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偽造天書,藉此“天瑞”舉行封禪大典。它的起因,還得從著名的“澶淵之盟”說起。
北宋景德四年(公元1004年),遼國蕭太后、聖宗耶律隆緒集中幾乎所有的兵力,大舉南侵。這時的遼國,已經完成政治經濟的封建化程序,國力大振,君賢民強;而北宋政府卻安於現狀,不思進取。
在這之前,鑑於遼國日益強盛,凱覦中原,宋軍也曾主動進攻兩次。第一次在宋太宗太平興國四年(公元979年),宋軍攻至北京城外高梁河,兩方激戰,宋軍敗北;第二次在雍熙三年(公元986年),宋軍三路分進,遼軍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宋軍著名將領楊繼業兵敗被俘,絕食而死。這一次,卻是遼軍主動進擊了。宋朝屢敗之餘,早已膽怯三分,加上宰相王欽若等人貪生怕死,紛紛主張遷都退讓,便使宋朝處於更加不利的境地。
當時,只有一位忠臣寇準力主抗戰,宋真宗也覺得遷都有損國格,於是委任寇準負責全面指揮軍事行動。寇準深知士氣低落,決難取勝,因此極力動員宋真宗親自出徵。宋真宗不便固辭,便同寇準一起北進,迎擊遼軍。兩軍戰於澶淵(今河南濮陽一帶),剛一交戰,遼國大將蕭撻覽便中宋軍伏弩而死,遼軍士氣大挫,不久主動提出議和。宋軍本可乘勝追擊,但宋真宗不願久戰,只希望敵軍能夠儘快撤退,竟然同意議和。
遼軍一看宋人軟弱可欺,又提出割地要求。宋真宗不願割地,主動提出贈款。這樣,作為戰勝國的宋朝居然每年必須向遼方貢獻白銀10萬兩,細絹20萬匹。如果不是寇準大力抗爭,那麼,賠款的數字還要大得多。在這個基礎上,兩國結盟,成為兄弟之國,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澶淵之盟”。
自古以來,只有邊疆地區向中原之主稱臣納貢,這一次,一個泱泱大國的天子親自出徵,卻與一個小小的遼國訂立城下之盟,一時間,輿論譁然。
這時侯,當初主張遷都的王欽若乘機跳出來了。王欽若早年流浪四川,曾遇見一位道士,舉止怪誕。那道士告訴王欽若,今後定可官至宰相。從此,王欽若便開始留心道教。五花八門的書,什麼都看;三教九流的人,哪個都交。天長日久,王欽若也幾乎成了一個道士。後來作官,王欽若便經常找些靈芝、甘露啊,說成是主上聖明,才能招致這樣吉祥之物,花言巧語地進貢朝廷,以此官運亨通,步步高昇,終於作了宰相。
這樣,王欽若對道教更是深信不疑。遼兵南下,王欽若就是聽通道士之言,說是“戰必敗,兇無窮”,因此才極力鼓譟遷都。後來寇準主戰,又把宋真宗爭取了過去,王欽若便視寇準為眼中釘、肉中刺。現在舉國上下都以和議為恥,王欽若便覺得時機已到,可以一箭雙鵰:一來報復對手,二來重新爭取皇上的寵信。
一天退朝之後,王欽若獨自留下來,向宋真宗挑唆:“澶淵之役,國人皆以為恥,陛下卻反以為寇準有功於社稷,臣實在不解。”
宋真宗反問道:“我方不是頂住了敵軍,保住了國土嗎?寇準指揮有方,當然有功,怎麼不可理解?”王欽若故作激憤地說:“城下之盟,《春秋》恥之,寇準一再堅持陛下親征,結果卻害得陛下以萬乘之貴而屈為城下之盟,這樣的奇恥大辱,都是由他一人引起,罪不可赦!”
宋真宗一聽,果然怏怏不樂,便說:“朕知道了,以後對他的話,朕少聽一些就是了。”
第一個目的達到,王欽若又著手第二件事,王欽若不露聲色地說:“匹夫匹婦也知報仇雪恨,難道我大軍就這麼忍氣吞聲嗎?”
