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在與梅蘭芳的婚姻走到盡頭後,流言蜚語接踵而至,小冬悲憤之下,一度告別舞臺,潛心念佛。五年後,她到上海參加一次剪綵活動,再遇當初幫她出面向梅蘭芳要個說法、拿到兩萬塊錢“分手費”的上海灘大亨杜月笙,從此,開始了她人生的另一段傳奇……
孟小冬,女,北平宛平人,梨園世家出身,是早年京劇優秀的女老生。人稱“冬皇”的孟小冬。是京劇著名老生餘叔巖的弟子,餘派的優秀傳人之一。她的扮相威武、神氣,唱腔端嚴厚重,坤生略無雌聲。孟小冬一生經歷坎坷,於1977年卒,終於臺灣。人民音樂出版社的出版的《孟小冬》演繹了她坎坷而又傳奇的一生。
這樣說——在陳凱歌的電影《梅蘭芳》問世之前,很少有人知道她。她的名字只有在那些關於《梅蘭芳》或者《杜月笙》的傳記中偶爾出現。但現在,透過陳凱歌的那部電影,全中國、甚至全世界的人都開始注意到這個閃耀著奇異光輝的名字。她的絕世唱腔,她與梅蘭芳、杜月笙纏綿悱惻的動人愛情,她的真性情與絕世的美貌,讓她註定為世人所注目。她是梨園的“冬皇”,她就是絕世名伶——孟小冬!
孟的美在天生的純淨,雖自知麗質,但並不以此媚世,身上有仙風,而絕無半點狐氣。因此,她贏得了梅蘭芳。梅愛她,也因她傑出的京劇藝術表現。可惜,他們只在一起生活了7年,1927年,兩人結婚,1933年離異。看來,那時就有所謂“七年之癢”。從史料上看,梅先生似乎責任大一些,他不能處理好家庭關係。
首先是二夫人福芝芳對孟小冬的排擠,這件事到梅蘭芳訪問美國的時候已經鬧得不可開交,福芝芳最後不惜墮胎相逼,梅蘭芳不得以隻身赴美。這件事,足見福芳芝手段之彪悍,梅蘭芳處事之軟弱,更能體會出孟小冬內心的委屈。這之後,梅蘭芳剛從美國回來就出了所謂“戴孝風波”,這場實為名分之爭的鬧劇,更使孟小冬心灰意冷,再到後來鬧得滿城風雨的“李志剛案”,(追星族李志剛,早就開始追捧孟小冬,由於愛屋及烏,得到梅、孟結婚的訊息,受到刺激,於1927年9月14日持槍往見梅蘭芳,開槍打死了從中斡旋的《大陸晚報》經理張漢舉,軍警則把李志剛亂槍擊斃後梟首示眾。)家事演化成刑案並公開化到了社會新聞的程度,兩人的壓力可想而知。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梅蘭芳完全身不由己,他非但不能保護孟小冬,反而被眾人和輿論裹挾到了她的對立面去。他們只好選擇了分手.
受傷遁入空門
與梅蘭芳分手後,1932年正當孟小冬專心致志地投師深造之際,又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天津一家大報上忽然登出了連載小說,用化名影射孟、梅之事,說某著名坤伶向某名伶敲詐大洋數萬,並把5年前發生在東四九條馮宅的綁架殺人案重新提了出來。
社會上一時謠言四起,輿論沸然,越傳越離奇。因為是小說體裁,還作了種種虛構,但由於並未指名道姓,也無法予以評理。小冬面對這一突如其來的打擊,心灰意冷,對於舞臺生活,深感厭惡。她來到北平拈花寺,拜住持量源大和尚為師,舉行了皈依三寶典禮。自此以後,小冬一心向佛,以求身心清淨。小冬曾恨恨地坦言:“婚姻不如意才促使我信佛的。”
孟小冬茹齋唸佛,對戲劇界來說,無疑是一大損失,要求孟小冬復出的呼聲越來越高。這時,有人向她陳述厲害:你自暴自棄,脫離舞臺,無聲無息地家居唸佛,正好中了別人詭計,反而使人對報上的小道訊息信以為真,日子一久,觀眾逐漸把你遺忘,最後毀了自己的才華,豈不可惜。
