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民(1887年-1911年),字意洞,號抖飛,福建閩侯人。從小過繼給叔父林孝穎,八歲喪母,由叔父撫育長大。他天資聰穎,刻苦用功,博聞強識,少年時即立下報國大志。1902年,林覺民以優異成績考入全閩大學堂(今福州一中),接受民主革命思想的薰陶。1907年,為尋求救國真理,東渡日本留學,不久參加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1911年4月,受同盟會派遣,回國組織廣州起義;4月27日(辛亥年三月廿九)參加廣州起義,後失敗被捕,英勇就義,年僅24歲,為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之一。他留下的《與妻書》,震撼人心,成為千古愛情絕唱,表現了林覺民“為天下人謀永福”而勇於獻身的崇高情懷,流傳後世,成為中華民族的珍貴精神財富。
在熱鬧的福州南后街旁,楊橋西路上,一處明清風格的福州民居安靜地佇立著。這裡,是林覺民故居所在。
時光回到1911年4月。留日回國的同盟會會員林覺民,在參加廣州起義前夕,於香港濱江樓寫下一封給妻子的訣別信,毅然投身於追求共和的起義中,慷慨赴死。這封信,便是被後世譽為百年情書典範的《與妻書》。
甲午年隆冬,記者走進林覺民故居。翠竹掩映下,林覺民的半身塑像目光炯炯,直視遠方。《與妻書》的片段在耳旁響起,讓人彷彿置身於百年前那個風雲激盪的年代。
回首眺望,《與妻書》背後的家國情懷,林覺民在時代變革面前的堅守與擯棄,仍值得今天的人們細細品味。
追求進步:少年不望萬戶侯
林覺民,1887年生於福州,幼年時過繼給叔父為子。林覺民天性聰慧,讀書過目不忘,深得嗣父的喜愛,自幼就由嗣父教導讀書。
不過,林覺民卻對透過科舉考取功名十分厭惡。13歲時,他參加童子試,竟在試卷上寫下“少年不望萬戶侯”後擲筆離去。1902年,他考入全閩大學堂(今福州一中),這是福建當時第一所官辦新式學校,該學堂的成立也是晚清政府“廢科舉、改書院、辦學堂,推行新學”以圖挽救危機的舉措之一。林覺民在此開始接受民主革命思想,推崇自由平等學說。課餘時,他大量閱讀《蘇報》、《警世鐘》等進步書刊,常對同學說:“中國非革命無以自強。”
在家中,林覺民也辦起一所別具一格的“女校”。他首先把新婚妻子陳意映動員起來,再發動堂嫂、弟媳、堂妹等親友家屬十餘人入學。除了教她們國學,林覺民還傳授西方文化知識,介紹世界局勢,抨擊傳統禮教。
1907年,林覺民留學日本,進入日本慶應大學學習哲學,兼修英文、德文。在此期間,他加入了中國同盟會,成為第14分會(福建分會)的骨幹成員。
1911年1月底,同盟會在香港謀劃發動廣州起義。林覺民得知後,立即從日本回國準備參加廣州起義,先赴香港,後回福建召集革命志士。
起義準備緊鑼密鼓,各路義士雲集粵港。4月24日晚,夜深人靜之際,林覺民在香港濱江樓寫下《與妻書》:“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時,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吾已成為陰間一鬼。吾作此書,淚珠和筆墨齊下,不能竟書而欲擱筆,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舍汝而死,謂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為汝言之。……汝體吾此心,於啼泣之餘,亦以天下人為念,當亦樂犧牲吾身與汝身之福利,為天下人謀永福也。”寫完《與妻書》,已是四更天,林覺民心中的重擔終於卸下。
1911年4月27日黃昏,林覺民等人隨黃興直撲兩廣總督衙門,後轉攻督練所,途中與巡防營大隊人馬相遇,展開激烈巷戰,林覺民最終中彈力盡被俘。
清廷廣州將軍張鳴歧與水師提督李準親自會審林覺民。林覺民毫不畏懼,暢論世界大勢,告知兩人:“只要革除暴政,建立共和,能使國家安強,則死也瞑目。”
林覺民的英雄氣概和大無畏精神,令張鳴歧也十分欣賞,稱讚林覺民“面貌如玉,肝腸如鐵,心地光明如雪,真奇男子也”。然而,林覺民最終仍被槍殺於廣州天字碼頭,年僅24歲。
烈士身後:故居保護牽動人心
林覺民英勇就義後,林家為了逃避清廷的追捕,躲到福州遠郊。楊橋路上的林宅,被著名作家冰心的祖父買下。1982年,這裡被確定為福州市文物保護單位。
然而,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福州市有關部門批准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拆除林覺民故居部分建築,準備建設商品房。這讓很多有識之士無法接受。
當時還在一家工廠工作的福州市辛亥革命紀念館原館長李厚威,立即在媒體上發表文章,建議完整保留林覺民故居。福州市政協委員張傳興也在《福建日報》上撰文,指出“如此不顧社會效益,不免使人失望”,並給剛擔任福州市委書記不久的習近平同志寫信,反映情況。
習近平同志看到來信後,立即讓市
文管會核實,同時要求有關部門暫緩拆遷。於是,一場林覺民故居保護行動由此展開。
