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南越王趙佗 趙佗的生平事蹟

由 時愛蘭 釋出於 八卦

  中國在位最久、最長壽的帝王是誰?

  漢武帝?他活了70歲,在位54年,夠長壽了。康熙?他有21位公主,24位皇子,在位61年,也不簡單,可跟我們的主角比,都還稍遜一籌。在位最久又最長壽,而且真正當過皇帝的只有一位:南越國武皇帝趙佗。他足足活了121歲(有沒搞錯),在位長達71年。

南越王趙佗 趙佗的生平事蹟

  趙佗有很多頭銜,他是秦始皇的大將,被毛澤東稱為“南下幹部第一人”,他給蠻荒的南方帶來了血腥的殺戮,也帶來了文明與進步。

  廣東的先民原來是他們

  公元前二二一年,秦國大將王賁乘著滅燕的餘威,大舉攻齊,安享太平40多年的齊國在這支鐵血大軍面前,沒有半分的還手之力,齊王建乖乖當了俘虜。六國覆滅,天下一統,秦始皇突然發覺自己沒了用武之處,他的為人,永不滿足,可下一個目標呢?

  目標其實有兩個,北有匈奴,南有百越,匈奴騎兵強橫,久為邊患,百越蠻夷混雜,茹毛飲血,要想建立萬世基業,兩個都不能扔下。南征北討,看來是箭在弦上了。兩相比較,當然是北強而南弱,所以北伐匈奴的任務交給了大將蒙恬,蒙家世代為將,忠心不貳,而南征百越的任務,則交給了名不見經傳的屠睢。屠睢,這個聽來生猛的名字還是第一次見諸史書,而且被稱為尉屠睢,尉是常見軍銜,可大可小,秦始皇的軍師尉繚就當過國尉,但一般的尉只是中層軍官。秦滅六國,猛將如雲,秦始皇放著一干宿將不用,挑上這個小字輩,著實匪夷所思。

  總之,50萬南征大軍交到了屠睢手中,這個尉級軍官被徹底雷到了。想當年,秦國第一名將王翦征討楚國,也只有60萬人馬,始皇帝還一百個不放心,逼得王翦買房置業,擺出一副胸無大志的樣子。屠睢區區一個校尉,何德何能?卻手綰重兵,專征一方,真是八輩子修不到的好福氣啊。

  不過,秦始皇和屠睢都低估了即將面對的敵人。五嶺以南那時分佈著眾多的原始部落,統稱為百越,雖然篷發紋身,不通王化,但好勇鬥狠,更勝中土。按屠睢的想法,南征要一舉收功,必須速戰速決,所以他兵分五路,齊頭並進:

  第一路,由興安縣向越城嶺前進,直向桂林;

  第二路,從湖南江華的萌諸嶺向南,直奔廣西的賀縣;

  第三路,從騎田嶺進入廣東西北,沿連州江南下,直達番禺;

  第四路,由大庾嶺進入廣東北部;

  第五路,集結在江西東部的餘干。

  除了頭腦發熱的屠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此行頗為不易。先不說嶺南炎熱,瘴癘之地,後勤困難,單是討伐計劃自身也是問題多多:五路分兵,明顯輕敵,結果不出所料,第一、第二兩路由屠睢親率向廣西前進的秦軍遭到了西甌人的頑強抵抗。

  西甌是百越的一支,大概還處在原始社會,落後就不怕死,絕對是真理,屠睢頭一仗殺了西甌的酋長,但這些土人越發拼命,秦軍反而困在崇山峻嶺中動彈不得,屠睢中了流矢,一命嗚呼,他的部下不是戰死,就是病死、熱死。主帥身死,剩下的殘兵敗將,前進無路,後退無門,又逢雨季,平地水深數尺,唯有苦苦支撐,等待援軍,可他們不知道,這一等就是三年。

  秦始皇修長城的同時,也在籌劃另一項更有意義的工程,這就是靈渠。這條水道修通,南征大軍就不愁後勤補給了,意義大概可以和抗戰時期的滇緬公路媲美。工程由偉大的水利專家史祿負責,這個人名是瞎掰的,史書裡只說他是“監御史名祿”,實際他既不姓史,也不姓監。

  靈渠打通了湘水和灕水,使得物資順利抵達南征前線,屠睢的繼任者也確定了,是任囂,此人跟屠睢一樣來歷不明,但應是大將之才,他的副手就是我們的男一號趙佗,河北正定人氏,少有才名,19歲時已經陪伴秦始皇周遊天下了。

  任囂、趙佗點齊人馬,兵發百越!