孟小冬一下子茅塞頓開,她寫了《孟小冬緊要啟事》,於1933年9月在天津《大公報》頭版上連登三天。在全篇五百多字中,有六處提及梅,只有開頭一處直呼其名,而其他五處均客氣地以“蘭芳”二字相稱。其中責梅措辭,最重的也不過是說梅“含糊其事”、“足見毫無情義可言”等語而已,找不出一句攻擊性的詞藻,有理有節,富於人情味。在談到與梅分手原因時,也只是用了一句話:“是我負人?抑人負我?”到底是誰錯了?沒有明說,也不便明說。孟小冬把這個問題最後留給讀者去評判了:“世間自有公論,不待冬之贅言。”
小冬之所以要將苦惱的身世向世人“略陳梗概”,說明她和梅分手以後,幾年離索給她帶來的巨大痛苦,暗喻自己備受侮辱和“復遭打擊”的悲慘處境。從“啟事”中還可以清楚地瞭解到,當初孟小冬嫁梅時,苦苦追求的是“名分”。半個月後,孟小冬抖擻精神,東山再起,重返她酷愛的戲曲舞臺。
剪綵再遇大亨
1937年5月1日,位於上海市中心的黃金大戲院舉行開幕典禮。由大亨杜月笙揭幕並致開幕詞。開幕行剪綵禮的是3位年輕貌美的女士:孟小冬、陸素娟、章遏雲。
孟小冬這次到上海剪綵,受她結拜金蘭的姐姐、杜月笙的四姨太太姚玉蘭的邀請,下榻姚在辣斐裡的住所。姚早知道杜月笙對孟有意,又念孟已屆而立之年,還無家可依。此外,姚雖已嫁給杜月笙,因遭前面的二、三太太反對,尚未搬進杜公館,又因杜的前3個太太都是蘇州人,而姚一個人是北方人,感到勢單力薄。所以剪綵之後就把孟留在身邊,明是陪她,實則從中撮合,自己也可以藉此壯壯聲勢。
一天晚上,姚玉蘭把孟小冬叫到自己的房間,讓她陪自己睡,一起聊天,子夜過後,方朦朧入睡。不知過了多久,孟小冬迷糊中覺得姚玉蘭起來了,還以為她是去上廁所,不一會,孟小冬發現回來的卻是一個男人——杜月笙,她嚇了一大跳!此時,經歷過感情坎坷的孟小冬,自知難逃杜月笙的魔掌;同時也想到這幾年來一直受到杜月笙的種種好處,恩猶未報,因此不再拒絕。翌日一早,姚玉蘭對小冬說:“小冬,你留下來吧,咱們姐妹合成一家,和那幾個蘇州女人鬥,把家產都奪來,我們兩人平分。”打此以後,孟就留了下來,自然而然成了杜月笙的情婦了。
不久,因日寇侵佔上海,杜、姚逃往香港,孟小冬暫回北平。過了一年,杜月笙叫小冬速去香港。孟小冬到了香港九龍,在杜家盤桓數月後,仍經上海返回北平。
1938年10月,孟小冬在北平正式拜餘叔巖為師。入門以後,小冬悉心侍奉師父,並且嚴格按照師父的要求,在這五年的深造期間,基本停止了演出。期間餘叔巖幾次手術,小冬更是不離左右,情逾骨肉。最後她終成餘氏衣缽的唯一傑出傳人。1943年餘叔巖去世,孟小冬心灰意冷。她無心唱戲,當時北平正處敵偽政權時期,小冬乃以“為師心喪三年”為由,謝絕歌場,隱居不出。直到抗戰勝利,日本投降,方與程硯秋合作,透過廣播電臺向全國播唱《武家坡》以示慶祝。
同居沒有名分
而杜月笙那頭,1937年由於日寇來勢兇猛,淞滬防線於當年11月12日全線崩潰,日軍佔領了上海。半個月後,杜月笙擺脫了日軍的威逼,逃離上海,流亡香港。不久,姚玉蘭和幾個子女亦先後到達香港。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香港被日軍佔領。這時杜月笙剛好飛往重慶向老蔣彙報工作。隨後香港淪陷,無法復返,杜月笙從此困居重慶。一個多月後,姚玉蘭及子女等也輾轉千里,由港安全到達重慶。這一呆就是三年多。
