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星之死,又一次戳中“傳銷”這個社會痛點的同時,也讓人心生疑問:傳銷組織是否仍“盤踞”靜海?是否還有與李文星年齡相仿的年輕人身陷其中?
8月4日,封面新聞記者在天津市靜海區暗訪發現,李文星之死,並未給繼續“盤踞”靜海的傳銷組織帶來“驚慌”:
當天下午,距離李文星殞命水坑直線距離兩公里處,梁頭鎮東賈口村境內,仍有一個傳銷窩點“蝸居”在地溝裡。聚集人員年齡結構,與李文星完全相近,全是一些20歲左右的年輕男女。面對接到舉報趕來的警察,這些年輕人不僅上演“游擊戰”,還“殺回馬槍”返回窩點……
暗訪·偶遇
肩扛水桶鑽進玉米地
離開李文星殞命的水坑,朝東,驅車去梁頭鎮方向。
離開前,便有本地居民舉報稱,在東賈口村境內,有傳銷人員聚集。“具體藏在哪裡,不知道,但那裡肯定有。”舉報者十分肯定。
車進入東賈口村,村口理髮店老闆娘回應稱,傳銷人員確實有。不過,這些人不會聚集在村裡。建議去村外的樹林看看。
車出村,已是下午1點20分許。車正準備駛進高速路下穿隧道時,前方正行走四位男子。其中,三人手拎塑膠袋,袋中裝有饅頭等食物。一人肩扛著一桶純淨水。車駛過,四人面孔很年輕。“這四人,是不是搞傳銷的?”和記者一樣,開車的宋師傅心生疑問。
車從四人旁邊駛過。從後視鏡,記者發現,四人行走了一會,便左轉進入一條小路。時逢玉米即將成熟期,四人進入小路後,便不見了蹤影。
記者返回東賈口村,找到村裡唯一一家小賣部。老闆娘告訴記者,四人在小賣部買了饅頭等食物,剛離開。“從口音判斷,他們全是外地來的,是搞傳銷的。”
與老闆娘的答案一樣,長期在村外河溝附近放羊的一位村民同樣證實稱,這幾人是搞傳銷的。具體窩點就在村外一片玉米地外的河溝邊。
暗訪·對話
自稱是野營的城裡人
年輕人,河溝,樹林,買饅頭吃。這一切要素,均指向剛才偶遇的四位年輕人,就是傳銷人員。
於是,記者決定前往村外玉米地外的河溝,作進一步求證。
為不引人注意,記者租借了一輛三輪車。大概行駛了十來分鐘,便來到兩塊空地附近。有村民悄悄告訴記者,剛才四個人,就在兩塊空地之間的地溝裡。此時此刻,正在吃東西。地溝極其隱蔽,灌木叢將其完全遮擋。再往外,是一條河溝。河溝邊,栽種的樹木,也正好是天然遮擋物。河溝對面,是一條高速公路。
穿過空地,記者來到地溝邊,眼前情景正如村民所述,地溝被簡易搭建成了一個窩棚。頂上,扯了一張塑膠,用於遮擋。地上,鋪放著席子、棉被等。溝裡,除一人站著,還有幾個人東倒西歪的坐著那裡。一邊說笑著,一邊吃著東西。在溝另一側邊坎上,兩男一女坐在地上。女子打著傘,正吃著剛帶回來的食物。記者粗略數了一下,人數十人左右。
記者問:“你們是哪裡人?”
站立的男子趕緊回答:“我們是城裡的。”
“在這裡幹嘛呢?”
這位男子繼續回答:“野營的。”
一問一答時,其餘人員沒有插一句話。但當記者離開時,溝裡傳來這樣的一問一答:“哪裡的?”“城裡的。”“幹嘛呢?”“野營的”……
重複兩三遍後,笑聲傳來。
記者離開稍遠一點後,於下午2點01分,撥達110報警電話分鐘後,自稱是靜海區公安分局的民警與記者取得聯絡。並與記者約定,先在東賈口村委會碰頭。
記者於是乘坐三輪車,朝東賈口村返回。在途中,又遇到一位光頭年輕男子。他騎著一輛摩拜單車,朝地溝方向騎去。據村民指認,此人同樣是聚集地溝裡的傳銷人員。
暗訪·報警
被反偵察僅解救一人
下午2點20分,民警在東賈口村委會門口碰頭。下午2點30分左右,在記者的帶領下,兩位民警和兩位協警,來到這處窩點的附近。
“他們人有點多,暫時不驚動他們。我馬上與局裡聯絡,請專業打擊傳銷的同事過來支援。”其中一位民警的提議,得到了其他人的同意。於是,大家又回到車裡,等待支援的同時,守株待兔。
大概過了不到十分鐘,一位民警突然告知記者,地溝裡的人,全部朝南邊跑了。他的同事已追過去了。原來,就在警察等待支援期間,不知是什麼動靜,引起了地溝里人的警覺。“他們的反偵察能力很強,這也是我們在打擊傳銷時,所遇難度之一。”一位民警說。
下午3點42分,曾透過手機與記者聯絡的民警,回電告訴記者,現場解救了一人。至於其餘人員,這位民警沒有透露更多資訊。
這位民警回電之時,記者正好來到天津市公安局靜海區分局。在門口,記者被身著特警服的保安攔下。說明希望與負責宣傳的人士面見,其中一人透過值班室電話作了一番溝通。這位聯絡者讓記者接聽電話。
在電話裡,一位自稱是宣傳工作人員的男士告訴記者,如需採訪,請與市公安局宣傳處聯絡。記者提出希望告知聯絡方式時,這位工作人員回應:“請透過114查詢。”
暗訪·檢視
有四位男子殺回馬槍
警察去追攆時,地溝窩點已沒了人影。記者在窩點裡發現,溝里人離開得非常匆忙,不僅沒將饅頭、雜菜、鍋巴等食物帶走,充電寶、洗漱用品和上衣外套等物件,也沒來得及帶走。離地溝不遠處,那輛被光頭男子騎來的摩拜單車,也停放在雜草叢中,烈日樹蔭下,顯得孤零突兀。
正當記者附身檢視地上紙片類物件時,突然感覺背後傳來很輕的腳步聲。起身回頭,發現有兩位年輕男子,距離記者不到10米距離。聞聽記者呵斥,兩位男子趕緊稱,他們是回來看看。最後,兩人迅速鑽進了玉米地,消失了。
而當記者朝大路走去時,又有兩名男子透過大路朝地溝走來。發現記者,他倆趕緊轉身朝回走了一段,也很快轉進了玉米地,身影瞬間被超過人高的玉米淹沒了。
這處窩點搗毀情況如何?8月4日晚9點30分和9點35分,記者連續兩次撥打曾與記者聯絡民警的手機,令人遺憾的是,對方沒有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