宋真宗火了,大聲說:“那你說怎麼辦?”王欽若知道宋真宗怯戰,便故意將他一軍:“殺到遼國,活捉遼主!”宋真宗一聽,不作聲了。
王欽若乘機端出自己的如意算盤:“陛下如果哀嘆民生,不願用武,那麼,臣建議我朝迅速舉行封禪大典。這樣,既可以四海歸服,威鎮四夷,又可以洗刷前恥,挽回民心!”
宋真宗遲疑地說:“無緣無故,怎麼好封禪?”
原來,封禪是古代一種非常隆重的祭祀儀式。一國之主,親至泰山,封土建禪(壇),祭拜天地。秦皇、漢武以下,歷代沿襲。可是,有一條規矩,必須有嘉祥之瑞,才能舉行封禪典禮。
王欽若早已謀劃好了,馬上答道:“陛下肯定是因為國家沒有天瑞,所以不便封禪。可是自古以來,一切天瑞,幾乎都是人為的。《河圖》、《洛書》,果真定有其事嗎?這都不過是聖人憑藉神道用以宣施教化罷了!要天瑞還不容易?自己編一個就是了,只要陛下深信不疑,誰還敢說個‘不’字?”
一番話,說得宋真宗果然動心了。
過了一段日子,宋真宗朝會,煞有介事地對群臣說:“近來啊,朕總是做一個同樣的夢,一個神仙總對朕說:‘春天做個道場,天書三篇為賞!’朕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只道是天機不可洩漏,便在城內做了一個道場。今天得到報告,果真有天書降臨。”
宋真宗說完,便帶領群臣去迎接天書。他們來到承天門,望天拜謝,將天書迎進道場。王欽若上前,展開兩丈有餘的黃帛,取出一軸,將封口處的一行大字展示給眾人看:“受封命,興於宋,付於慎,居其器,守於正,世七百,九九定。”
君臣一見紛紛跪下叩首,向宋真宗表示祝賀。王欽若見狀,又打開卷軸,現出天書三篇,名曰《大中祥符》。
這下可不得了了,天書降臨,舉國同慶:奉告天地,大赦天下,加官文武,改元中有祥符……當然,所有這一切,王欽若必定拉遼國使臣到場參觀。
既然有了天書,當然就有資格進行封禪了。於是,文武百官,僧道百姓,成群結隊,成千上萬地前來詣闕請願,其神色之虔誠,態度之堅決,連宋真宗等人也沒有料到。可是,雖然他急不可耐,恨不得一步跨到泰山,但又不得不擺出一付謙讓的姿態,再三推讓,再三拒絕,翻來覆去地表示:“寡人無德,怎能輕議封禪呢?實在是不能批准你們的請求!”
於是,王欽若又製造了一篇天書,這次不偏不倚,正好降在宮中,從而全國上下,再一次掀起了請求封禪的熱潮。在這種情況下,宋真宗才裝出一付聽天由命的樣子,答應前往泰山封禪。
就這樣,宋真宗浩浩蕩蕩開赴泰山,一路上,不斷有新的祥瑞之事奏報上來:什麼山出醴泉呀、天降甘露呀……最奇特的是,天書第三次降臨,而且就直接出現在泰山半腰的一棵老松樹上,此外,在山頂玉女池,又撈出了一尊石雕神像……
這次封禪典禮,簡直是隆重極了:高高的祭臺上,中央供著上帝的牌位,左右兩邊,宋太祖、宋太宗配享。祭禮官萬分虔誠地捧上天書,置於上帝之前。宋真宗親自祭拜,然後,大臣宣讀玉冊文、玉牒文……最後,王欽若率群臣山呼萬歲。
天書一連三次降臨,宋真宗身上蒙上了一層神聖的色彩,臣民們也暫時淡忘了“澶淵之盟”的記憶。
封禪大典的舉行,又展示了宋朝作為上國的風威;遼國的君臣多少也收斂了一些囂張的氣焰,說也奇怪,從此後,遼軍再也沒有南侵,直到宗真宗去世。
這場由王欽若執導、宋真宗主演的鬧居雖然暫時結束了,但宋真宗並沒有停止其“以神道設教”的事業,那些阿諛取悅之徒也仍然不斷向他“爭奏祥瑞,競獻讚頌”,幾至達到“全國上下如病狂熱”的地步。可以說,直到宗真宗去世,都把這類自欺欺人的舉措視作維繫其政權命運的紐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