重的句子去壓迫別人。
南都:不想要壓迫感,用自己的手法吸引人,你自己理解的音樂性是什麼樣的?
夏之禹:我自己理解的音樂性和彈幕刷的那個音樂性不太一樣。有人覺得一首歌的橋段設計得越複雜,就越有音樂性,我覺得不是這樣子的。我覺得哪怕就是在一個很單調的loop裡面,你找到了一個非常舒服的律動,即便你從頭到尾都是這個樣子,但是你把大家帶入到這個律動裡,你就是有音樂性的。所以我那天發微博也是這個意思,大家不要覺得音樂性就是一首歌變來變去,好像都分不清副歌在哪兒,主歌在哪兒,這不是我理解的音樂性。
南都:說唱賈樟柯你不認,但浪漫說唱你認嗎?接下來會試著換別的音樂風格嗎?
夏之禹:浪漫說唱是OK的,這個我是認的。未來時間還長,也不是帶著一種突破的心,就去試試嘛。以前我也試過trap,做出來詞也OK,flow也OK,但是我這種虛弱的狀態唱出來就非常沒有說服力。那我就暫時不要做這個,但是都會去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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