1945年杜月笙回到了闊別已久的上海老巢,這時姚玉蘭和幾個子女還都留在重慶,一時還回不來。他突然想起北平的孟小冬,時隔多年不見,她現在可好?想到這裡,他趕緊讓總賬房黃國棟寫封掛號快信,叫她速來上海。孟小冬從北平來到“18層樓”公寓706號時,杜月笙已等候多時。如今的孟小冬,年已快四十,由於常年嗜食鴉片,加之經常生病,身體欠安,臉帶煙容,顯得消瘦,但依然還是那樣年輕。杜月笙顧不上寒暄,一把將小冬拉進懷抱……
從此,杜月笙和孟小冬半公開地過起了同居生活。1946年春末,姚玉蘭拖著幾個兒女,回到了上海。姚玉蘭回到上海後見老杜有了小冬,竟和她像陌生人似的愛理不理的了,十分傷心。孟小冬看在眼裡,便決定向杜月笙告辭,藉口老母年邁放心不下,暫時回北平住一段時期。
義演破鏡難圓
1947年8月30日是杜月笙60歲生日,當時,恰巧兩廣、四川、蘇北等地發生水災。杜月笙決定來個祝壽賑災義演,將演出收入全部用來救災,而義演的一切費用由自己承擔。杜月笙最為關心和日夜思念的是孟小冬這次能不能來。
小冬到滬後,為了便於排戲,即寓華格臬路杜公館。按預定計劃,演出從9月3日到7日,為期5天。但因南北名伶薈萃,特別是梅蘭芳抗戰期間蓄鬚明志,已快10年未登臺;孟小冬更是觀眾渴望已久的餘派嫡傳,有不少外地戲迷遠至平、津、川、湘,甚至香港、臺灣的觀眾,聞訊乘坐飛機趕來觀賞,戲票不夠分配,黑市票翻了幾倍,還是一票難求。為滿足觀眾要求,這樣才決定大部分戲碼連演兩天,一共演了10天。
9月7日晚,各界人士贈送給孟小冬的花籃排在戲院門前的牛莊路上,足有1華里長。孟小冬兩場《搜孤救孤》的演出,征服了成千上萬的觀(聽)眾,被內外行人一致譽為前所未有的“廣陵絕響”。一出餘派名劇,被孟小冬演唱得近乎完美無瑕,無疵可剔。小冬演出那兩天,很多參加祝壽演出的名演員都站在後臺,屏息靜聽。
孟小冬梅蘭芳
不過人們沒有見到梅蘭芳在現場看戲。事後他的管事姚玉芙透露說,梅先生在家聽了兩天電臺的轉播。現今廣為流傳的孟小冬這出戏的錄音,就是那時用鋼絲錄下的。孟小冬真可謂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了。也正因如此,才最終奠定了其不可動搖的“冬皇”地位。但這次竟是她最後一次與觀眾的見面,成了“後會無期”的絕唱了。
孟小冬這次來參加義演時,曾想到梅蘭芳就住在上海,也一定會登臺,開始有些顧慮。萬一被派到一個戲裡,或即使同臺不同戲,也會抬頭不見低頭見,總感到某些不便。但杜月笙畢竟老於世故,似乎早就考慮在先了,把他倆的戲碼岔開,10天戲中,兩人分演大軸,梅8天,孟2天,並不見面。
偏偏有些小報上流言蜚語,亂出主意,希望梅、孟合作《四郎探母》或《武家坡》一類的“對兒戲”,企圖透過戲臺上的陰陽顛倒,融化感情,使二人重溫舊夢,以達到臺下的破鏡重圓。這件事弄得梅蘭芳和孟小冬乃至杜月笙都很狼狽。
不過,以梅之持重、孟之孤傲,他們不會被那些小報或其他什麼人牽著鼻子走。事實上也是如此,梅蘭芳先後登臺各演4天,孟小冬推說自己無戲,不去戲院;中間兩天輪到孟小冬出臺,梅也同樣避開,於馬思南路寓所聽電臺實況轉播。每晚散戲後固定在南洋橋金府的夜宴,孟也未出席。
這樣,梅孟非但臺上未遇,臺下也未曾見過。就連最後一天杜月笙親自參加的全體合影,因有梅在場,孟也推託疲勞而辭謝了。對孟來說,也許是她早已淡薄了人間男女之情,不願意再重建那種徒有虛名、明誇暗棄的表面上的愛情。
戰後顛沛流離
小冬在義演結束的第二天,便整理行裝,向杜月笙和姚玉蘭提出急欲北返。理由是:來上海4個月了,思念高堂,杜、姚也不好強留,杜讓姚出面送上珍貴金銀首飾,作為酬謝。此時的小冬心中隱然有種不快之感,謝絕了。
