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傳聞,甯浩笑起來的時候能牽動臉上72塊肌肉,活像一隻壞猴子。
從小到大,甯浩最喜歡的英雄就是孫悟空,只是後來取得真經修得善果的孫悟空他不喜歡,偏愛大鬧天宮,永遠不安分的孫悟空。
2012年,甯浩成立壞猴子工作室,門口擺著一座鬥戰勝佛雕像。凶神惡煞的壞猴子,雙手緊緊抓住金箍棒,乖巧的放在膝上。它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下一秒可能蹦起來再次棒指天庭,也可能雙手合十說一聲:阿彌陀佛。
猜不透這雕像,也看不透甯浩。
陰差陽錯當了導演1997年,父母往20歲的甯浩兜裡揣了2000塊錢,助力他的北漂大業。
父親拍拍兒子的肩膀說:要是在北京混不下去了,別逞強,早點回家。
在他眼裡,這個從小到大調皮搗蛋、逃學打架的混小子,壓根不可能在北京紮下根。
甯浩點點頭說好,此前他正懷著成為中國畢加索的偉大志向。
結果高考體檢後才得知自己居然“色弱。”
“學了十多年美術,人家突然告訴你色弱,還有比這更荒誕的嗎?”
面試老師說:色弱怎麼能學美術呢?
他還死鴨子嘴硬:實際上如果純粹地站在繪畫的角度,不見得說有色弱缺陷的人就不能從事它。比方說以前的一些印象派,你也很難界定有些人是不是色弱。你會發現,比如科羅的畫色彩非常淡,他也很有可能是色弱。
老師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後還是刷下了他。
於是,甯浩就萌發了去北京的想法。他考上了北京師範大學藝術系,準備學導演。到了北京,租了一間地下室。口袋裡的錢連交學費都不夠,他求助一個同鄉老師才堪堪度過難關。
同租的室友會攝影,甯浩為了自力更生死皮賴臉跟在人家屁股後面,求著學攝影。
室友萬萬沒想到,這一教就教出中國第四位億萬票房俱樂部導演。
大學的日子還比較瀟灑,甯浩一邊上課,一邊兼職攝影。他真的很有天分,僅透過自學,攝影技術就達到了專業級水準。
到了要考試的時候,他就將攝影機架在現場,考完試回來接著拍,學習賺錢兩不耽誤。
唐朝樂隊老五非常賞識他,將他介紹給了朋友們。幾年下來,靠著拍音樂MV,甯浩在北京買了車買了房。
2001年,甯浩要畢業了。他拍了一部《星期四、星期三》,結果這部畢業作品獲得了大學生最佳導演獎。
這個時候,甯浩突然覺得,他可能真的是個當導演的料。
於是,他就將之前上課偷空寫的《香火》劇本拿給老師看,老師大為讚賞。幫他拉了一位大老闆投資,老闆也很爽快,當場給了四萬塊錢。
但拍到一半四萬塊錢很快用完,大老闆也了無音訊。
甯浩就自己掏了三萬,拍完了。
《香火》說的是一個小廟裡的佛像塌了,一個和尚就想募款重修佛像。結果師兄拒絕、文化局裡的領導相互踢皮球。於是他就開始化緣,好不容易化到了錢,又被警察判定為非法收入全部沒收。在派出所,和尚結識了幾位風塵女子,在她們的啟發下,他開始擺攤算命,眼見著錢就快湊齊了。又被流氓劫走了。和尚萬念俱灰,在廣場睡了一覺後打道回家,載他的司機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司機老婆難產,向和尚求助。和尚靈機一動將12塊錢買來的小佛像以3000塊的價格賣給了司機。
一下湊夠了錢。
可是等他回到寺廟,修好佛像之後。縣領導告訴他,要把寺廟拆掉修路······
這部處處反諷的文藝電影,在東京電影節獲獎了。
甯浩開始小有名氣。
用黑色幽默向現實宣戰
甯浩再接再厲籌拍新作品《綠草地》。也是一部文藝片,本來聯絡好了投資方,結果對方在開拍前三天逃之夭夭。
甯浩一邊罵娘一邊和朋友湊了二十萬,驅車前往中蒙邊境。草原遼闊,寒風呼嘯。晚上實在凍得受不了,他們就燒牛糞取暖。結果半夜,點燃了蒙古包,要不是同伴一腳把他踹醒。他就殞命火場了。
第二天演員都沒來,甯浩跑到山頂都收不到訊號。他就開車到演員家附近,結果有個老人告訴他們,人家早就走了。
