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一刻:致腫瘤君熊頓:你的痛苦 雖敗猶榮

  儘管朋友建議我看完電影《滾蛋吧,腫瘤君》再來寫這篇文章,但我真心認為自己根本沒有勇氣踏進電影院...


 

   幾年前,我還在泡天涯論壇的時候,有一條叫“滾蛋吧腫瘤君,記錄與腫瘤抗爭的病院日子”每天都在首頁飄紅。那時候各種生活體驗貼大熱,出於好奇,於是點了進去。熊頓從發病五個月的時候開貼。

   她說自己開貼的原因是“對畫漫畫的人來說,任何際遇都可以成為付諸筆尖的素材”,而她希望可以用自己的這段經歷帶給大家勇氣和希望。

  在網上追腫瘤君帖子的日子裡,每天的標準動作都是重新整理、催更、祝福...週而復始。儘管知道熊頓每天都困在醫院裡,身邊充斥著化療、吃藥、測體溫、白細胞增減這些詞,可她讓我們看到的只有一幅幅忍俊不禁的漫畫:

—— 花痴著帥哥梁醫生給自己做胸穿刺,事到臨頭,卻被“請”進來一個白鬍子主任;

—— 親友團一波一波來探病,上一刻還聲稱自己病得不能削水果了,下一刻就混出去聚餐;—— 用藥後體重激增剃短了頭髮,偷偷趴在視窗看父親的背影,驚覺和自己現在的背影好像;—— 母親節偷偷為媽媽畫漫畫,畫到一半的時候媽媽正好進屋,於是氣急敗壞地把媽媽轟出去...艱難困苦中插科打諢的朋友之情,相互扶持、故作堅強的父女之情,彷彿一夜回到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的母女之情...熊頓極少在畫裡描繪痛苦,卻讓我們這一刻被逗得哈哈大笑,下一刻又熱淚盈眶。

  慢慢地,最初那條帖子,也變成了一條匯聚了不同年齡、不同背景、不同命運人群的河流——我們不僅在裡面看熊頓,也看各型各色的人生遭遇,還看我們自己:

——有人在裡面訴說自己或親人也罹患了一樣的病症。

——有人慷慨激昂地講述自己如何十年抗癌,分享自己的經驗和鬥志。

——有人找來攻略、醫生建議、偏方..

.——但更多是凡夫俗子,處在某個人生階段、經歷著這樣那樣的不順,有許多這些那些的煩惱。熊頓讓每個人都覺得周身充滿了力量勇氣,也讓每個人為自己感到慶幸,慶幸自己不是她,而我們的煩惱在死神面前不堪一提。熊頓在治療中始終維持著更新,像一條魚,蟄伏水底一段時間,就會浮上來吐幾個空氣泡泡告訴大家: 嗨,別擔心,我還在頑強地活著哪

——從網路到平媒,從書籍到電視,我們用各種方式追蹤著她的生活細節:新剃了頭髮;和媽媽貧嘴;揶揄朋友艾米,在冬天的太陽下吃烤紅薯...而這些給了我們一種錯覺:熊頓成功了,戰勝腫瘤,將是不日可待的事情。

  不過一切就停滯在她直播了媽媽囑咐好朋友多穿衣服的一條微博裡。其實在發出最後一條微博時,熊頓已經呼吸困難,無法躺臥。而她說“要寫兩句,否則大家該擔心了。”就像所有那些曾觸動過我們的作品中,最讓人放不下的結尾就是這樣起起落落後的戛然而止。

在死亡面前,沒有人不為咬緊牙關、全力以赴的戰鬥而動容。而很多時候,都讓人覺得這個姑娘有些不可思議:一些生活瑣事和小變故往往就能輕易地讓我們崩潰絕望,而熊頓那麼年輕,怎麼就能夠在面對絕症之時,那麼勇敢達觀、堅忍不拔?一個人怎麼能一邊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折磨,一邊又佯做沒事兒似地去關心別人、給別人信心和鼓勵?後來無意中看到TED上一段演講,解開了這些疑惑。演講者是個遊走於生死界限的醫院牧師,後來自己也成為了癌症患者,開始了漫長的戰役。她說 :“你們不瞭解,對於長期受苦的人而言,最害怕的不是受苦,而是我們所承受的苦難毫無價值。”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對熊頓有了更深刻的瞭解。

