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嚮往的生活》無聊?總製片人:觀眾因為內容討論節目,很可貴

由 伯國平 釋出於 娛樂

“我遇到最大的困難和瓶頸就是,我們團隊的人都不願意接受採訪!我說這什麼公司呀?(笑)我這麼大年紀了還要我出來!”採訪一開始,王徵宇便給了專訪他的新京報記者一個並非意料之外的作答。

從《嚮往的生活》《幸福三重奏》到《哈哈哈哈哈》,王徵宇操盤的綜藝都和他的性格一樣:任性、真實——不進行預設,不迎合市場,不看重輿論。早年,他曾和媒體分享自己面對資本的三個原則:別管我做什麼;別管我什麼時候做;別管我怎麼做。

這種任性的堅持,也造就了《嚮往的生活》的獨樹一幟。2017年,在各種真人秀拼命“內卷”之時,王徵宇撕開了一處安靜的喘息之所——一個遠離城市匆忙的“蘑菇屋”,幾位家人邀請身邊的朋友前來做客,隨遇而安地勞作、做飯、遛彎、聊天,玩一些根本沒難度的小遊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當年,如此“烏托邦”的綜藝連贊助都很難拉到。但這對於王徵宇而言並不重要。他可以“裸拍”六集,可以靠人脈請來嘉賓幫忙,只要能讓他沉下心來做一檔他認為真正好的節目。

如此,《嚮往的生活》就像山珍海味後的一碗白粥,清淡溫暖,陪伴觀眾一下走過了六個年頭。日前,《嚮往的生活》第六季開播,蘑菇屋一家來到了心心念唸的海邊,出海捕魚、近岸趕海,和來做客的朋友共同解鎖海洋生物、烹飪當地美食……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一樣的恬靜自然。但很快,#嚮往的生活 無聊#上了微博熱搜首位。

節目宣傳團隊緊張地向王徵宇解釋,但王徵宇依然沒有按套路出牌,話鋒一轉:“一檔節目做到第六季,還有觀眾因為內容本身在討論這個節目,這已經是我覺得很可貴的地方了!我不喜歡綜藝上個熱搜就是什麼誰的衣服,誰的髮型,誰說了一句什麼話……現在還能在內容層面討論,不管是好的是壞的,我都很感謝。”

業內流傳一句話,沒有在掌聲中結束的節目。早在《嚮往的生活》成為國民節目的那一刻,王徵宇便接受了綜藝的“宿命”。“有多少人喜歡你,就有多少人討厭你,你沒辦法讓所有人滿意。”

被評價“無聊”之後,身處蘑菇屋的張藝興、張子楓帶著客人丁一滕一起做了一場直播。直播中,三人駛著小船在大海之上,畫面中只有海風吹拂的聲音,伴隨著三個人輕柔的歌聲和談笑聲;太陽從海平面緩緩升起,生活就像按下了靜止符,一切都是如此安逸。

張藝興、張子楓、丁一滕直播。

王徵宇依然堅持著他內心秩序中的任性與執拗。“《嚮往的生活》的核心就是治癒。我們可以不斷自我否定與解剖,但這個核心絕不能改變。”

【王徵宇自述】
 
談玩法
堅持輕鬆到極致,不要“卷”

新節目會想著怎麼樣去吸引觀眾的注意力,但走到四季以後的老節目,本質上所有成功的路徑都是來自於原來。《嚮往的生活》的成功路徑來自於,有人喜歡黃磊做飯,有人喜歡看家庭氛圍,有人喜歡看他們幹農活,有人喜歡他們晚上聊天、鬧著玩,有人喜歡熟人來做客……如果你動了其中一條成功路徑,其實就是動了基本盤;但是你不變化,基本盤就會越來越小,新的觀眾不會進來。所以老節目必須得變。

每一季我們都會把蘑菇屋帶到不同的地方,但這一季是我們第一次來到海邊。為什麼拍海邊?因為《嚮往的生活》中一個看點就來自於自然生態的變化。我們受限於在第一季度拍攝,大多選擇的是長江以南的地方。但農作物條件差不多,越來越同質化。上一季湖南常德,我們就硬生生想出了個種樹。而北方像內蒙古、新疆、東北這些地方一般7月到9月才會有收穫。我其實一直想改檔到第三季度(播出),這樣我們可以去東北鑿冰摸魚,去內蒙古看萬畝良田,去新疆摘葡萄、曬葡萄乾……也很好玩。但目前,海邊是這一季比較好的選擇。

