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青年報客戶端訊（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先藕潔 見習記者 韓颺）“她和其他男生走得太近，日子過不下去了，必須離婚！”一走進北京市西城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婚姻家庭輔導室，90後小夥小張（化名）怒氣衝衝地向婚姻家庭輔導員紀美雲控訴伴侶小美（化名）的行為。
“一吵架就以離婚的方式解決，過了氣頭又來複婚。”紀美雲介紹，近幾年，年輕人一時情急、感情用事而衝動離婚的現象越來越常見，“離婚冷靜期的出臺可以給予他們足夠的時間去平復心情、恢復理性思考”。
不久前，民政部副部長詹成付表示，從2021年1月1日起實施的民法典規定的離婚冷靜期制度，能幫助婚姻當事人修復婚姻關係。“離婚冷靜期實施以來，減少了許多衝動型離婚的事例，社會效果非常好。”
2020年9月，為貫徹實施民法典，進一步維護婚姻家庭和諧穩定，民政部、全國婦聯聯合印發了《關於加強新時代婚姻家庭輔導教育工作的指導意見》，提出要不斷加強和改進婚姻家庭輔導教育工作。
離婚冷靜期開始實施後，婚姻家庭輔導也成了北京市婚姻登記機構辦理協議離婚的必經程式。據瞭解，北京市的婚姻家庭輔導工作始於2014年，先期是在部分割槽縣試點，2016年2月起在全市推廣，並納入《北京市婚姻登記工作規範》。截至2021年上半年，全市婚姻登記機構已先後為近4.5萬對當事人提供了婚姻家庭輔導，婚姻家庭危機干預的有效率達60%。
實施至今，離婚冷靜期對於緩衝“衝動離婚”的效果如何？離婚冷靜期與婚姻家庭輔導 “碰撞”出了什麼？如何引導年輕人建立正確的婚戀、婚育觀……近日，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實地探訪北京市部分民政局婚姻登記處。
為衝動離婚按下“暫停鍵”
“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況且我和他只是好朋友，你不相信，我能有什麼辦法！”面對小張的憤怒，90後姑娘小美滿臉失望與無奈。
有著5年婚姻家庭輔導經驗的紀美雲看這對年輕夫妻都正在氣頭上，趕緊倒了兩杯茶安撫雙方情緒。緊接著讓雙方都冷靜下來，就堵在心裡的“冰疙瘩”深聊一次，將埋藏在心中的憤怒、不滿全部傾訴。
經過和雙方三個多小時朋友般的訴說與聆聽，紀美雲敏銳察覺到，“帶著他們回顧美好過往，發現這對結婚不到一年半的小兩口其實很愛對方，之所以出現婚姻的信任危機，是因為產生誤會後沒有及時溝通交流，導致誤會不斷加深”。
透過紀美雲的情緒疏導、引導雙方換位思考，深度交流後，兩人在調解中都冷靜了下來。丈夫相信了妻子並非出軌，是自己對妻子產生誤解。妻子也意識到丈夫很在乎自己，應注意把握和其他男性相處的尺度。
北京市西城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婚姻家庭輔導室一角。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先藕潔/攝
“老婆，等下咱倆直接去第一次相遇的地點，重新感受一下，太感謝老師了！”輔導結束，小張一邊牽著小美的手，一邊向紀美雲鞠躬致謝。
“我其實就是幫助他們開啟心結，他們也認識到了自身問題，所以握手和好。”紀美雲告訴記者，在後來的回訪追蹤中，小兩口撤銷了離婚申請，“離婚冷靜期給他們冷靜思考的時間，理性處理婚姻家庭矛盾，緩和夫妻關係”。
“前來辦理離婚的當事人主動要求接受婚姻家庭輔導的不多，大部分需要婚姻登記員和輔導員主動介入引導。”西城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婚姻家庭輔導室負責人郭瑞表示，“經過引導，部分當事人會到輔導室接受輔導”。
“婚姻家庭輔導隊伍由心理學、法律等專業的6位老師組成，發揮各自領域專長、優勢互補，兼顧情理與法理。”西城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主任王興說。
王興介紹，透過婚姻家庭輔導的介入，加上30天的離婚冷靜期“降溫”，今年以來，西城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共受理離婚申請5045件，逾期未辦理936件，主動撤回離婚申請33件。“主動撤回率0.07%，離婚冷靜期滿30天后，雙方沒來領離婚證（即放棄離婚數）逾期未辦理率達19%。”
剖析婚姻“觸礁”的真實原因