  可惜此時的秦軍再不是橫掃六國的勁旅了,真正的精兵都在北方,跟著蒙恬與匈奴作戰,南征大軍完全由亡人、贅婿、賈人等社會渣滓組成。所謂亡人,就是無業遊民(現在的名稱是待業或下崗);贅婿不用說了,在男尊女卑的社會,上門女婿幾乎就是下等人的代名詞;賈人比較奇怪,追求利潤的商人在以農為本的秦國是天生的賤民,什麼苦活、累活都少不了他們。

  這樣的討伐軍戰鬥力可想而知了,可是任囂和趙佗沒有退路,只有拼死向前。他們匯合了原來的秦軍殘部,與越人展開了殊死的搏鬥,虧得靈渠源源不斷的補濟,到公元前二一四年,秦軍終於在最後的較量中佔了上風。

  被征服的嶺南為秦帝國提供了南海、桂林、象郡三個郡的土地,主帥任囂順理成章當了第一任南海郡尉,同時還節制桂林和象郡,南海郡下轄博羅、龍川、番禺、揭陽四縣,治所在番禺,也就是今天的廣州。至於趙佗,任囂讓他當了龍川縣令,那裡控制著通往中原的道路,非有得力的人把守不能安枕。

  政權建立,剩下的就是殖民了。如果不能充實人口,嶺南即使佔領了,也不會長治久安,何況那麼多士兵的生理問題也要考慮。於是,秦始皇緊急徵調了1.5萬未婚婦女送往嶺南,任囂、趙佗麾下那些社會渣滓倒是白揀了便宜,最走運的還是贅婿,又當了一回新郎官,媳婦送上門了。

  移民比較困難,全國半數的人都在為長城、阿房宮之類的偉大建築忙碌著,哪裡還有閒人?於是,公元前二一三年,秦始皇又把貪贓枉法的小官吏發配了過來,還不夠?乾脆把曾經當過商人的也湊上充數,最後連商人的父母、祖父母也搭上了。

  這就是今天廣東人的先民,幾十萬無業遊民、上門女婿、犯法的官吏、商人和他們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萬多含苞待放的黃花大姑娘,真是奇異的組合!這種情況跟澳大利亞的開發史有一拼,當年英國也是把澳大利亞當成罪犯流放地的,1788年1月18日,菲利浦總督率領1500人的隊伍到達澳大利亞,其中一半是囚犯,一半是士兵。

  天高皇帝遠的南越王

  秦始皇如願當了千古一帝,可他的江山並沒有傳之萬世,隨著陳勝、吳廣揭竿而起,滅亡的六國紛紛復辟,過度使用民力的秦王朝走到了盡頭。對老百姓來說,這是個亂世,對野心家來說,這是個機會。對實際統治嶺南的任囂和趙佗來說,他們也面臨著三個選擇:

  一、勤王

  嶺南世外桃源,大軍數十萬,要說勤王,倒也有這個資本,但暴秦無道,天下苦之,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任囂更不想一起陪葬。

  二、舉義

  有沒有人跟任囂來一個隆中對我們不知道,但這位“東南之主”如果北上以爭天下,並不是沒有機會,而任囂無此雄心,他也不想殘民以逞。

  三、割據

  嶺南方圓數千裡,足以自保,乾脆與中原斷絕聯絡,管他洪水滔天,等天下安定再說。思慮再三,任囂決定走第三條道路,公元前二〇八年,他一病不起,特意把趙佗招來,安排後事。遺囑很簡單,就八個字:封關絕道,保境安民。

  趙佗當然是蕭規曹隨,遵命行事,他接任南海郡尉,按預定計劃,吞併了桂林和象郡,然後分兵封鎖關口、斷絕道路,關起門來作了南越武王。天下大亂時安享太平,這是嶺南人民之大幸,當然換個角度,這種做法也有分裂國家之嫌,世上的事,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