《嚮往的生活》第六季終於來到了嘉賓們心心念唸的海邊。

但海邊不一樣的地方在於,海上捕魚並不像農耕那麼穩定。你出去一趟,回來能捕多少根本不知道。所以我們提心吊膽的。而且這事不能作假,也沒法作假,畢竟我們不是在水庫裡撈魚。在大海上,老天爺給你多少就是多少。他們第一次出去捕魚,放了400米的網,就捕了三條;第二次出去,2000米的網,捕了四條。

綜藝製作當中,我們不管是玩遊戲還是做任務,都要提前測試最優解。比如泥潭遊戲的最優解就是大家都掉進去了。但海邊作業是沒有最優解的。導演組測試的時候,幾十趟的出海,每次結果都不一樣。所以只能根據現場情況,再來判定我們後面該怎麼做。這是海邊最難的地方。

但這一季我們最大的困難還是來自於創新。後來,我們定下來的基本原則是,《嚮往的生活》一定還是要放鬆的,不要“卷”,要讓這個節目真正保持它自己的風骨——能夠治癒人心,能夠讓大家帶著美夢去入睡。所以不論是畫面呈現、場景拍攝,還是意境營造,我們就讓它輕鬆到極致。甚至這一季我們會有很多放空的內容。我不要什麼話題,只希望真正看這個節目、喜歡這個節目的觀眾,能夠因為這種治癒而得到滿足。

第二個,如何在細節上創新。去年我們加了倉庫,結尾的時候做了音樂會和圖書館的特輯。這都是偏“架空”的內容。今年我們來到了大海邊。這是更像童話一樣的地方。所以我們定了一個調子叫作:前面是大海,後面是村子;向前一步是夢想,向後一步是現實。比如,大海是我們設定的“夢想”,所以有了積攢貝殼換取掛件的解鎖式玩法;我們也會有沙灘車、海里的游泳池,還有書屋。每個小孩都夢想過有個書屋……我們希望把這些做得更“超現實”,讓大家感受到美好。正常情況下,結尾我們還是會做特輯,只是今年可能會更“誇張”。我們希望把想看海的人都找來,去突破束縛,營造更多美好。

本季創新瞭解鎖大海生物、村子等新玩法。

夢幻的沙灘車

總體來說,每年創新都是很難的,但也習慣了。其間我們也探討過好多,但這節目根本還是想治癒觀眾,而不是想上熱搜。熱搜是商務的要求,在我這裡沒有,我也不在乎。前兩天我看到一個評論,有個朋友患上抑鬱症,但會等著看《嚮往的生活》。我覺得能夠讓觀眾從中得到心靈平靜,或者得到些其他什麼,那就可以了。
 
談固定嘉賓
這個“家庭”是節目根本,不能隨便改動

老節目還有一點很難改,在於嘉賓。

《極限挑戰》有“極限男人幫”,《王牌對王牌》是“王牌家族”……但《嚮往的生活》營造了市場範圍內沒有的概念,叫“家庭”——我們理解為是一種烏托邦式的,非原生關係的重組家庭。在這裡,大家可以很自然地叫對方“爸爸”、“哥哥”、“妹妹”。那麼在這個概念裡,如果我動了其中一位嘉賓,其實就是動了根本——比如讓(更換)“極限男人幫”來做這個節目,也會很好看,但就不是《嚮往的生活》了。很大一部分觀眾已經習慣了這個“家庭”的相處模式,也是因為喜歡這個“家庭”才來看這個節目。

但是你(完全)不動,又會有問題。我一直跟我的製作團隊說一個道理,一個節目最開始的時候,是藝人給節目賦能,也就是說藝人給節目帶來最初的流量和看點。以黃磊舉例,比如“黃小廚”於《嚮往的生活》,“神運算元”於《極限挑戰》,這些都是黃磊本人的特性給予節目組的。但是當一個節目做了兩季或者三季以後,其實就是節目給藝人賦能。你所營造的場景和你所設計的東西是不是新的?能不能讓藝人有驅動感,對這個事情感興趣?現在很多節目都容易陷入藝人玩什麼都像玩老的東西。