“主動選擇預約婚姻家庭輔導的中青年相比老年人數量會多一些，中青年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比較強，更願意選擇不同的方式去幫助自己協調。”朝陽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婚姻家庭輔導員李克寧說，婚姻家庭輔導物件為結婚、離婚以及其他有需求的當事人，遵循“自願和保護隱私”的原則。
李克寧介紹，他的日常輔導工作包括：接案、蒐集資料與分析、制訂服務計劃、提供服務、評估和結案等環節；調解輔導根據實際採取線上或線下、一對一或一對二、一對多等方式。
“一些年輕人來申請辦理離婚，一問就是感情不和，而沒有弄明白婚姻‘觸礁’的真正原因。”李克寧說，“我們負責幫他們找到其中的癥結，解決遇到的問題。”
北京市海淀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婚姻家庭輔導室一角。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先藕潔/攝
米色的背景牆，三幅裝飾畫，一張茶几、兩排沙發，幾盆小花點綴其中……走進北京市海淀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婚姻家庭輔導室，頓感溫馨舒適。“靜謐隱蔽的環境，希望給來訪者帶來一種安全感，在這裡可以敞開心扉。”海淀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主任李洌向記者介紹。
“從2021年1月1日至今，共受理離婚申請8700件，其中撤回離婚申請或放棄辦理離婚1500件，主動撤回100件。”李洌認為，離婚冷靜期的設定，有效發揮了減少衝動型離婚的作用，讓人們更慎重地對待婚姻。
“現在的年輕人對婚姻的責任感和價值追求更強了，疫情不太嚴重時，我們會為新人提供宣誓頒證服務、開展婚姻家庭大講堂。”李洌說，“新人們在組建家庭時需要掌握一些必要知識，樹立和諧的婚姻家庭觀念，建立正確的婚戀、婚育觀，這不僅需要新人們自身重視、學習，也需要全社會共同努力，構建一個良好環境，這也是民政部門努力的方向”。
引導年輕人樹立對婚姻家庭的責任感
在開展婚姻家庭輔導工作中，西城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婚姻家庭輔導室負責人郭瑞表示，她發現當前年輕人的婚戀觀、婚育觀更趨於務實。
“80後與90後的年輕人在婚姻觀上還是有很大差異的，80後是在歷史的變革中成長的一代，崇尚愛情是婚姻的基礎，但現實中更注重對方的學歷、職業、收入等因素，尤其是女性對男性的擇偶標準要求更高。”郭瑞說。
郭瑞分析，隨著經濟社會發展，女性日益獨立，婚姻觀也發生變化，比如更加追求戀愛方式的多樣化、自由化，個別人出現“閃婚”“試婚”等情況，這也是造成離婚的原因之一。
北京市朝陽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大廳，幾位年輕人在等待辦理業務。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先藕潔/攝
“目前大部分年輕人還是隻想生一個，一方面認為養孩子成本太高，另一方面覺得孩子會對自己的生活造成影響。”郭瑞表示，因孩子撫養教育引發夫妻矛盾，發生紛爭要求離婚的多見於女方提出離婚。
“當前，在部分年輕人眼裡，戀愛、結婚、生孩子已經不是他們人生的必選項。”郭瑞建議，有關部門可以制定和實施各類配套政策，解決“不想生”的問題，如注重對女性就業權利的制度性保障，將生育成本全面納入社會保障體系，減輕用人單位對女職工生育成本的負擔；建立合理的全社會養育分擔機制，推動家庭養育“降成本”等。
朝陽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副主任張笑迎在工作中觀察到，現在的年輕人更注重婚姻的儀式感，在辦理結婚登記時會更加重視著裝，手持鮮花或紀念物等前來辦理結婚登記，“在前期自行準備的結婚證件照上也會注重著裝、髮型的搭配，這從側面體現出了他們對今後美好婚姻生活的一種嚮往。”
“作為婚姻登記機關，我們會積極引導和鼓勵年輕人選擇能夠展現他們蓬勃朝氣、胸懷理想的婚禮或慶祝方式，摒棄天價彩禮、鋪張浪費、隨禮攀比等風氣。”張笑迎說，“同時引導年輕人樹立對婚姻家庭的責任感，用心經營婚姻家庭，建立風雨同舟、相濡以沫、責任擔當、互敬互愛的婚姻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