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吳德玉 荀超
近日，脫口秀演員楊某在與觀眾互動時，稱這位就讀於某校的女生“不好好學習”“想當網紅”等言論，引發網友不滿。楊某所屬公司回應稱，已對楊某進行批評教育，並向該校致歉。楊某也發影片致歉：“確有口無遮攔，願意接受處理。”
5月7日，封面新聞記者致電西安市文化和旅遊局瞭解到，相關部門已獲悉此事，並介入調查。正在烏克蘭採風創作的脫口秀演員林先生接受封面新聞記者採訪時直言：“這是一場演出事故，雖然脫口秀是帶有‘冒犯性’的藝術，但如果演員功力不夠、‘冒犯’過頭，會引起觀眾巨大的反應和心理不適。”
脫口秀演員楊某道歉影片截圖
涉事演員和公司均致歉並關閉評論區
據瞭解，楊某與觀眾互動時，詢問一女生“被拐賣到哪裡”，引起鬨堂大笑。還稱陝西某高校是“857院校”，女學生不好好學習，拍變裝影片，想當網紅。有網友稱，這是拿沒素質當幽默。該校一學生表示，看到同學轉發的原影片，覺得他的言論很低俗，不能理解。
對此，楊某所屬的喜劇團隊“唐蒜鋪子”釋出致歉信，寫道：“對在演出現場接受互動的西安外國語大學的同學，以及看到影片後受到傷害的所有西安外國語大學的同學們及校友們致以最深的歉意……唐蒜鋪子作為演出平臺，在演出內容、後續處理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作為每一位演員背後的公司，作為演出主辦方，我們是第一責任人，需負全責。”
負責人還稱，未能第一時間看到“毒舌小楊”賬號發出此條影片並加以勸阻，是其工作出現了重大失誤。得知此情況後，該團隊已第一時間開展了內部會議，決定對楊某進行處罰，包括讓其在社交平臺道歉並停更，扣罰本月所有演出酬勞，如再有此類情況發生，將無限期停演。對於團隊相關負責人，將扣除本月工資，內部批評。
西安市文旅局相關部門：已介入調查
據瞭解，楊某的這段引發爭議的表演影片是透過其社交平臺曝光的。
7日上午，封面新聞記者致電西安市文旅局，該局文化市場管理處一位工作人員表示，已經獲悉此事，相關部門已介入調查。談及後續，對方稱：“需要由執法機構進行調查之後，結合相關法律法規予以處置。如對網上所傳的內容和熱搜內容進行對比，包括該內容是劇本所出還是隨口說出。”
對於唐蒜鋪子的公開道歉，該工作人員表示：“遇到這種事，作為企業必須要有一個態度。至於執法部門對他們的處置，還需要對此事進一步調查瞭解。”
業內觀點：脫口秀如果“冒犯”過頭，會引起觀眾心理不適
唐蒜鋪子在致歉信中表示：“脫口秀演員擁有一個舞臺可以表達自己的觀點，但不能依靠這個舞臺和平臺去發表‘以偏概全’‘個人偏見’等不當觀點，不能舉著手中的話語權去傷害別人。”
對此，封面新聞記者採訪了脫口秀一些業內人士。
寧波明州喜劇脫口秀演員林先生（現在烏克蘭採風創作）說：“觀眾買票看一場演出，不是去聽你侮辱他的，或者讓他覺得你在侮辱他的。觀眾過來是放聲大笑、放輕鬆的，如果你講的內容已經引起不適了，無論什麼原因，你這些內容本身是可以避免掉的，但你沒有選擇避免。因為這是一場成熟的演出，並不是練習場，成熟的演出還有這些東西出現的話，其實是演出事故。”
林先生雖然沒有看過唐蒜鋪子的現場演出，但和西安的某位演員有過多次合作。“這位演員的表演能力非常強，而且拿過好幾個喜劇比賽的冠軍。她的脫口秀內容主要是針對一些社會問題，或者男女關係以及家庭趣事，她的創作能力、表演能力以及對話題的挖掘度特別強，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對於楊某演出引發的爭議，林先生直言：“演員跟觀眾互動引起爭議，據我知道是比較多的，上海、北京也發生過，主要原因還是脫口秀演員本身對脫口秀的認知。”
在林先生看來，中國脫口秀演員對脫口秀的理解並不是發源於本土，而是基於海外。“美國很多脫口秀節目，啟蒙了中國很多脫口秀演員，包括我。很多演員是將喬治·卡林、 大衛·夏培爾、黃阿麗、路易CK ，還有華人脫口秀演員黃西等視為偶像和老師的。但是，這些外國演員的脫口秀是基於對美國本土文化的理解，所以他們對人的冒犯界限，或者他們的觀眾對冒犯的接受程度，和中國觀眾是有不同的。”
也有網友指出，唐蒜鋪子雖然道歉了，但同時也疑似釋出一些內涵觀眾的文字和影片，這是否意味著他們無法接受或者不理解為什麼觀眾這麼經不起冒犯？
林先生認為：“除了個別演員對‘冒犯’界限有認知偏差外，很多脫口秀演員本質上和內心裡，會覺得脫口秀是一門帶有‘冒犯性’的藝術，覺得舞臺上發生的事情就留在舞臺上就可以了。我相信沒有任何一個脫口秀演員本身會對觀眾懷有惡意。”
林先生直言，“冒犯”的“度”很難有明確的邊界。“如果‘冒犯’過頭了，會引起觀眾巨大的反應和心理不適，無論在國內還是國外，在脫口秀界都是普遍存在的現象。很多時候，可能是演員自己處理方式欠缺，或者每場觀眾的接受度不一樣。”關於“度”的把握，林先生建議：“演員要有察言觀色的能力，在舞臺上講段子的時候，要避免出現涉及地域歧視、性別歧視以及刻板印象等不良內容。”
林先生尤其談道：“脫口秀的門檻很低，要講得好卻很難，國內脫口秀的系統正規的舞臺專業培訓系統也尚未完全形成。而且中國脫口秀屬於‘半路出家’，沒經過長時間的積澱。在國外，喬治·卡林講了很多很多年才‘封神’，現在中國很多脫口秀演員都是二十幾歲出頭，社會閱歷可能相對有限，但他們的表達欲又特別強，再加上他們對時事的吸收比一般人要快，如果沒有經過深思熟慮，難免引起觀眾不適。 ”
成都一位脫口秀從業者木木（化名）也關注到了此事。“看了楊某的那段影片，我猜測那段可能是楊某的即興表演，他可能只是在調侃不是攻擊，但帶上了一個群體，就會讓大眾產生很大的誤解。”
木木建議，“今後脫口秀演員在創作的時候，應該儘量避免‘以偏概全’的觀點，以免影響大眾對脫口秀的看法。好的脫口秀作品創作出來，都要打磨一兩個月甚至更長時間。目前，確實有些演員和俱樂部的演出不注重演出質量，這也很影響脫口秀在觀眾心中的印象。作為脫口秀從業人員，我們都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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