所以《嚮往的生活》做了大量氛圍感的營造,就是為了讓藝人覺得這個地方還挺來勁的。而且在人物關係上,我們在何炅、黃磊、大華(劉憲華)這個家庭中,慢慢加入了彭彭(彭昱暢);大華走了之後,妹妹(張子楓)來了,然後去年又來了張藝興。藝興帶來的原生關係是他是黃老師的徒弟,從小就認識何老師。這都是希望把家庭關係進行拓展,而非改變。

但是拓展也不是隨便加——新來的人必須是跟家裡人能夠產生關係。當時大華走的時候,很多流量藝人都想當《嚮往的生活》固定嘉賓,我都拒絕了。後來我們選擇了妹妹張子楓。因為我們覺得妹妹加入這個家,對家裡的所有人都不會造成“傷害”。這個是我做節目的基本原則。可能也是秉持這種原則,我們的節目才能沒什麼矛盾。

張子楓

其實每一個新進來的人,都會帶來新的化學反應和成長。像這一季,妹妹已經比以前更主動了,會很自然地叫藝興為“哥”,也更能扛事兒,跟不熟悉的人也開始主動聊天了。而藝興和彭彭的相處模式更像是“憨兄弟”,兩個人說的話沒有一句在點上(笑)。

對於藝興的表現,這一季第一期藝興在海邊說“帶領華語音樂走向世界”,這句話是我堅持要剪輯出來的。因為我和他接觸了之後發現他真的是這麼想的。他是個“清白的野心家”,也足夠努力,夠上進。我也一直鼓勵他成為自己,先去這麼做,我們從來就不怕人家說什麼。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但是你必須去表達。上一季他剛來的時候,還是有一些打不開,或者說謹慎,和別人打交道沒有那麼自如。但今年他已經(成長了)。他會叫彭彭和子楓為弟弟、妹妹,他也會試圖跟每個來的朋友都聊一下,像許知遠老師。尤其第三期他身體好起來之後就“活泛”起來了,和大家玩成一片。《嚮往的生活》的笑點都來自於這種細小的地方,不是遊戲的強制性笑點。我覺得這些都是關於一個“家庭”衍生出來的看點。

但是後面要怎麼做?要不要再加人?其實我也沒想好。我每年把頭髮都薅完了去考慮。而且現在家庭本身的家底子夠厚,那我們就先看看再說吧。

張藝興

談飛行嘉賓
許知遠令人驚喜,總做老友會讓節目“死氣沉沉”

飛行嘉賓,也是人物關係的一部分。這一季我們看到很多人想讓丹丹姐(宋丹丹)再來,因為觀眾對《嚮往的生活》固有的印象是“老友相聚”。但幾個問題:家庭成員有沒有那麼多老友?還得是被大眾熟知的。而且,並不是觀眾覺得他們是老友,他們就真的是老友。哪怕何老師、黃老師交際圈子那麼廣,相對親密的朋友關係也是有限的。另外,一個老友如果頻繁來,他們身上的東西也會被消耗完。

當然,導演組不會放棄老友。像黃渤、宋丹丹、譚松韻、毛不易、李誕、陳赫,這些老友都屬於常來常往。他們現在來已經不需要提前打通告了。啥時候有空,別的嘉賓在,你也隨時可以來。

但我們也不能只做老友,不然節目會死氣沉沉。所以這一季在飛行嘉賓的選擇上,我們突破了自己的安全區,拓展了很多未知的人,去試探,看我賭來的人能不能給節目賦予新東西。

沈騰、馬麗給“蘑菇屋”帶來了很多笑點。

像我最開心的是邀請到許知遠老師。他其實和那一期的嘉賓都不太認識,他只是多年前採訪過黃老師,黃老師也很喜歡他給書寫的序。但就像平時你在家組局,也有朋友的朋友來一樣。雖然不熟悉,但你也很想坐下來喝一杯,認識認識。許知遠老師就是這樣。而且他特別有意思,和啥人都能聊上天。他和尹昉的太太聊世界上舞種的變遷(尹昉太太是一名舞者);和何老師聊為人相處之道;和楊迪說,“我們都是一樣的人”(笑)。而且他和以往大家都是團隊合作不一樣,白天的時候他自己單刷了一條線“打野”,完全沒和大家在一起。我們完全可以剪一期《許知遠在嚮往打野的日子》。

今年,我們便如此給蘑菇屋拓展了很多“朋友關係”。雖然這種“拓展”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但今年我們希望“奇奇怪怪”的人都能夠給《嚮往的生活》帶來新的東西。

新京報記者 張赫
編輯 佟娜
校對 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