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姑蘇志》記載:"芡實,葉似荷而大,俗名雞頭,狀類雞首也。出吳江者殼薄色綠味腴,出長洲車坊者色黃,有粳糯之分。"
漢聲雜誌就曾專門為蘇州的水八仙做了一本書,詳細的介紹了八種水生植物的特性和食用方法,雞頭米就是水八仙中的一個,雖然水八仙基本都圍繞在秋季上市,令老饕們樂意等待的還是一顆圓潤軟糯的雞頭,蘇州人的秋天也從雞頭米開始拉開序幕,吃到大閘蟹,秋天的食事才算告一個段落。
被美食愛好者公認的必吃城市中,蘇州毫不意外排在其中,在對飲食的態度上,蘇州人更加的特立獨行,不時不食是他們歷來咬準不放的飲食鐵規,他們遵循自然的生長規律,服從人類身體的需求的飲食才是對自然贈予人類食物最大的敬意。所以,一年四季,只有蘇州人在掐著時間點來吃,在秋季這樣一個檔口期,蘇州人光是專注於吃這件事情上,就很忙了。
農曆八月,搶鮮登場的就是軟溫新剝雞頭米,這種學名為芡實的水生植物果實開始閃亮登場,賞味期50天。南方多池塘水澤,菱、藕、葦葉之外,芡實也是常見的水生植物,春暖時節,深埋於汙泥底下,被冷落了一冬的芡實種子就開始發芽生葉,形如圓荷,貼浮於水面。到了夏天,莖端會開出紫紅色的花來,又漸漸收結成一個刺球,內裡孕育著數十枚種實,至初秋,它被收拾出來成為秋天的餐桌上的限時出現的珍饈。芡仁也是屬於藥食兩用之材,可食又可入藥,江南人家多呼之為"雞頭米"。唐明皇為雞頭米還留下一句香豔的詩句"軟溫新剝雞頭肉,滑膩初凝塞上酥。"
芡實在中國很多地方都有,因為出生地不同,芡實也分南北,北芡實一般為野生,果仁較小且口感硬,用來入藥;
南芡也稱蘇芡,是栽培的變種,最早記載於《本草品彙精要》,南芡實的代表就是蘇州所生,品質最好的芡實是來自蘇州南蕩,與北芡最大的區別就是除葉背有刺,其餘均光滑無刺。
無論是口感還是價格,南芡實穩壓北芡,南芡口感細糯香軟,雖然味道並不會太過驚豔,但於時令美食來說,它貴在出水迅速而食的鮮靈味道上,帶著過時不候的仙氣。
蘇州人愛死了這個芡實,作為水八仙中最貴的一種,如果你恰好是在農曆八月來到蘇州就會看到這一幕,常常一轉角,一穿巷,就能看到叔叔阿姨們坐在小板凳上,一邊剝著雞頭米,一邊聊著家長裡短。很多小吃店的招牌上寫著:桂花雞頭米。想吃它最好是在蘇州河畔的某一個小食店點一碗這樣的時令甜品,選一個有著仿古雕刻的木窗臺邊坐下,就著窗外的小橋流水人家的美景,然後食下這一碗只屬於秋天的溫潤香甜味道。
老早之前,每年雞頭米上市還會帶來一波"剪雞頭米"的副業潮,貧困人家的女子會在這個季節來找些剝雞頭米的活來幹,以此來貼補家用,但雞頭米並不是那麼好剝的。它的貴也是體現在人工,一天可以剝出5斤的都算高手了。俗話說"十斤蓬剝五斤子,十斤子剝兩斤米",這也是它貴的道理。
剝雞頭米有人工,也有機器。最新出來的雞頭米鮮嫩著,絕對是需要手工來剝出這秋天的新貴食材,老一點的雞頭米才交給機器來處理,機器的壞處是會破壞掉包裹住雞頭米外層的一層薄衣,機器處理的一般都是曬乾做南北貨出售。
專業剝雞頭米的人都會有一副"鐵指甲",金屬邊緣在雞頭米上麻利的劃兩道,三下五除二便去了外殼,力道要恰到好處,如果不小心蹭到裡面白嫩的肉,"破了漿",賣相不佳,鮮嫩的味道也會失去不少,身價就會大跌。剝出來完好無損的雞頭米,蘇州人稱"大丹"。為了將雞頭米的賞味期延長,蘇州人還會雞頭米冷凍起來慢慢食用,但鮮靈的味道則肯定是嘗不到了。
雞頭米這樣鮮靈的水產,嬌貴之極,以簡單的方法烹飪才是取其真味的優選,清炒或做成羹湯,都是捕捉住它清靈的味道的最佳,忌諱的是用鐵鍋來烹飪它,顏色發黑不算,還會令它的靈氣盡失變成烏糟糟一團,真是暴殄天物。作為藥食同源之物,在中國的醫學古籍中,雞頭米就是可以延年益壽的仙丹,甚至有"水中人參"這樣的稱號。
而蘇州人最擅長就是一碗桂花糖水雞頭米,要選手工剝出不的完整雞頭米,將水煮至沸後入冰糖,再放入新鮮的雞頭米,略煮一小會,不過一分鐘左右的光景就出鍋,撒上一點糖桂花,入口軟糯清甜Q彈卻又有著韌勁,一碗雞頭米落肚還能留下滿嘴桂花的餘香。
隨著雞頭米的到來也意味著中秋臨近,一絲秋意開始從圓潤如玉軟糯Q彈雞頭米漫延,對於不時不食的蘇州人來說,緊隨其後的還有鮮肉月餅,再往後就是大閘蟹的最佳賞味之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