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了日本一塊瘡疤,這部僅用19天拍完的中國電影,不該被埋沒

一部製作精良的電影需要多少天能拍成?

新生代華語導演鵬飛的這部《又見奈良》僅用了19天。

揭開了日本一塊瘡疤,這部僅用19天拍完的中國電影,不該被埋沒

影片取材自真實的人物和故事。

1945年抗日戰爭結束,日本戰敗,大量的日本遺孤被留在了中國。

日本遺孤是日本在侵華戰爭中推行移民侵略政策的產物。人數大致四五千人,主要集中在中國東北地區,是戰爭史上的罕見現象。

反映日本遺孤的影視作品在中外都有一些:如《大地之子》《小姨多鶴》《清涼寺的鐘聲》《紫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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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日建交,兩國邦交正常化之後,“遺孤歸國潮”掀起,許多遺孤陸續回國尋親。

陳奶奶(吳彥姝 飾)的養女麗華就是其中一位。

返回日本後,麗華一直和母親保持著穩定的通訊,但她在信上好像一直在“報喜不報憂”,永遠都在訴說著一些開心的事。

陳奶奶只知道,麗華的故鄉在奈良,這個以小鹿聞名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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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日子會這樣一直安靜平穩地度過,可沒想到有一次陳奶奶把信寄出後,卻再也沒有收到回覆。

這一等,就是好幾年。

直到2005年,一直沒有等來麗華回信的陳奶奶,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無盡的煎熬和思念,在古稀之年坐上了飛往日本奈良的飛機。

故事由此開始。

到了奈良的陳奶奶,去找的是二代遺孤小澤(英澤 飾)。因為小澤的爸爸是喝陳奶奶的奶水長大的,所以四捨五入小澤就是陳奶奶的孫女了。

小澤是中日混血,父親是一代日本遺孤,她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中國東北度過的。

到了日本之後,小澤的生活過得並不好。

住的是最便宜的公寓房,工作也就是在居酒屋當個服務員或者做一些流水線的工作,平時還需要做那種一百個四塊人民幣的手工活賺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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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就涉及到一個特別嚴肅的問題。

對於日本稍有了解的人估計知道,日本社會是由一個個集團組成,日本社會存在的集團主義和對企業家族式的認同感拒斥異類的進入,沒有歸屬的人難以在社會上立足。

也因此,大多數遺孤在“排他性”嚴重的日本社會很難生存,收入普遍較低。

除此之外,遺孤們回國後,在戶籍、居住地、身份擔保人、親屬接納上都存在極大的問題。

於是,陳奶奶、小澤、以及一個熱心的日本退休老警察吉澤(國村隼 飾)尋找麗華的過程,就是一個小型的旅行公路片。

他們遇到了四位一代或二代遺孤,並直視了日本遺孤回國後在社會上被邊緣化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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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拍攝《又見奈良》後,鵬飛查詢閱讀了大量資料。

在這個過程中,他了解到很多遺孤的中國養母們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去日本再見見孩子,看一眼他們的故鄉。

“但絕大多數母親一生都沒有這個機會,所以,拍這個電影也算是幫她們圓夢了。”

同時,為了更好地完成電影,鵬飛在奈良住了八個多月,並尋找拜訪了一些遺孤的家。

“你很難想象吧,在日本的深山裡,有個農民一回頭,說的是濃濃的東北口音。”

鵬飛在上海國際電影節首映後,說起自己蒐集素材時印象深刻的經歷,一位七十多歲的大爺聽說他是從北京來的,激動得淚流滿面,說“終於有人想起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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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前的敘述中,“日本遺孤”這個問題上一直籠罩了一種濃重的哀傷。

即使在小澤、陳奶奶和吉澤三人身上,也存在了語言、國家和代際的差異,以及由此帶來的溝通困難。

但鵬飛卻“苦中作樂”,在片中插入了大量的笑點。

比如小澤的日本人前男友在分手後要來拿東西,小澤出門打工了,家裡只有陳奶奶。

面對語言不同,陳奶奶一著急就開始說俄語(因為她的家鄉東北曾被俄國侵佔過),而俄語中的“再見”的發音是“八嘎”……

陳奶奶想出門買個羊肉吃吃,結果到了肉店,因為不會說日語,就只能用動物的叫聲代替——

羊肉是“咩”,牛肉是“哞”,豬肉是“哼”,馬肉是“嘶”。

在這個片段中,和陳奶奶演對手戲的就是導演鵬飛。雖說他表示自己演技不行,但這個口技倒是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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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影片開場,國村隼對小澤說:“你長得像我女兒。做菜也好吃。”

畫外酒館男老闆發難:“菜是我做的,我也像你女兒嗎?”國村隼回了一句:“你像我媽。”

除此之外,什麼在照片後面搶戲的小鹿啊,被海關沒收的醬牛肉啊,空口唱京劇的女人啊,被放進湖裡的海螃蟹啊之類的片段都超級搞笑。

甚至還有一些無法用語言講述的幽默,比如陳奶奶與警察吉澤坐在楓樹林交換照片時的肢體交流,讓觀者捧腹。

看到這些,我只想大喊:“鵬飛!請你下一面電影一定要找個喜劇試試,這天賦可別浪費了哈!”

