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節回老家的時候,有一個初中同學在網上問我:“XXX生小孩辦喜酒,你去沒去?”
片刻間,我感到一陣恍然。
當初讀書的時候,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按理說他辦喜酒應該會邀請我,但我竟然連這個訊息都是從另外一個同學口中聽說。
我開啟他的朋友圈,發現我們還是好幾年之前聯絡過。
那個時候他剛結婚,我也去參加了他的婚禮,朋友圈還有我們的合照,我在他的朋友圈下面評論:兄弟,真帥氣,新婚快樂!
他禮貌而又客氣地回覆了我:謝謝。
我看著看著他的朋友圈,那一瞬間我覺得特別難過,好像弄丟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其實我們沒吵過架,也沒有什麼分歧,但就是慢慢走遠了,我發生很多事情沒有告訴他,他發生很多事情沒有通知我。
誰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漸漸成了好友列表裡不再聯絡的“好友”。
後來,我們的默契就變成了不再打擾彼此。
即使我瞭解並且明確地知道,有些人只會是我人生中某一節點的陪伴者,但當我的生活真的失去了他們的時候,我仍然會覺得很遺憾。
更遺憾的是,這種疏遠並非是因為某種功利性的算計,而是隨著長大成熟自然而然產生的陌生感。
前幾天看到一個影片,任嘉倫在節目裡面同樣問出了這個曾經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小的時候他有個特別要好的朋友,但隨著他成名之後,事業越來越好,對方也覺得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慢慢地對方就疏遠了他。
儘管他心裡仍然覺得這是他最好的朋友,但卻不知道應該怎麼挽救這段友情。
何炅說:“你要接受,因為這是一個常態。雖然我也有很多朋友,我也很在乎身邊的人,但我從來沒有一個奢望,要把任何一個人留一輩子,這很難。
有的人來到你的身邊,他就是陪你人生這一段。你珍惜這段情誼就好,不必也不可能把一個人留在身邊一輩子。”
這段話一下子戳中了我。
的確,我們沒辦法永遠留住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我們都是走在人群中,你離一些人近了,就會離一些人遠了。
當我們不斷長大,社會角色不斷變化,很多朋友都莫名地散了。
第一波散在畢業那關。
彼此去了不同的城市,甚至不同的國家,時間和空間的差異,讓我們的關係自然從朋友變為舊人。
第二波散在工作那關。
工作後,能聊的話題真的太少了。上學的時候,畢竟可以吐槽一下舍友和老師,現在能聊什麼呢?
我們工作的內容完全不一樣,職業規劃也南轅北轍,你現在喜歡和討厭的人我都不知道。除了將過去反覆咀嚼,勉強維持著點讚的情分,似乎也無話可說。
第三波散在婚姻那關。
成家立業後,有太多的事情要操心了。柴米油鹽,人情往來,這些瑣碎佔據了全部的閒暇時間。
你的一切我都是從朋友圈知道的,甚至無暇去問問老友,最近過得好嗎?
是你變了或者我變了嗎?都不是。
你忙著嫁人生子,為了柴米油鹽而奔波,而我還在求學深造,希望有個好的職業發展,兩人的人生軌跡就此往兩個方向發展,三觀逐漸疏遠。
當初那個可以徹夜長談的人,最後變成了青春裡面的一個符號,通訊錄裡面的一個陌生名字,一段永久而又倏然的回憶。
去年有一幕曾經讓無數人感嘆,曾經一起從超女出來的人,被請回到了大眾眼前,原本是想賣一波回憶殺,結果好好一場煽情大戲卻變成了一出鬧劇。
許飛覺得尚雯婕不顧昔年情誼,尚雯婕覺得自己只是沒去參加所謂的聚會,不代表不珍視從前那段記憶和感情。
硬要說是誰錯的話,我覺得兩人都沒有錯。
只是一個依舊沉浸在過去那段歲月裡,一個已經變成了全新的自己,始終在不斷往前走。
兩個明明已經走向不同世界的人,非要用一種叫做“回憶”的手段強行捆綁在一起賣情懷,最後潦草收場也是必然。
既然已經不同路,就註定沒辦法再攜手。
哪怕是曾真心相待的朋友,也會敗給漸行漸遠的世界。
民國時期的著名才女張愛玲,年輕時也有個特別要好的朋友,名字叫炎櫻。
最要好的時候她們關係有多親密?