演員撂挑子,對甯浩的打擊很大。他又東拼西湊拉了一幫人來,最後殺青的時候,整個劇組沒一個人說話,沒一個人露出笑容。
誰都不看好這部戲。
開車回家,甯浩也沉默著,朋友坐在副駕駛抽菸,一根接著一根,霧氣騰騰的飄出窗外。突然,一個不小心,車翻倒在溝裡。天旋地轉之間,甯浩想:到底能不能靠做導演吃上飯?這部要是不行,我改行算了。
2005年《綠草地》獲得上海電影節亞洲新人獎最佳影片獎的提名。正好,那時劉德華剛剛啟動亞洲新星導計劃,甯浩成為了他看中的新人導演之一。
劉德華給了他三百多萬,讓他拍《瘋狂的石頭》。為了讓甯浩放心,華仔還特意強調說:我不需要這部電影能帶來多少票房,只要故事足夠好看就行。
甯浩揹著揹包,一個城市一個城市遊歷,直到他走到了重慶。彼時的重慶發展迅猛,每天都有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也有數不清的古老城牆被推倒軋平;年輕人拿著小靈通頭髮染得五顏六色,一副新人類的模樣,老人們依舊喜歡穿著背心長褲,手拿扇子在古樹的廕庇裡下棋,對周圍的光怪陸離視而不見。
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變革、足斤足兩的煙火氣。
甯浩停下了腳步,決定就是這裡了。
要理解《瘋狂的石頭》裡的黑色幽默,就要回顧甯浩的成長曆程。
他是山西太原人,煤礦、鋼鐵和黑漆漆的工廠,充斥著他一整個童年和少年。後來學了美術,甯浩依舊固執的認為,黑色是這個世界上最美、最深邃也是最包容的顏色。
“幽默”則是來自於他與生俱來的玩世不恭,他太瞭解底層生活,雖然寫不了王侯將相,但市井小民卻被他描繪得惟妙惟肖。《瘋狂的石頭》裡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這幾點:國際大盜剛到重慶就被幾個毛頭小子耍的團團轉;幾方勢力絞盡腦汁都得不到的翡翠,卻被廠長兒子隨手拿了,還用來泡妞;房產大亨最後死在自己僱的殺手手裡;保安笨賊們拿著真翡翠當假,還自作聰明的掉包······
轉折無數,每一幀都是高潮,簡直讓人挪不開眼睛。
雖然事後,甯浩一再強調,《石頭》沒有影射和寓意,只是一部商業片。結果還是被人解讀出來很多東西。
他的作品太貼近生活了,每個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也因此,這部電影常看常新,也是國內黑色幽默型別電影的先驅者。
對了,當年票房3000萬,盜版都賣到脫銷。
後來,甯浩推出《瘋狂的賽車》票房直接破億,他成為繼張藝謀、陳凱歌、馮小剛之後,中國第四位票房過億的導演。
只不過他和前面幾位都不同,他從不去拍一些場面宏大的王侯將相的故事,他就偏愛小人物,他就喜歡去描繪小人物在時代大變革下的悲歡離合。這樣的人間煙火氣,太讓人喜歡了。
結語
2016年,甯浩宣佈啟動壞猴子72變計劃,用來扶持新人導演。
劉德華曾告訴他,不用感謝我,以後你有能力的話,去幫助一個人就好了。
實心眼的甯浩一直記在心裡,他現在幫助了一群人。
《繡春刀》導演路陽、《我不是藥神》導演文牧野。都受到了他極大的幫助。以至於文牧野獲獎後說:要是沒有甯浩就沒有《藥神》,甯浩將是我一輩子的老師。
說起來,甯浩當年初出茅廬的時候也很有意思。《香火》獲獎後,他攥著錢跑進商場,讓店員給他拿了一條最粗的大金鍊子,套在脖子上。後來這個習慣一直保持著,現在家裡已經攢了八九條。
朋友忍不住問他:一個搞藝術的,怎麼這麼土鱉?
甯浩得意的說:我就是要提醒自己,我始終是一個粗鄙不堪的人。
後來,他拍《黃金大劫案》時,借小東北之口說出了他對上流生活的見解:上流社會,天天疙瘩湯!
有錢怎麼了,還不是一樣喜歡喝疙瘩湯?
文章作者 李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