  對這個新崛起的南方強權,代秦而起的漢王朝也是毫無辦法,劉邦的首要任務是醫治戰爭創傷,至於天朝的威儀,只能以後再考慮了。司馬遷寫《史記》,照顧劉家皇帝的面子,相當雷人的描述了漢朝的大度,說劉邦是因為“中國勞苦,釋佗弗誅”。言外之意,劉邦心眼太好,所以不殺趙佗,仁君形象,躍然紙上。其實,劉邦清除異姓王的工作一刻也沒有停止,他之所以放過趙佗,純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武力征討不行,當然就需要一位說客,劉邦的選擇是陸賈。此人是漢朝的職業外交官,口才出眾,曾經給劉邦解說“不能馬上治天下”的道理,由他出使,當然再合適不過。公元前一九六年,陸賈來到南越,與趙佗進行了一番頗為意思的對話。

  今天來看,陸賈對趙佗的心理,肯定是做了相當仔細的研究,所以他的說詞是逐層遞進。首先,陸賈解決了趙佗的身份認同問題,你是中國人,因為天下大亂,割據一方,終非長久之計;其次,陸賈吹噓劉邦,五年之內,掃滅群雄,是真命天子;最後陸賈恩威並施,劉邦愛惜百姓,不想動武,但如果趙佗不聽招呼,派個十萬人來滅他跟玩一樣。

  這是陸賈的三槍拍案驚奇,可惜趙佗不是閻妮大媽,不聽他扯蛋,只問自己跟曹參、蕭何、韓信相比怎麼樣,陸賈送了頂高帽子,您比他們強太多了。

  趙佗又問,我比劉邦怎麼樣?自比天子,這還了得?陸賈不帶髒字的挖苦:漢朝人口億計,幅員萬里,南越地方千里,人以萬計,怎麼比啊?趙佗也不客氣:我若是與劉邦逐鹿中原,還不知誰贏誰輸呢?

  兩人一番吹牛,一番恐嚇,都達到了目的,最後趙佗表示願意歸附漢王朝,陸賈也順水推舟代表劉邦冊封他為南越王,當然一切都還是老樣子。這一來一往,顯示出劉邦和趙佗的老辣,既然不能消滅對方,就要學會相處,這是政治智慧的最高境界,可惜和平只維持了十多年,到了呂后秉政,就變天了。

  從皇后升級為太后的呂雉對趙佗稱孤道寡的派頭看不慣,打發隆慮侯周灶帶了十萬兵馬前來討伐。陸賈說十萬人能滅了南越,那是胡吹大氣,呂雉可當真了。結果,周灶連五嶺都過不去,後來呂雉病死,劉家班成功復辟,周灶這才黯然退兵。據說,趙佗曾給周灶寫信,希望化干戈為玉帛,可惜這份善意無法上達天聽,等到周灶班師,趙佗更是得理不讓人,之前他已經發兵攻破了長沙國,現在又趁勢打劫臨近的閩越、甌越,儼然是東南之主了,而且趙佗也不再是什麼南越王,他開始自稱武皇帝。

  僭號,這是個重要的訊號,表明了趙佗與漢王朝對抗到底的決心。

  皇帝的親筆信

  強硬的呂家班已經垮臺,百廢待興的漢王朝何去何從?這個僵局,要考驗剛即位的漢文帝了,考驗他的政治智慧。

  23歲的漢文帝劉恆性情平和,有著與身分和年齡不相稱的社會閱歷,知道以當時的國力還動不了趙佗,所以決意安撫,當然前提是趙佗必須去掉皇帝頭銜。怎麼才能用最恰當的方式表達善意呢?漢文帝決定寫一封親筆信,這是一種相當罕見的溝通方式,不用詔書,不用口諭,大概是想顯示他的親民,而信的措詞低調,態度中懇,更是讓人大吃一驚,我們有理由相信它是漢文帝親手所擬。

