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蔣南孫長大後,可能就成了唐晶|專訪《流金歲月》編劇秦雯

由 司空梓瑤 釋出於 娛樂

文 │毛豆

做完《我的前半生》之後,新麗的曹華益董事長再度找到秦雯,發出了想繼續合作《流金歲月》的邀請。曹總丟擲橄欖枝後,秦雯一度非常猶豫,《我的前半生》高熱度之下還是招來不少誹議,多少讓她心生憂慮。即便如此,轉念一想她又覺得,曹總這次還找她合作也很“勇敢”。合作多年,秦雯選擇相信曹總眼光和他的團隊,最終接下了《流金歲月》。

毫無疑問,這次大膽的“實驗”又一次成功了。蔣南孫和朱鎖鎖的友誼,以及圍繞她們展開的親情、愛情故事,在這個冬天一次次被全民熱議。秦雯創作的每個故事都不相同,但每個角色的情感都同樣熱烈。

瓊瑤和席絹是秦雯很欣賞的兩位作者,都或多或少對她的創作之路產生過影響,“這兩位的作品,人物情感都是很豐沛的。我曾被這樣的情感打動,自然而然就知道有很多人跟我一樣,會被這樣的內容吸引。”

友情是“託底的網”

《流金歲月》劇本創作耗時2年,秦雯覺得整體還算順利,需要改動的地方不多。“唯一的變動是,最初想讓蔣南孫去葉謹言公司就職,後來‘下手狠了點’,讓她去了楊柯公司,然後引起了後面一系列轉變。”秦雯希望透過這樣的變動,可以讓蔣南孫對人生的把控性更強些。之前,蔣南孫的父親、母親、甚至奶奶都充當著她人生的主導者,家庭分崩離析後,她要還給蔣南孫完整的自己。“就我個人而言,劇中蔣南孫是我比較喜歡的女性形象。我是比較衝動的人,蔣南孫的處事不驚和沉穩是我欣賞的。”

秦雯是上海人,劇中蔣南孫、朱鎖鎖同樣也是上海人,被問及這兩個角色是否是她心中熟悉的上海女性形象時,她說:“不能說蔣南孫和朱鎖鎖是上海女生的兩種代表,而且從觀眾的反饋看,大家也並沒有覺得我在刻畫所謂‘上海女生’。”蔣南孫、朱鎖鎖是秦雯心中兩種不同型別的女性,和地域無關。“蔣南孫是溫柔、優雅、得體,外柔內剛的型別。朱鎖鎖是勇敢、熱情、敢為自己的衝動負責的人。”

創作《流金歲月》劇本的時候,秦雯沒有想過這部劇要找哪兩個女生來演,等到導演組定了劉詩詩、倪妮來演蔣南孫和朱鎖鎖,秦雯感覺她們就是自己心中想象的人物模樣。劇播期間,她會和普通觀眾一起追劇,“每次蔣南孫更鬆弛、更大膽的時候,以及朱鎖鎖偶爾露出羞怯收斂的時候,都是我最喜歡她們的時候,這種反差感非常生動。”

儘管從亦舒原著到影視劇改編,《流金歲月》的核心都是女性友誼。但從創作初期秦雯就清楚地意識到,最終這部劇能被觀眾熱議的一定是愛情,她對此不覺得有遺憾或不妥。“愛情本來就是濃烈的,甚至是要沸騰翻滾。友情更似細水流聲,是平靜而有力量的底色。”

友情是一張託底的網,用來托住生活的雞零狗碎和愛情的支離破碎,這正是秦雯想傳達的內容。事實證明,觀眾也的確藉助蔣南孫和朱鎖鎖的故事,感受到了這點。當然,秦雯也承認,觀眾看到的這張“託底的網”是影視劇中美化後的模樣,“蔣南孫和朱鎖鎖的友誼是有些理想化的,生活中更多人‘託底的網’是自己,但也不能由此否認友情的美好。”

有一句話大概是說“通篇寫愛情的戲,大多寫的不是愛情,是孤獨。反過來,卻大機率上寫的是愛情。”秦雯說《流金歲月》看起來是隻寫兩位女生的友情,其實不然,她們的友情建立在很多線索之上,涉及到很多維度。“情感一定要在不同環境中才能釋放,不是說兩個女生的故事,就只盯著友情寫。”

