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一刻:我不是餓 只是嘴巴寂寞

  中國人大概是特別饞一些。

  為了一口吃,我們可以做到:

  凜冽寒風中,堅持排隊3小時,只為了一個蔥油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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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滬上有名的網紅蔥油餅

  陌生城市裡,餓著肚子徒步1小時,就為了找本地老饕推薦的菜市場旁邊的蒼蠅館子;

  把細軟行李通通裝箱託運,只留下一盒打包小龍蝦,跟安檢的姐姐說上半天,為的是飛機上的大快朵頤……

  這些都還不算饞的極致。

  有人因為饞,在半夜輾轉反側,比如宋朝加班到深夜的仁宗黃桑,失眠的原因就是:“想吃燒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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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因為饞,不惜丟了官,比如晉代的張翰同學,忽然想起家鄉那一口蓴菜鱸魚,立刻前程都不要,買了特快駿馬回家了。

  有人因為饞,死了……

  真的有嗎?

  真的。

  民國著名的情僧蘇曼殊同學,我說的就是你。明明得了重病,醫生再三勸誡要忌口,這位同學就是不聽,偷吃栗子,非要吃個“肚子漲得似要裂開”。逃出醫院,為的是到街上去吃八寶飯、年糕和冰淇淋。蘇曼殊死後,醫生從枕頭下面,搜出一堆栗子殼……

  哎,這大概是真正的饞癆胚!

  photo 喏,就是這個饞癆胚

  人為什麼會饞?

  因為那東西看起來好好吃啊!天上有地上無的那種好吃!

  其實也未見得。

  平時覺得尋常的紅燒肉,為什麼會在異國他鄉的黃昏,激發起你的食慾?

  小時候吃膩的奶油小方,為什麼會忽然在半夜,進入你的腦海?

  這只是大腦分泌的激素在作祟。

  飢餓與進食的調節示意圖

  與機體能量不足時分泌的Ghrelin(胃飢餓素)不同,“饞”的時候主要是由於下丘腦分泌的內啡肽,它會在你明明不是很餓的時候出現,然後在你耳邊呵著氣誘惑地說:“想吃吧!這個很好吃喲~”

  人饞起來什麼樣?

  01口水空前氾濫

  咽口水幾乎是人“饞”的時候的條件反射,這是一種“未雨綢繆”的準備工作,因為人咀嚼食物需要唾液參與,同時也是“虛張聲勢”的模擬進食。當視覺、聽覺甚至是想象刺激大腦神經中樞,神經產生的衝動自然就開始分泌唾液,好像……你已經把這一刻最想吃的食物吃到了嘴裡。

  全世界只剩下“吞口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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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典案例:《許三觀賣血記》

  三樂說:“我想吃肉。”

  “三樂想吃肉,”許三觀說,“我就給三樂做一個紅燒肉。肉,有肥有瘦,紅燒肉的話,最好是肥瘦各一半,而且還要帶上肉皮,我先把肉切成一片一片的。有手指那麼粗,半個手掌那麼大,我給三樂切三片……”

  三樂說:“爹,給我切四片肉。”

  “我給三樂切四片肉……”

  三樂又說:“爹;給我切五片肉。”

  許三觀說:“你最多隻能吃四片,你這麼小一個人,五片肉會把你撐死的。我先把四片肉放到水裡煮一會,煮熟就行,不能煮老了,煮熟後拿起來晾乾,晾乾以後放到油鍋裡一炸,再放上醬油,放上一點五香,放上一點黃酒,再放上水,就用文火慢饅地燉,燉上兩個小時,水差不多燉干時,紅燒肉就做成了……”

  許三觀聽到了吞口水的聲音。“揭開鍋蓋,一股肉香是撲鼻而來,拿起筷子,夾一片放到嘴裡一咬……”

  許三觀聽到吞口水的聲音越來越響。“是三樂一個人在吞口水嗎?我聽聲音這麼響,一樂和二樂也在吞口水吧?許玉蘭你也吞上口水了,你們聽著,這道菜是專給三樂做的,只准三樂一個人吞口水,你們要是吞上口水,就是說你們在搶三樂的紅燒肉吃,你們的菜在後面,先讓三樂吃得心裡踏實了,我再給你們做。

  《小森林·冬春篇》裡面,小女孩市子在媽媽切開雙色蛋糕的時候,下意識地輕嚥了一下口水。

  02選擇性眼盲

  饞而不得,此為最饞。

  此時,人的眼睛甚至大腦都是不聽使喚的,你看不見身邊所有人,看不見車上的來來往往,看不見外面下著雪或是颳著風(下刀子也看不見),眼前、腦海裡,只有一樣——

  哦,那一煲鑊氣十足上桌生風開蓋帶響香氣撲鼻而來的田雞煲!!!!