  或許人在陷身絕境、無計可施時,唯一能讓她感到有價值的,就只剩以光榮的方式承受痛苦了。如果從這個角度看,她的苦難已不僅僅是她所揹負的苦難——她用言傳身教讓那些透過網路、書、電視節目認識她的人,瞬間領悟了原本實實在在的幸福。

  在網上人們給她留言:”熊,原來一直覺得我自己很慘,看到你的故事突然覺得那都不算什麼...""我今年也得了病,拖拖拉拉治了大半年還沒好,覺得很痛苦,感謝你給了我繼續奮鬥下去的勇氣!"

  "我們已經把這輩子的痛苦都受了,接下來的日子就會幸福安康了"熊頓的微博成為了人們傾吐內心的樹洞,也像繁花似錦的烈士墓園。總有人來灑掃憑弔、彙報生活的進展:“hi !親愛的,剛剛在群裡看到你的漫畫拍成電影了,還是吳彥祖演的,你該偷樂了吧!你應該不記得我了,12年初我在微漫畫上畫過鼓勵你的漫畫,那時候我才3000粉絲不到,現在我也出過書了呢,也成了正兒八經的作者,哎,來感嘆一下,電影出來我會幫你去看嗒!”

  “熊熊,時間過得好快哦,一眨眼我就結婚了,寶寶也快要出生了,而你也已經走了好幾年了,在天堂過得好嗎?想念你。晚上要和老公去看你的滾蛋吧腫瘤君,希望在電影裡也能感受到你滿滿的正能量。"

  “親,今天電影首發了,我們都又笑又哭。從立項的時候我就參與到了電影裡,很開心也很榮幸。想盡自己所能幫助電影做好。我們大家在電影拍攝製作時總是會想到你。"“熊,這麼叫你好不好,我去影院看看他們把你拍成什麼樣了,雖然我知道里面有很多情節肯定是他們編的,不過沒關係,我要去支援一下——"

如果你關注過熊頓父親@崇文X的微博,他寫自己從小城出發,形影相弔地去參加已逝女兒的作品拍成電影后的宣傳活動。這位父親用寥寥數筆寫道:“一路北上去京,心情沉重...惟願熊的樂觀向上、積極的人生觀可以得以傳播,朌望早點到來——”

熊頓離開後,她的作品還被改變成各種各樣的形式,在各個角落流傳,不得不說,對於還留存世間的父母也是一種安慰。這位獨生女正是用這種綿延不絕的方式,慰籍並反哺著父母的養育之恩。如果人生真有意義,痛苦自當有其深意。人們接受命運及所有苦難時 ,他所選擇生活道路的方式,使他在最困難的環境中向生活增添更深刻的意義。如果說每個人都揹負著一個命運賦予的使命,那麼熊頓的使命,或許就是讓我們在笑和淚中看到生命的頑強、無力和偉大;如果說一顆星揹負著命運,那麼它將在熄滅前用爆發式的閃耀,刺穿人間仰望的渺小心靈,令他們重聆生命的拳拳之音。人類最後的自由,是在已給定的環境下選擇自我態度的自由。因此,雖然子夜下著星辰 ,雖然列車總是奔向下一刻的劇痛 ,生活的洪流依然在痛苦和孤獨中推搡碾壓、澎湃地湧動前進,將一種被稱之為“精神”的意志力帶到更廣闊的世界汪洋,賦予無法退避的苦難以無上光榮與價值。這一刻,許多的痛苦,雖敗猶榮。熊頓,我並不認識她。可很多時候,我覺得她就像住在我心裡的一個朋友。我倆已經認識好久了 。

  PS:熊頓,如果你知道梁醫生是男神吳彥祖演的,會伸爪求擁抱麼?呵呵,我覺得你一定會的。

  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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