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民眾的反教情緒:因為謠言成了解洋人的方式

  針對中國民間的反教情緒,美國著名史學家費正清等主編的《劍橋中國晚清史》流露了深深的困惑:

  外國人中間唯有基督教傳教士到中國來不?為了獲得利益,而是要給予利益;不是為了追求自己的利益,而至少在表面上是為中國人的利益效勞。那末,在十九世紀所有那些來中國冒險的人們當中,為什麼傳教士反而引起了最大的恐懼和仇恨呢?如果對這個問題有任何一個答案的話,那就是傳教士常常要、不可避免地堅信這一主張:只有從根本上改組中國文化,才能符合中國人民的利益。……他們的共同目標是使中國皈依基督教,而且他們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

  洋教士“不是為了追求自己的利益,而至少在表面上是為中國人的利益效勞”,這不是一句讓我們舒服的話,幸好這句話還沒有說滿,“?少在表面上”云云,使習慣“文化侵略”定勢的我們尚不至於大動肝火。實際上,即便是在持“文化侵略”論的人那裡,與持洋槍洋炮叩擊中國國門者相比,手拿福音書的洋教士的面貌也溫和多了,只不過他們認為,這種溫和是一種“掩飾”和“偽善”。

晚清民眾的反教情緒:因為謠言成了解洋人的方式


  相對溫和,或曰善於“掩飾”的洋教士們,為什麼反而引起了中國人最大的恐懼和仇恨?費正清們提供的答案,歸結於洋教士的“文化自負”。他們認為,根本原因在於,洋教士認定中國文化不如基督教文化,決心從改造中國的文化入手來徹底改造中國。易言之,這是由洋教士“文化自負”所導致的“文明?衝突”。

  不同的文明之間未必只有衝突,大可求同存異。這是當代人的共識,取得這點共識遠非容易。特別是在不同的文明相遇之初,如果溝通和交流不暢,甚至根本缺乏溝通和交流的有效渠道,那作為某一個民族精神共同體的文明,在異族眼裡,會呈現出一種怎樣的圖景呢?《劍橋中國晚清史》中提到了十九世紀在中國流行過的一本小冊子《辟邪紀實》,是專門抨擊洋人洋教的,內容駭人聽聞,如說外國“所有出生三個月的嬰兒,不論男女,肛門都塞以空心小管,而於晚上取出,他們稱這為‘固定生命力要素之術’,這使肛門擴大,長大時便於雞姦。…?”

  現在很難找到《辟邪紀實》來證明以上說法,不過,類似的言辭曾在中國流行應是事實。大陸出版的《籌辦夷務始末》收錄了一份1862年在江西出現的《撲滅異端邪教公啟》,實際上就是當年知識分子張貼的一張匿名大字報。其中洋教士的罪責被歸納為:“採生折割”,“姦淫婦女”,“錮蔽幼童”,“行蹤詭秘”,大字報號召民眾“齊心拆毀天主教堂,洩我公憤。”當時為息事寧人,清朝官方還派人到江西查訪,瞭解民情。官員問:“我等從上海來,彼處天主堂甚多,都說是勸人為善。譬如育嬰一節,豈不是好事?”回答者說:“我本地育嬰,都是把?家才養出孩子抱來乳哺。他堂內都買的是十幾歲男女,你們想是育嬰耶?還是藉此採生折割耶?”

  相似的事物,在不同的文明環境中,往往呈現迥然不同的外觀。這裡提到的育嬰堂,同為中外皆有的慈善機構,但一旦到了異質文明的土壤中,雙方不接觸不瞭解,謠言就會轉而成為相互認知的唯一媒介,這樣,在異族的奇特想象中,文明也將成為格外猙獰和恐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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