1991年5月31日,故居修繕工程動工。11月9日,在辛亥革命福州光復80週年紀念日當天,林覺民故居修繕完成,並闢為福州市辛亥革命紀念館對外開放。“開館當天,習近平同志除了參加剪彩儀式,還親自給省外客人當起了講解員。開館一個月內,他又三次來館瞭解參觀者反應,作出整改指示。”李厚威回憶道。
林覺民故居得以妥善保全,讓紀念館館長陳玲頗為感動。她向記者講述了一個故事。2013年的一天下午,一位衣著樸素的臺灣老人來到林覺民故居前,正趕上紀念館快要閉館。老人央求工作人員,一定要讓他進去看看,並表示這是他此次來大陸唯一的願望。聽罷,陳玲答應了老人的要求。“一進館,這位老人就開始背誦《與妻書》當中的段落,還一邊走一邊對照,當看到院中天井旁真的有一株梅花樹時,老人流下了激動的淚水,握著我的手連聲說著‘謝謝’。”她說。
“林覺民的事蹟在臺灣被寫入了教科書,好多上了年紀的臺灣人,對《與妻書》十分熟悉,甚至能全文背誦,可見它的影響力。”陳玲說,《與妻書》中對林宅的生活場景有許多描述,保護好林覺民故居,就保護好了這些記憶的載體,對人們更好地瞭解林覺民的英勇事蹟大有裨益。
傳承發揚:為天下人謀永福
《與妻書》之所以被稱為“天下第一情書”,在於信中不僅飽含著林覺民對妻子的濃濃愛意和深切牽掛,更蘊含著一位志士對自由、平等的信仰,對理想信念的執著追求。
後世紀念林覺民,多依託《與妻書》為載體,或改編成話劇、戲劇,或拍成電影搬上熒幕等。
2011年,在辛亥革命百年之際,由省委宣傳部、福州市委宣傳部聯合拍攝的影片《百年情書》在全國公映,影片即取材於林覺民的絕筆情書《與妻書》,以林覺民與妻子陳意映的愛情故事為主線,並行交織1905年至1911年之間革命黨人的革命活動,最終以廣州起義將影片推入高潮。
而在省實驗閩劇院,林覺民的事蹟首次以閩劇現代戲的形式登上了戲劇舞臺。該院創作的閩劇《別妻書》獲得第11屆中國戲劇節優秀劇目獎、第20屆曹禺戲劇文學獎,幾年來演出近百場,很受歡迎。2014年9月,《別妻書》在福建文化寶島校園行中,連演十多場,引發追看熱潮。
“許多臺灣民眾在後臺拉著我們演員的手,含著淚表示感謝。因為他們對林覺民太熟悉了,而用閩劇的形式體現又比較新鮮,是另外一種藝術享受。”省實驗閩劇院院長周虹認為,用閩劇的形式再現林覺民烈士的事蹟,很容易在兩岸觀眾中引起共鳴。
“吾自遇汝以來,常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然遍地腥雲,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彀?……吾充吾愛汝之心,助天下人愛其所愛,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顧汝也。汝體吾此心,於啼泣之餘,亦以天下人為念,當亦樂犧牲吾身與汝身之福利,為天下人謀永福也。”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可以想象,林覺民參加革命起義之時,便已知道,此去前路兇險、生死未卜。然而,為什麼還要義無反顧而去?皆因要“為天下人謀永福也”。閩江學院教授林友華說,以現在的眼光來看,林覺民可算是時代的弄潮兒,他留過洋,精通外語,深受中西方文化的交融薰陶,在社會大變革的時代,他選擇為革命、自由、進步犧牲自我,做一個探路者,這是值得今人思考的地方。
冬日午後,在林覺民故居採訪,看到一撥撥參觀者停留、駐足、聆聽;故居外,依然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懷揣著希冀與夢想。突然覺得,這就是無數烈士先賢拋頭顱、灑熱血所為之奮鬥的世界吧。
歷久彌新的精神感召
林覺民百年前寫就的《與妻書》,不僅記錄著一段豪氣干雲的革命歷史,更為後人開啟了一條通往英烈內心世界的路徑。在那個世界裡,有決絕、果敢和家國大義,也有不捨、依戀和兒女情長。
面對腐朽的專制制度,在兒女私情與進步理想之間,林覺民毅然決然選擇了後者,不惜捨生取義,以圖喚醒民眾,其大義凜然的氣魄讓無數人為之動容。同為福州人、曾任國民政府主席的林森,對林覺民的事蹟相當推崇,稱讚《與妻書》“慷慨悽愴,至情至性,仁人與孝子相成,兒女與英雄並見”。
百年回望,林覺民始終沒有離開我們的視野,其精神感召力歷久彌新,人們不斷從他的事蹟中汲取力量。在海峽兩岸,《與妻書》入選課本教材,成為中國人的共同記憶;在其誕生地,林覺民故居被闢為紀念館,供後人憑弔緬懷。
今天是從歷史中走過來的。沒有無數革命先烈的犧牲精神、首倡之功,也就沒有今天我們所享受的和平、寧靜的生活。在個人選擇日趨多元的今天,林覺民追求民主進步、“為天下人謀永福”的精神核心依然熠熠生輝,學習、緬懷林覺民等革命先輩,依然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正如一位受訪者所言,有夢想的人最有力量,而能夠自覺把個人理想與時代召喚結合在一起,就能夠迸發出更加強勁的動力。
在實現中國夢的偉大征程中,在加快建設新福建的道路上,林覺民等先烈志士的精神不會缺席,也不應該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