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隋唐
|編審:肖瑩
“在A股的食品飲料市場,盯茅臺伊利就圖個樂,真‘東方神水’還得是益海嘉裡。”
這幾天,益海嘉裡即將上市的訊息給撲朔迷離的A股添了一把旺柴。這個聽起來陌生的集團,旗下產品佔領了大半中國人的廚房:金龍魚、胡姬花、歐麗薇蘭、香滿園、海皇……
這是個實打實的糧油與調味品帝國。2019年,益海嘉裡營業收入高達1707.43億元,幾乎是伊利股份和貴州茅臺之和。
不過,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長得像國貨的金龍魚其實是個“外資”品牌。它背後,是個富可敵國的東南亞華裔家族——郭鶴年家族。
家族掌門人郭鶴年祖籍福建,出生於馬來西亞。他30來歲掌握全球超過5%的食糖生意,40來歲創立香格里拉並將其發展成亞太區最大豪華酒店集團,1984年投資北京國貿,打造出中國大陸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CBD……
雖不是中國人,卻是中國心,這是外人對郭鶴年最多的評價。當年新中國剛成立,他“瞞天過海”向舉步維艱的新中國伸出援手;改革開放前期,他又毫不猶豫地將中國市場視為新的藍天宏圖……
如今已經年過90的他,常年為自己的華裔的身份而自豪:“父母從小也是這麼教育,我們始終是中國人,不要忘本。”
“糖王”郭鶴年
郭鶴年出生於1923年,算是見證過人類歷史的“活化石”。而他的一生,也必將被打上“傳奇”的標籤,成為歷史的一部分。
他出身巨賈家庭,但童年難言幸福。
在他的童年記憶裡,父親從未善待過母親,倒是吸食鴉片、沉迷賭博、包養情婦樣樣行,有時甚至幾天不見蹤影……
“商場上的成功侵蝕了父親的靈魂。”很多年後,郭鶴年如此評價父親。
父愛的缺失,讓他受母親影響極深。好在,母親是個不同流俗、不欺暗室的大家閨秀。從小母親對他要求嚴格。如果調皮搗蛋,母親就用細細的藤條打他屁股,從未溺愛。
如此長大的郭鶴年踏入了真正的“精英階層”。他在馬來西亞極負盛名的新山英文書院打下英文底子,又在馬來西亞最為著名的華文學校寬柔中學系統地接受了華文教育,之後,他進入另一所名校新加坡萊佛士學院深造。
·青年郭鶴年
在那裡,他與馬來西亞兩位總理拉扎克、侯賽因·奧恩成了校友,還眼睜睜地看著同窗李光耀如何“想贏得每個爭論”,“身上散發些許的優越感”。
畢業之後,郭鶴年繼承家業,做起了米糧油生意。但繼承家業並不是他的目標,打造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才是他的雄心。
後來讓他實現這個目標的,是白糖。
1954年,在英國倫敦考察的他發現了白糖市場的廣闊前景。
他認為,“糖是最廉價的必需奢侈品”,但“受天氣影響,產量極不穩定”。
正如《權利的遊戲》當中貝里席所說:“混亂是上升的階梯。”在弱者眼裡,“不穩定”是把傷人的利器;但在強者眼裡,“不穩定”恰是大展身手的廣闊空間。
1963年,在白糖市場渾渾噩噩闖蕩了好幾年後,郭鶴年等來了自己的機會。
那年年初,歐洲遭遇百年未見之寒,食糖市場的變動早就被敏感的郭鶴年嗅到。
他在新加坡以每噸均價35英鎊的價格囤貨2萬噸,等待著最佳出手時機。
誰知,白糖的市場價格飄忽不定,每噸均價從最高時的40英鎊忽然跌至30英鎊,這對他來說幾乎是“滅頂之災”。
直到第二年9月,颶風掠過加勒比海,全球最大的糖出口國巴西受災嚴重。糖價瞬間飛漲到60英鎊,讓冒著冷汗“按兵不動”的郭鶴年體會到了“一念地獄,一念天堂”。
1964年年底,倫敦某晚報將郭鶴年稱為“東方糖王”。
當年初入商界,母親曾告訴郭鶴年,“大米、糖等都是人類生存不可或缺的食物,無論如何不能從中牟取暴利,不要成為推高主要糧食價格的罪魁禍首,因為窮人都是以此為生”,他卻恰恰靠糖發家。
不過,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這或許不是壞事。在《亞洲教父》一書中,史塔威爾曾說:
“東南亞各國獨立後,政府最早批准的壟斷企業是那些經營糧食進口貿易的公司。這類許可證的創造並不是為了讓教父(郭鶴年)中飽私囊,它旨在杜絕投機買賣、穩定那些被認為是基本日用品的價格。”
郭鶴年與中國
史塔威爾說得不錯,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一個能將生活必須品的供應穩定下來的人,是社會不可多得的財富。
而這個人的內心深處,一直將中國視為第二祖國。
1973年的一天,郭鶴年突然接到一個神秘電話,請他到香港面談。幾天後,郭鶴年在寶華大廈見到了兩位中國商務部的幹部:
“他們一坐下來就講,國家現在很緊張,缺糖,同時也缺錢。這種困難想要和我商量一下。”
原來,當時中國急需30萬噸白糖,但是需求一旦走漏風聲,必然會令白糖價格先行上漲。為了不“挨宰”,中國想請郭鶴年出面“當代購”。
在郭鶴年眼裡,這不僅是生意,更是“祖國”交付的任務。於是,手底下沒有這麼多存貨的他把目光投向了巴西。
不過,郭鶴年的“糖王”身份在食糖市場也足夠顯眼,如果30萬噸白糖的需求量一旦提前被市場獲知,必然會“買在高點”。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郭鶴年用出了一記“瞞天過海”。
他先是現身日內瓦國際糖業會議,然後暗中派人去巴西買糖。
·郭鶴年(左)與當年買糖的助手
“糖價未漲之前,務必抄底各國期貨交易!”這是郭鶴年的死命令。
但在日內瓦,一個訊息將他嚇出了一身冷汗。一個朋友對他說:“最近巴西出現了幾個亞洲人,天天在糖區進進出出。”
國際市場已經有所警覺,郭鶴年需要跟“風聲”賽跑!
