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對演員張晚意而言，無疑是“高光”的一年。從2月播出的電視劇《覺醒年代》中的陳延年，到本週收官的《喬家的兒女》中的喬二強，這位常年紮根現實題材，於市場卻名不見經傳的實力演員，終於走入大眾視野。他開始脫離角色頻登熱搜，粉絲數量漲了一倍有餘，劇本邀約紛至沓來。
從《覺醒年代》（上圖）中的陳延年到《喬家的兒女》（下圖）中的喬二強，演員張晚意開始被更多人認識。
有人感慨，27歲的張晚意終於“大器晚成”；也有人說，他的走紅意味著“好演員的春天”來了。但實際上，這一年對張晚意而言，平靜且無起伏，只是變得更忙碌了。
採訪期間，任何設問，他都能在思想軌道上令其殊途同歸，坦率且執拗——他提到最多的感受是“滿足”，滿足於把愛好當作職業，滿足於從好的劇組中得到了成長；即便是疲憊也十分滿足，“因為你喜歡這個職業，所以會感覺到快樂。”而其他所謂名氣、目標、市場種種，他的心思放不下這麼多東西。“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夠了。”
①習慣把角色打碎後，重塑組合
張晚意是透過試戲，拿下喬二強這個角色的。彼時電視劇《風起霓裳》即將殺青，張晚意每天揹負著巨大的戲量，經常要拍到深夜12點。收工後，他便開始準備《喬家的兒女》的試戲片段，並經過了幾輪的試戲錄影、劇組選拔，最終入選。
喬二強是張晚意一定要努力爭取的角色，首先源於人物。喬二強在家裡排行老二，原生家庭條件非常貧苦。母親早早去世後，父親成了“甩手掌櫃”，以至於二強沒上過什麼學，成年後直接到工廠貼補家用。在愛上比自己年長的師父馬素芹後，身邊所有人都百般阻撓，但他卻執拗於自己認定的愛情。“最開始二強其實分不清楚，對師父是依賴還是愛。後來他慢慢長大了，才確認這種感情是愛。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實際上對於師父的認定是沒有猶豫過的。他非常勇敢，也很執著。這一點我和他很像，對於自己認定的事情一定會堅持到底。”
電視劇《喬家的兒女》中，張晚意飾演的喬二強執著追愛。
更吸引張晚意的，還有表演上的挑戰。喬二強出生於上世紀70年代，和張晚意完全是兩代人，喬家的故事也跨越了三十年的歲月。他需要在截然陌生的時代背景中，從少年時期演到中年，這種挑戰對張晚意而言是“很好的機會”。
他對一個人物的摸索，通常會從內在性格，延伸到外部行為，直至呼吸節奏，把角色打碎後，再以自己的表演重塑組合。張晚意分析，喬二強年輕的時候性格精力旺盛、舉止灑脫，因此也應當行動靈活，語速活潑開朗，呼吸比較急促；而當他步入中年，性格慢慢沉穩下來後，外部行為也會相對放緩，呼吸也更沉得住氣。
張晚意對錶演的細緻鑽研，在《覺醒年代》中也有跡可循。與歷史人物陳延年相距甚遠，甚至在拍攝前，他並不瞭解陳延年是誰。除了重學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翻閱《新青年》雜誌、《站著從容就義——陳延年》等書籍資料的基礎功課，他更著重分析了歷史對於陳延年“氣宇深沉，不苟言笑”的描述，並結合劇本，最終將其意向為“倔強”“善良”“抱負”。“倔強”主要展現在陳延年和父親陳獨秀的關係上。從一開始對父親不顧家庭、醉心革命的不理解與埋怨，到之後與父親實現信仰的統一。“善良”，是陳獨秀的正義家風中帶出來的；“抱負”則是那個年代，那樣一群人，所共同擁有的“家國情懷”。
電視劇《覺醒年代》中，陳延年與父親陳獨秀的關係，從不理解到實現信仰統一。
張晚意談到人物塑造，總是滔滔不絕，“我的職業就是我的愛好，首先我很享受創作的過程，然後當你完整地塑造一個角色之後，你會感覺內心是很滿足的。”
②比同齡人更早懂得，想要什麼
上世紀70年代，大部分年輕人的人生，幾乎是被既定好的——在職業學校上學，畢業後被分配到工廠，賺錢養家，找一個人踏踏實實過一輩子。而上世紀90年代出生的孩子卻截然不同。他們是自由開放的一代，更注重自我價值的追尋。
張晚意便是如此。小時候調皮搗蛋，性格外向，總是很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逢年過節，叔叔阿姨們讓他唱個歌，念首詩，他總是“厚臉皮”又自信地上臺表演。小學二年級時便開始學習鋼琴，上高中後接觸聲樂，成為每年學校文化節的積極分子。這些，都成為張晚意從事藝術的最初積澱。
那時的他，學會比同齡人更早地開始思考，未來想從事什麼樣的職業，該上什麼樣的學校。他發現，自己並不願接受單一的工作環境和兩點一線的生活狀態。“我覺得人生還是要豐富多彩一點。”而表演，恰好符合他的要求。演員可以體驗不同的角色、不同的生長環境，去往不同的拍攝地點，“今天在這兒工作，明天在那兒工作，就是會很開心，感覺生活很充實。”
然而這並不是一條穩定的道路。相較於同齡人的家庭，張晚意的父母年齡偏大，更需要陪伴。但思想開明的他們，不管兒子有任何想法，都願意傾聽，且只要是三觀正確的選擇，他們也會無條件尊重與支援。正因如此，張晚意總會直言不諱地和家人溝通自己的真實感受。