張愛玲給炎櫻起中文名,還專門給她取了個暱稱叫“貘夢”,說她是“食夢的小獸”。
她甚至把炎櫻說的話專門寫了一本書——《炎櫻語錄》,在自己的書裡寫:
在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炎櫻能買到讓我滿意的圍巾,換任何一個人都不行。包括愛麗斯或鄺文美,炎櫻是無法替代的。可能,任何人都無法替代。
而炎櫻也把她視作最要好的姐妹,張愛玲出書是炎櫻幫忙設計封面、拍攝照片,張愛玲後來去美國,也是炎櫻幫的忙。
就連張愛玲的兩段婚姻,都是炎櫻做的證婚人。
但誰都沒有想過,曾經那麼交好的兩個人,晚年竟然不再聯絡。
張愛玲後來在給炎櫻的信裡說:“我不喜歡一個人和我總聊幾十年前的事,好像我是個死人一樣。”
從這以後,她再沒有給炎櫻回過信。
張愛玲和炎櫻之間也沒什麼解不開的恩怨,不過是一個晚年落魄了,一個卻仍然活躍在上層社會里。
感情的破裂不一定非要有什麼理由,可能只是因為:
歲月在變遷,彼此在成長。
不是誰做錯了什麼,也不是這段感情變了質,只是時間在她們身上留下了不同的印記,這種印記把兩個原本交好的人引向了兩條完全不同的路。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每每我讀到這句詩文的時候,總會增添許多感慨和心酸。
魯迅在《故鄉》中,寫到自己的童年玩伴閏土,那時的閏土是個生機勃勃的少年,帶著魯迅爬樹捉鳥、月下刺猹、海邊拾貝,兩人無話不談,留下了許多美好難忘的回憶。
多年之後再見時,魯迅滿懷期望,以為他們仍然可以像小時候一樣談天說地。
但是,閏土在見了他之後,卻突然開口叫了他一聲“老爺”。
這一聲“老爺”,讓魯迅似乎打了一個寒噤,他知道,他和閏土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路程的距離,而是心與心之間的距離。
如果我和你隔的很遠,坐車就可以很快來到你的身邊,而我們聊不到一起,身份有了距離,就再也無法走入你的內心世界了。
有的人,就好像兩條相交的直線,走過相交點之後,就會逐漸遠去。
這是人生常態,我們要學會接受,也要習慣失去。
成年人的世界裡,一段友誼的死去,往往是悄無聲息的。
你不再聯絡我,我也不再主動問候你,等有一天我們發現已經很久沒有打過招呼了,再點開對話方塊,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又默然地退出對話。
還記得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我們在搬離學校那天約定好,不管大家以後在哪裡做什麼,都一定要去參加彼此的婚禮。
但是畢業兩年後,第一個舍友結婚,給大家都發了喜帖。我們宿舍一共十個人,最後只去了四個。
有人因為公司加班,有人因為正在旅行,有人因為回家探親,所有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我們畢業前的那個約定。
無意中點開我們曾經的宿舍群,發現上一條訊息還停留在五年前的春節。
當初我們每天互相打鬧,而後來,連群發都習慣性地取消勾選。
沒有任何預兆,有些人就這樣退出了你的生活。
《破產姐妹》中Caroline決定搬出Max的公寓時,她向Max保證自己還會是Max永遠的好朋友,Max卻說:
分開後的第一週,我們可能還會擠出時間每週末一起喝一杯咖啡,過了幾周你就有別的事情不來,我也有事情不來,然後接下來的六十年我們都不會再見面。
我們雖然笑著說再見,但我們都心知肚明,分離即永別。
每個人都曾有過那麼三倆個知己,只是在時間的長河裡,在生活的沖刷下,有些人就這樣在路上走散了。
儘管如此,我們也應當心存感激,感激那段他曾出現過的歲月。
《千與千尋》裡面有這樣一句話:
“人生就是一列開往墳墓的列車,路途上會有很多站,很難有人可以自始至終陪著走完。當陪你的人要下車時,即使不捨,也要學會揮手道別。”
我一直都感謝曾經出現在我生命中的所有人,謝謝你們,曾經溫柔了我的歲月,驚豔了我的時光。
“你看天上那白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離合,亦復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