小冬行前,只保留了一件這次演出程嬰穿的褶子,它只有七八成新,並不太值錢,但大小長短正合身,是她20年前初到北京自己選購的,特別喜歡,暫時留作紀念,其他帶來的所有行頭,全部送了人,大有俞伯牙摔琴謝知音的味道。這就表明小冬今後不再打算登臺了。
有人問她為什麼年紀輕輕就要退隱,她無奈地搖著頭和擺著手說:“您瞧,我這麼個樣子,可怎麼還登得了臺呀?”據此可知,小冬不再登臺的原因,是體質太弱造成。她後來曾對其弟子說過這樣的話:“一戲之耗費精力太多,非體能所勝也。”她回到北平不久,就表示從此要學陶淵明,隱居山林,不再唱戲了。
小冬離滬返平後,杜月笙日夜牽掛,總覺得這次很對不起她,小冬臨行只拿了一隻金錶,其他什麼也沒要。他隨即派了個得力的門徒,專程赴北平以孟小冬的名義替她買了一處房子,算作對她的酬答。其實這幢房子孟小冬並沒有住過多少時候。
梅蘭芳和孟小冬
1948年,孟小冬孤身獨居在這幢房裡,身體還是常鬧胃病,瘦弱欠安。她突然接到她的結拜姐姐姚玉蘭的掛號信,希望她火速到上海暫居。孟小冬到上海後,就和杜、姚住在一起。杜、姚希望她這次來了就不要再走了,千萬莫要見外,往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絕不另眼相看。孟小冬聽了熱淚盈眶,幾乎要哭出聲來。自此,孟小冬安心地留了下來,與姚玉蘭果真誼重骨肉,親如一家。平日裡小冬悉心照料杜月笙的病體,不離左右,儼然成為杜家的一員了。
只是“好景”不長。1949年天津、北平解放,上海形勢“吃緊”。1949年4月27日,孟小冬隨著杜月笙家人乘坐的荷蘭“寶樹雲”號客輪匆匆駛離上海。
去港補行婚禮
到香港後,一年多來,小冬又像當年侍奉師父餘叔巖一樣,整天為杜的病體操持,煎湯熬藥,不離左右。雖然杜月笙對自己倍加憐愛,但至今沒有一個名分,眼看著杜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一旦倒下,如何是好?她是名伶出身,生就一副孤傲的性格,因此平時很少見到她的笑容。她和姚玉蘭的關係後來也逐漸顯得有點緊張起來。彼此房門一關,互不往來,每天吃飯也不同桌。
1950年,杜月笙不顧家人的阻撓,堅持要與孟小冬補行一次婚禮。婚禮當晚,形銷骨立、63歲的新郎杜月笙下了他那幾乎離不開的病榻,穿起了長袍馬褂,頭戴禮帽,坐在手推輪椅上被推到客廳,由人攙扶著站在客廳中央,42歲的新娘孟小冬著一件嶄新的滾邊旗袍依偎而立。
杜月笙將在港的兒子媳婦和女兒女婿全部叫來,命他們給孟小冬行跪拜禮,以後都要稱呼“媽咪”。而對姚玉蘭一律尊稱為“娘娘”。因為在此之前,杜月笙的兒女們稱呼孟小冬為“阿姨”,有的叫“孟阿姨”或“小冬阿姨”,有的乾脆連名帶姓稱呼為“孟小冬阿姨”!後來杜月笙聽了也覺得彆扭,就叫他們不要加上“孟小冬”三個字,一律都叫“阿姨”!那麼從今天起,就要改為“媽咪”了,而“媽咪”送了他們每人一份禮物,兒子、女婿一人一套西服衣料,女兒、兒媳則每人一塊手錶。
自此,孟小冬,一生苦苦追求的“名分”,終於如願以償,正式做了大亨杜月笙的第五房夫人。
1951年,64歲的杜月笙去世。他自己留存的10萬美元,以“先內後外”為原則,全部分給了杜家和與杜家有關的人,孟小冬只分到2萬美元。孟說,這怎麼夠……
小冬的下半生,就靠這筆錢養老了。1977年,5月26日,孟小冬於臺北逝世,享年7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