世上愛情就那麼幾種

從《我的前半生》開始,就有觀眾質疑羅子君和賀涵之間的情感走向過於瑪麗蘇,到了《流金歲月》,當朱鎖鎖周旋在謝宏祖、葉謹言感情漩渦中的時候,這種“瑪麗蘇”的評論再度捲土重來。秦雯並不迴避這個問題:“我對這個(瑪麗蘇)說法倒不是很排斥,萬變不離其宗,戲好看永遠是最重要的。”秦雯很難給大眾所批判的“瑪麗蘇”下個定義,“如果一個女生在她的故事中獲得很多的愛和很多的恨就叫瑪麗蘇,那大部分影視劇都是這樣。我沒有刻意創作或迴避瑪麗蘇。一切都是基於角色出發。”

“這個世界上感情就那麼幾種,不是這樣的愛情就是那樣的愛情。”《流金歲月》中這樣的幾個人遇到,他們能產生的情感就是那樣的。“不寫葉謹言的故事,也可以寫媽寶男的愛情,但那註定不是朱鎖鎖會選擇的。”誠然,戲劇中的愛情或許與大眾習慣的方式實在不同,可是誰也沒法評判哪種愛情更有意義。重要的是,戲裡戲外,角色和觀眾都曾為此真情實感過。

女性角色之外,《流金歲月》同時刻畫了豐富的男性圖譜。謝宏祖、葉謹言、王永正、章安仁是四類完全不同的男性。這幾位男性在亦舒的原著中均可找到原型,只是書中的過客成了劇中貫穿始終的人物。每個人看似莫名其妙地聚到一起,但又有跡可循。正是有了他們和蔣南孫、朱鎖鎖之間的羈絆與糾葛,才成就了流金歲月。

在秦雯看來,相較於其他,蔣南孫和王永正之間的愛情是最易被人理解並接納的,他們是善於處理感情、善於談戀愛的。謝宏祖和朱鎖鎖,乃至葉謹言和朱鎖鎖的情感,則存在一定戲劇衝突,形式上會更為激進。“我當時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希望呈現愛情不同的樣貌。把不一樣的角色放到不同位置後,再分門別類。”

“我知道很多觀眾都好奇朱鎖鎖和葉謹言之間究竟是何種情感。”秦雯坦言,最初創作的時候的確為葉謹言擬定過兩個版本:一種是純粹的愛情,一種是彌補缺失的父愛。最終這兩種略顯極致的感情被扮演葉謹言的陳道明演繹出了新的意味。“陳老師(陳道明)的表演其實是給觀眾更多想象的空間。”葉謹言對朱鎖鎖究竟是何種情感,彼時已不再重要,各種解讀,悉聽尊便。不管是朦朧還是深刻,愛本身毋庸置疑。

在幾場愛情糾葛和幾位男性角色中,蔣南孫的前男友章安仁是相對特殊的人物——從小城市來到上海打拼的他,遠沒有其他幾位家境優渥。不只是章安仁,後來出現的,章安仁老鄉袁媛也和他處在相似境地。際遇的更迭、生活的追趕,都讓章安仁和袁媛像追風箏的人,急著抓住那根代表希望的細線。

“每個人的原生家庭不同,成長環境不同,對待這個世界的方式一定有差別。他們兩個是現實主義代表,和王永正的天真形成反差。沒有誰對誰錯,都是成長造就。甚至我也和很多觀眾一樣,是希望袁媛能夠藉助正當的努力成功的。”秦雯說。“我其實是想說不同人生來都是很苦的,各有各的苦。”不止章安仁和袁媛,謝宏祖是富二代,但要揹著母親給他的枷鎖。葉謹言在商業上叱吒風雲,回到家還是一個人掩面自泣。蔣南孫、朱鎖鎖更無須多言,一事接著一事。“大家對彼此都寬容一點吧。”

美好是“金”,回憶是“歲月”

秦雯很喜歡影視化版本《流金歲月》中暖色調的背景處理,“我想象這個故事的時候,就覺得一定要帶些懷舊的色彩。厚重、不輕浮的質感。”在她眼裡,所謂“金”就是人生過往經歷中,那些被記住、被儲存的美好回憶。“人能夠記住的事情其實很少,那些大浪淘沙留下的”金“,才決定了一個人未來會變成什麼樣。”