《又見奈良》的題材實際上很難處理,稍不注意就會滑向空洞的煽情,或是苦情賣慘。

不過鵬飛似乎十分擅長對嚴肅沉重的社會話題進行舉重若輕的處理,影片裡自然的笑點可以消解題材上的現實和悲傷,並給觀眾留出大量思考的餘地。

比如片中的那個退休的前日本警察吉澤,像極了小津電影中那些把閨女嫁出去後就只能在小酒館裡借酒消愁的老父親們。

吉澤實際上是個孤寡老人,妻子早逝,唯一的女兒遠嫁,只能孤身一人。

而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正是日本經濟迅速發展的時候,這些老人在這個時候拼命工作,忽視了家庭,因此跟子女的關係並不好,老了之後只能一個人守著空房子。

但鵬飛依舊是透過片中的一些細節和暗示來引導觀眾進行進一步的思考,並沒有大加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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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光是聯絡小澤以及其他戰後遺孤們在日本的艱難處境,以及尋找中那些人對於麗華生活的點滴描繪,我們就能想象出來麗華在手頭拮据、舉目無親的日本過得有多麼辛苦和孤獨。

但這些,她從來都沒有在信裡說過。

那一封封用娟秀中文寫就的信裡,只有歡樂、美食和美景,沒有提及悲苦的萬分之一。

這種巨大的反差,讓影片在歡樂與幽默之間,省略與詳述之間,更加深刻地指向了那複雜的人生。

在電影中,麗華始終沒有出現,她存在於照片上,存在於書信中,存在於人們的講述中。

而影片的片名叫Tracing Her Shadow。這實際上已經預示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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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華,作為缺席的在場,整部電影正是建立她身上的。

圍繞著“尋找”,影片勾連起那些細碎的毛細血孔般的片段,用公路片的方式展現了一場“尋親之路”。

這條路,也是三個孤獨的主角彼此扶持的展現。片尾鄧麗君的那首《再見了 我的愛人》讓人似乎一下子在一種失落中得到了慰藉。

聯絡到鵬飛喜歡的那些導演,比如卓別林、巴斯特·基頓、北野武、伊利亞·蘇雷曼等,他影片這種生活化和臺詞少的風格也就可以理解了。

人生的悲苦在他的鏡頭中顯得如此輕盈,像是過了一生再去回憶時發生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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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奈良》的鵬飛是近年來很值得關注的新導演。

鵬飛是80後,出生於北京的一個京劇世家,本科畢業於法國國際視聽學院。對他而言,旅法八年最重要的經歷莫過於跟隨蔡明亮導演學習。

鵬飛曾表示:“碰到蔡明亮導演之後就完全被他的風格所影響”

在蔡明亮劇組做副導演、編劇等工作的經歷,讓鵬飛逐漸對“導演”這個工作產生了興趣和信心,於是便走上了導演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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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下香》的文藝範,到《米花之味》的少數民族,再到《又見奈良》的日本遺孤,鵬飛吸收了蔡明亮的執導風格、河瀨直美嚴謹的工作態度以及賈樟柯對於電影素材和影片節奏的精準把控,並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鵬飛之前的那部《米花之味》曾在威尼斯電影節和平遙國際電影展上大放異彩,甚至有豆瓣使用者評價:“中國新電影將從《米花之味》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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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米花之味》在奈良電影節上的獲獎,也讓鵬飛和河瀨直美有了合作的機會。

所以《又見奈良》算半命題作文,而涉及到題材,鵬飛“沒有任何猶豫地選擇了反戰題材”,在短短的十九天內就完成了這部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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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合拍的背景,使得整部片子故事雖發生在日本奈良但在思想上仍是中式的:在一個疏離的日本按照中國傳統的熟人關係網來尋親。

總的來說,《又見奈良》比《米花之味》更加成熟,笑點設定也更自然,段落的銜接以及影片的節奏都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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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部電影正在院線上映,但排片和票房不盡人意,這樣的好電影,不該被埋沒。

文/皮皮電影編輯部:童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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