張晚意。藝人供圖
“爸媽覺得我上了高中，已經成熟，對未來有很早期的想法，他們都會支援。”雖然彼時張晚意並沒有想過，未來要成為多麼偉大的演員，抑或是要做出宏圖偉業，“只是想著，喜歡，就儘量去做好。”
“踏踏實實演戲”，成為張晚意對自己的要求。北電大二下學期參加完彙報演出後，張晚意便迅速接演了自己的第一部網劇《極品模王》，成為班中最早走出校門的一撥兒人。“因為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好好學專業，走上演藝這條路。你必須有一個儘早的機會去實踐，去豐富自己的經歷。那個時候並沒有想過自己要出名，就是想踏踏實實演戲，把戲演好。”張晚意坦言。
③和好團隊好演員合作，是種享受
如果說演員與其飾演的每一個角色，都互為一面鏡子，張晚意與角色間最易共通的情感便是“倔強”——喬二強對感情的倔強，陳延年對革命的堅持，那一股子堅韌不服輸的勁兒，是角色既有的，同樣也是張晚意賦予的。
2016年正值網劇蓬勃發展初期，不少年輕演員因“網感”一夜走紅。《極品模王》播出後，張晚意也接到了其他網劇劇本，但他仍執意選擇了夏雨主演的懸疑刑偵劇《莫斯科行動》，以及紅色題材電視劇《林海雪原》。
在電視劇《莫斯科行動》中，張晚意（右）與夏雨搭檔。
在外界看來，張晚意無疑走上了一條“險路”。在那個熱鬧喧騰的市場中，鮮少有20多歲的年輕演員甘願紮根於大山高原與槍戰煙火之中。但張晚意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他想要嘗試更多有厚度、有責任感的作品，和老戲骨、精品的團隊合作。只有這樣，他才能精準地用每一次實踐，思考自己作為演員的方向。
“作為一個年輕演員，首先要樹立好你的三觀，你要給大家帶來什麼樣的文藝作品？不能說我拍完戲，拿錢走人，只掙流量，不負責任。青年演員更要給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好的引導方向。”張晚意真誠且篤定，這些認知似乎是他既有的，從血液中流淌出來的。
在電視劇《覺醒年代》中，張晚意飾演陳延年。
他以《覺醒年代》和《喬家的兒女》為例。《覺醒年代》拍攝節奏很慢，更像是以電影標準制作。早上起床吃完飯，大夥要先走戲，像話劇排練一樣，一遍遍迴圈往復地對戲、調整；直到每一個角色都達到舒服的狀態，這就需要最少兩三個小時。而與張晚意搭戲的，是於和偉、張桐、馬少驊等戲骨。即便只是觀摩這些老師的現場表演，年輕演員都足以從中得到珍貴的刺激與給養。
同樣，《喬家的兒女》所有的演職人員，對待表演都十分純粹。有時，上一場還在拍攝兄弟姐妹打鬧的橋段，下一場就要投入感情戲。導演組會馬上維護現場氛圍，沒有任何噪聲可以打擾大家創作。張晚意印象最深的一場戲，是喬二強在工廠向馬素芹表白。那時恰逢開機，張晚意很擔心自己無法迅速進入人物，想多拍幾條，給出不同的感覺。但導演張開宙卻讓他“一條過”。張晚意不解，問導演能不能再給個機會，導演卻說，那個感覺已經很好了。
在張晚意看來，這給予他極大的自信，同樣也是導演對演員的引導：一旦準確觸碰到人物感覺，“一條過”可以讓演員儘快記住適當的表演方式。“這些不是所有劇組都可以做到的，很難得。你會感覺（拍戲）是一種享受。”
無論是《覺醒年代》還是《喬家的兒女》，都讓張晚意體會到和優秀的團隊、優秀的演員合作是一種享受。
④成名也好配角也罷，都是工作
大學的時候，張晚意的老師曾說過，要儘可能多融入社會，只有瞭解生活百態，才能更好地詮釋角色的成長經歷。那時，張晚意喜歡逛大馬路，或者一趟趟坐公交車，觀察外面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畢業後，張晚意也曾想過，男演員至少要沉澱到三十五歲，有了大量的作品實踐和生活閱歷積累後，才能達到心智和表演的成熟。
但在出道的五年間，持續沉浸在“享受”之中的他，成長速度似乎遠比想象中的快。他感到足夠的幸運。其餘的，有沒有流量，角色能不能紅，市場怎麼樣，張晚意的心思似乎放不下這麼多東西。“我剛開始拍戲的時候，還沒有流量這個詞，只想好好地，踏踏實實地演戲，把作品完成好，對得起自己的付出，對得起攝製組對你的信任，就夠了，很簡單。”
而如今，《覺醒年代》與《喬家的兒女》兩部口碑作品，讓張晚意一夜間也成為了“名人”。如果說他的生活有什麼改變，“可能是我走在大街上，被更多的觀眾認識了。”但他從不會刻意躲避，依然在生活中把自己當作普通人。不拍戲的時候，他總是很少打扮，穿著短袖、拖鞋就上街遛彎，逛菜市場買菜。在他看來，演員如果連最基本的生活都失去了，可能連一場買菜的戲都演不好。
“我沒什麼迷茫的階段，心態一直比較平和。成名也好，一直演配角也罷，這都是我的工作。而且我也並不覺得我現在就是成名了，那些前輩們，其實人家在我這個年紀都火遍全世界了。”
新京報資深記者 張赫
首席編輯 吳冬妮 校對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