  此煲在前,俗事灰飛煙滅,眼中火光灼灼

  經典案例:《羊脂球》

  她首先從提籃裡取出一隻陶質的小盆子,一隻細巧的銀盃子,隨後一隻很大的瓦缽子,那裡面盛著兩隻切開了的子雞,四面滿是膠凍,後來旁人又看見提籃裡還有好些包著的好東西,蛋糕,水果,甜食,這一切食物是為三天的旅行而預備的,使人簡直可以不必和客店裡的廚房打交道。在這些食物包裹之間還伸著四隻酒瓶的頸子。她取了子雞一隻翅膀斯斯文文同著小麵包吃,小麵包就是在諾曼底被人叫做“攝政王”的那一種。

  所有的眼光都向她射過來了,不久香味散開了,它增強了人的嗅覺,使得人的嘴裡浸出大量的口水,而同時腮骨的耳朵底下發生一陣疼痛的收縮。幾個貴婦人對這個“姑娘”的輕視變得更猛烈了,那簡直像是一種嫉妒心,要弄死她,或者把她連著銀盃子和提籃以及種種食品都扔到車子底下的雪裡去。

  不過鳥老闆卻用眼睛死死盯著那隻盛子雞的瓦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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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力的注視即便會帶來幾乎自虐的疼痛感,但是闊太太們就是無法真正高傲地從口鼻間飄出一聲“哼”。事實上,誰都沒有辦法拒絕“想吃的”,誰都受不住“饞”,就連跟wuli小栗旬吃過同一個甜甜圈的十塊錢妖精也是如此。

  且不說《失戀巧克力職人》裡面那個硬生生把純情少男逼成巧克力職人的“戀愛惡魔”

  她後來還給自己挖了個坑,為了吃螃蟹都把自己賣到寺廟裡去啦!

  畢竟,饞的時候,全身上下能用的只有眼睛,理智是什麼?頂什麼用?能吃嘛!!!

  03智力暴漲

  中國人最大的智慧都用來吃了,饞的時候,智力值還要再X 10000。

  犯饞就跟癢似的,隔著靴子撓一撓,藉著香氣消一消,這些都能緩一時之急,但終究是不得暢快,想要真正的快活還得要真真切切地吃到那一口。於是,停滯不動的腦子在這時飛速旋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靠人靠己買做換騙,總要吃到那一口才能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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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典案例:張學良

  張學良愛吃豬,尤其鍾情紅燒肉。有一次他受邀參加中國銀行瀋陽分行總經理卞福孫舉辦的宴會。本是興致缺缺,但等到一碗紅燒肉上桌,立馬兩眼放光,吃上一口,更是讚不絕口。

  回府之後,越回味越念念不忘。

  饞蟲上腦,除了吃到,別無他法。

  趙四小姐給他出了個法子,以家中大廚換卞家廚子。剛開始張少帥還礙於情面、扭捏著不答應。然而,帥不過三秒。最終還是隻能厚著臉皮寫信向主家“借”來了做紅燒肉的廚子,同時還開出了高薪:60大洋一個月。

  這是最便當的做法,當然也有頗為曲折的。比如我們之前寫的周作人,就因為一個“饞”字開啟了海外代購之路。(想知道周作人都海淘了些啥,點這裡就知道。)

  饞不是罪,真正的饞人,在“吃”上絕不是貪心之人,也不是怠惰之人。甘願為那一口“食”上天入地,這與“餓了便吃,但求活著”不一樣。

  幸虧,為了應付我們這些饞人,大中華有那麼多的美食等著我們,就像梁實秋先生說的那樣:

  開春吃春餅,隨後黃花魚上市,緊接著大頭魚也來了。恰巧這時候後院花椒樹發芽,正好掐下來烹魚。魚季過後,青蛤當令。紫藤花開,吃藤羅餅,玫瑰花開,吃玫瑰餅;還有棗泥大花糕。到了夏季,“老雞頭才上河喲”,緊接著是菱角、蓮蓬、藕、豌豆糕、驢打滾、愛窩窩,一起出現。席上常見水晶肘,坊間唱賣燒羊肉,這時候嫩黃瓜,新蒜頭應時而至。秋風一起,先聞到糖炒栗子的氣味,然後就是炮烤涮羊肉,還有七尖八團的大螃蟹。“老婆老婆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

  一年四季的饞,週而復始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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