  首先,信裡明確了雙方的身分,是“皇帝謹問南越王”,不提趙佗稱帝一事,避開了最敏感的話題,雙方都有面子,也緩解了對立的情緒。

  漢文帝簡單敘述了一下劉邦死後政權更替的情況,字裡行間,處處自謙,甚至說自己“壅蔽樸愚”,沒有及時與趙佗聯絡,然後一古腦把漢越交惡的責任推到已死的諸呂頭上。接下來漢文帝用兩個舉措表明態度:一是撤回防備南越的部隊,二是慰問趙佗在河北正定的親屬,並整修了趙家先人的墳墓。

  善意之後就曉之以理了,道理講得很透徹,兵連禍結對誰都沒有好處,天子富有四海,也不在乎南越國的那點財富土地,但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歸順中央,共享太平,才是正理。

  這封誠意十足的信,顯示了漢文帝的苦心,而送信人也是趙佗的老友:陸賈。當然,這也是一封冒險的信,假如趙佗不買帳,貴為皇帝的劉恆如何下臺?他即位不久,大權還握在一班元老手中,屆時能否穩坐江山都成疑問了。

  公元前一八〇年,已到耳順之年的陸賈銜命二赴南越。

  這一次,趙佗真的被打動了,他登位已有49年,子孫繞膝,正是頤養天年的時候,與漢朝對抗不過是賭氣,如今劉恆既肯放下身段,他又何必固執己見?為了表示誠意,趙佗宣佈卸下皇帝稱號,還讓陸賈給劉恆捎去一封回信。

  這信寫得也很有水平,劉恆自謙,趙佗更是低調,自稱為蠻夷大長,還用了昧死上書這樣的字眼,很有點愚忠的樣子。信中,趙佗回顧了高祖、惠帝兩朝的“恩德”,然後學劉恆的樣,把破裂的責任推給呂氏,好像稱帝根本就是逼上梁山。

  在一番剖白之後,趙佗生動地表達了對天朝的嚮往,聲稱自己“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鐘鼓之音”,日子過得了無生趣,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不能侍奉天子。末了,趙佗承諾馬上去掉皇帝名號,而且說“老夫死,骨不腐”,暗示一定說話算話。

  隨信而來的是一份禮單,白璧一雙,翠鳥千,犀角十,紫貝五百,桂蠹一器,生翠四十雙,孔雀二雙,這份良苦用心讓劉恆賺足了面子,可謂皆大歡喜。兩位遠隔萬里的帝王,居然有著對共同利益的高度認知,這是真正政治家才有的默契。

  對趙佗來說,他認可漢朝的宗主地位,換取了穩定的雙邊關係,唯一的損失是面子,畢竟要盡些藩臣的本分;劉恆也有理由高興,他用一封信擺平了10萬大軍無法解決的問題,為國家贏得了休養生息的機會,順便鞏固了自己的政治地位。

  雖然這是一個雙贏的關係,但還是有人不滿,特別是那些把“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奉為金科玉律的人,在他們看來,武力總是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另一方面,某些後來的越南人也有類似的想法,越南黎朝的官修史書《大越史記全書》狂贊趙佗,認為他開疆拓土,與漢朝抗衡,又沒讓北方人佔便宜,功德無量,潛臺詞是能打敗漢朝就更理想了。

  趙佗當然沒有這些糾結,他年事已高,無慾無求,只想與子民安享太平,憑著這份心態,他一直活到公元前一三七年,也就是漢武帝建元四年,以121歲的高齡撒手人寰。在他死後,南越王國又傳了四代,公元前一一一年,終於被漢武帝所滅。

  很多人為如何評價趙佗傷腦筋,其實大可不必,單是做到保境安民,已經善莫大焉,何況趙佗和輯百越,大義歸漢,分明是一代雄主。趙佗最有爭議的兩件事,一是去秦,二是歸漢。

  前者讓秦國的Fans不爽,他們一直幻想出這樣的情景:秦國的北伐和南征大軍同時回援,滅了項羽和劉邦,這在理論上說得通,但忽略了一點:秦國兩代暴君,再加一個趙高,殘民以逞,趙佗為什麼替他們賣命?至於歸漢,是大義之舉,以當時情況來說,沒本錢對抗的是漢朝,趙佗如果北進中原,加上匈奴的威脅,不要說漢武帝的輝煌,有沒有文景之治都兩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