他馬上打電話給助手,讓他在巴西“速戰速決”。三天後,合同簽訂,郭鶴年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又過了幾日,“中國需要30萬噸白糖”的訊息不脛而走,糖價飛漲。但此時郭鶴年從容不迫地出手期貨,不僅以合理的價格完成收購,甚至還幫中國賺了近500萬美元!
在這筆大宗生意中,他不僅一分錢都沒賺,還為此推掉了兩單生意。後來有記者問他為何“有錢不賺”,他淡淡地說道:“這對中國是不忠。”
郭鶴年對中國的感情從小就有。當初家族“下南洋”,他早早就被母親教育“不要忘本”。
多年以來,他一直以“中國人”自居。
1985年,中國決定在北京建國門外興建一座現代化的國際貿易中心。沒想到,國內企業無力承擔,外資卻趁機開出了苛刻條件。
訊息傳到郭鶴年耳中,他擲地有聲地說:“我們要爭志氣,不要給外面人看不起我們華人,這個事情,應該我們中國人自己來做。”
當時的東三環還是荒地一片,在這裡一下子扔下5億美元,郭鶴年成了別人眼裡的“瘋子”。但他說:“就算種棵榴蓮樹也要七八年才能結果。”
後來,北京國貿CBD拔地而起,直到今天都是北京的“地標”之一。
對於中國,郭鶴年伸出援手的次數還有很多。1989年,他毅然決然在深圳南海炸山填海,投巨資落下一子,就是現在的益海嘉裡南海油脂;中國在籌辦亞運會時期,經濟困難、經費緊張,他親自將200萬美元支票交到時任亞運會籌辦小組負責人、北京市副市長張百發手中,並特意強調不要宣傳,不要回報……
1990年,鄧小平專門花40分鐘接見他,並評價道:“你和我一樣,都是引路人的角色。”那是鄧小平代表中國政府的最後一次正式對外會見。
從血緣到經濟,郭鶴年與中國的“羈絆”越來越深。而這種對中國的“赤子之心”也深深地影響了郭氏家族。
家族的中國情節
受郭鶴年這個“愛國儒商”影響,郭氏家族與中國緣分頗深。外界所傳的兩位“郭氏繼承人”,都與中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第一位是郭鶴年長子名叫郭孔丞。當年,他差一點就娶回鄧麗君這個“國寶級”華語歌手。
1980年,郭孔丞在一次友人聚會上結識瞭如日中天的鄧麗君,對她一見傾心。並不關心娛樂圈的他,“破天荒”地開始“愛上華語音樂”。
隨後,兩人展開了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1980年10月,鄧麗君在香港舉辦演唱會,郭孔丞就陪伴在她左右。
·郭孔丞與鄧麗君
媒體將此視為鄧麗君“公開戀情”。低調的郭孔丞當時並不為大眾所知,等有媒體扒出他竟是馬來西亞首富之子時,整個華語圈都為之轟動。
但鄧麗君討厭“豪門”的稱呼,她對媒體強調:“郭孔丞只是在一家財團上班。”
其實,鄧麗君一向對富家子弟“不感冒”,之所以認可郭孔丞,一是因為他態度誠懇,二是郭孔丞有能力、做事認真,完全消除了鄧麗君過往認為“富商公子都是紈絝子弟”的既有印象。
後來,兩人時常在媒體上秀恩愛,而郭母病危的訊息也一度讓外界猜測兩人會迅速完婚。
但是,兩人的感情最終還是被“豪門”二字攔腰斬斷。原來,郭家並不希望兒媳“拋頭露面”,如果鄧麗君想嫁入郭家,只能放棄事業。而這是鄧麗君無論如何也無法答應的條件。
最終,郭孔丞與鄧麗君分道揚鑣。
相比郭孔丞,郭氏家族的另一位“熱門繼承人”郭孔豐與中國的聯絡更為密切。他將中國視為自己的舞臺,並在中國留下了屬於自己的符號。
·郭孔豐
郭孔豐是郭鶴年堂兄之子,在郭鶴年眼中,他是郭家晚輩裡最有才幹的一位。一畢業,他就進入了郭氏企業,並在這裡如魚得水,不僅很快就熟悉了郭氏家族的糧食交易業務,還開發出了大豆油業務。
郭孔豐看好中國、投資中國的戰略眼光,也讓郭鶴年十分欣賞。當年決意開拓中國食用油市場時,家族派出的“急先鋒”就是郭孔豐。於是,當中國還處在散裝打油時代,更沒有品牌可言的時候,他已經在深圳先行開啟糧油體制改革。後來,他更是在郭鶴年的同意下創辦了金龍魚。
對於在中國的投資,郭孔豐從未猶豫過。目前,益海嘉裡正是他在打理。2018年底,他曾對外界表示:“未來三五年,豐益國際將增資中國300億元,這相當於過去我們投資中國的總和。”
如今,已經96歲高齡的郭鶴年“退而不休”,郭氏家族的“中國情節”,也隨著他的拳拳中國心愈發光輝。
我們有理由相信,與中國的故事,郭鶴年與郭氏家族還在認真譜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