劇中有個片段,王永正決定離開上海那天,給蔣南孫留下了《查令十字街84號》這本書,書中夾一字條,字條上寫:“人口研究報告可以印出各種統計數值、計算城市人口,藉以描繪一個城市,但對城裡的每個人而言,一個城市不過是幾條巷道、幾間房子和幾個人的組合。沒有了這些,一個城市如同隕落,只剩下悲涼的記憶。”王永正留下的這句話,就是秦雯心中對“流金歲月”最好的解釋——遇到不同的人,產生不一樣的羈絆,才有了後來被稱之“歲月”的東西。

秦雯自己的流金歲月都潛藏在她的創作裡。從《辣媽正傳》開始,到後來的《我的前半生》《流金歲月》,包括備受關注的《繁花》,都讓市場和觀眾更認可她。連續創作爆款後,她將此歸結為兩個字——幸運。“大家不是都說我很狗血嘛。開個玩笑。狗血就意味著戲劇性,戲劇衝突從來都是觀眾愛看的。我很榮幸大家關注到這些作品。”

《流金歲月》出來之前,就有網友猜想這是不是《我的前半生》姊妹篇,從創作團隊的方面,《流金歲月》的確是《我的前半生》姊妹篇,都是新麗團隊的作品,都足夠有話題度,也都改編自亦舒小說。就具體內容而言,這二者看似毫不相關,“可我在寫得時候有時候也會想,蔣南孫長大了會不會就是唐晶。”

至於爆款和具體劇集型別間是否有必然關係,秦雯給予否認,“並不是說雙女主戲要流行了,我就去做它。雙女主本就是常規的故事線路,任何故事都有主線、副線交織。《紅樓夢》《飄》《紅白玫瑰》都是兩位女主,難道要說這些經典是在追趕流行?況且《流金歲月》劇本創作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市場上應該還沒有‘雙女主’的概念。”

除了劇集受關注外,劇整合爆款後,很多劇中人物順勢出圈。《我的前半生》中的獨立新時代女性唐晶就被諸多觀眾喜愛並追捧,唐晶扮演者袁泉,又在《流金歲月》中出演蔣南孫的小姨戴茜,戴茜是個和唐晶差不多的人,也是秦雯心中長大後的蔣南孫的理想雛形。“唐晶也好,戴茜也罷,她們身上都有很多大眾對理想女性的想象。失敗過,也失去過,敢愛敢恨,足夠灑脫。”有“理想女性”珠玉在前,並不代表其他劇中的中年女性就沒有自己的光彩。“包括蔣南孫的媽媽和奶奶,她們看起來沒有那麼完美。但的確也都靠自己的力量在撐起一個家。我是希望依託這樣的角色,來展現女性底層的堅韌與包容,這是種更柔軟的力量。”

這些年,秦雯專注於刻畫都市情感,但不意味著她不想做其他嘗試。“並非我執著於情感,或者說女性情感故事的刻畫。我當然不排斥任何創作的可能。只是某一個型別劇做的好了,大家就會慣性的找過來。市場環境就是這樣。何況大多數時候我不是一個主動的編劇。”好在,她現在等來了一個挑戰的機會——王家衛導演的首部電視劇《繁花》。

“我是王家衛的粉絲,他是我的偶像。”秦雯並不避諱承認自己接下《繁花》的劇本創作,一定程度上源於對王家衛的欣賞和信任。“不止是我,我覺得團隊的每個人都是這樣吧。”目前,《繁花》劇本仍在修改中,很多新鮮的觀點,對待創作的方式,秦雯也正在和王家衛重頭學起,“偶像太厲害,反倒沒什麼顧慮了,後背都可以交給對方的信任,自己只管勇往直前就是了。”

就秦雯個人十餘年的創作經驗來說,創作過這些爆款劇集,她對未來影視編劇的發展之路持樂觀態度。“好的創作者越來越容易被觀眾看到,而且現在劇集型別也更豐富,有長劇,有短劇,給編劇的機會更多。整體是螺旋式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