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詩歌|劉劍:島嶼是海的詞根

由 廉擁軍 釋出於 休閒

文/劉劍

島嶼依託海的命名其實並不長久
被挖出,被裸露於陽光下日夜曝曬
地球的咆哮,海浪的低吼
天空下呻吟著的囚徒

波浪的走向沒有規律
往往反方向的流動更具力度
骨骼支撐著身軀
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巨獸

你把大海緊緊地釘在原處
任天大的狂風也難以將它們吹走
哪裡是終點啊
想象力並不能用天高海闊而衡量

十指緊扣,形狀詭異
跟蹤礁岩的鐘釜,緊貼落日的腹部
飛鳥用橫跨丈量你的疆域
無邊落木充滿海槽

季節開始造假,花瓣挑燈夜戰
綠樹要想眺望海面,得站得更高一些
島嶼的宿命即是大海的宿命

一朵奇花,一隻漂流瓶,落日
開始坍塌,但是島嶼並沒有末日
揹負青天,我們同樣有著
永遠無法抵達的深海

窗外那一瞥而過的驚鴻

望著窗外隔著樓宇的間隙
我看到一片湖面,正好可以橫渡
正好可以融化晨空。大地低垂
又溼又冷,像伸進水中的手
像個帶著尿不溼的嬰兒

湖面,無數次的晨空陪你長大
那藍色的,銀色的,天青色的
冷卻的,加熱的
漆黑一團的道路終被擦亮

我們來到這兒,前方已沒有道路
只記得丁香花開的世界被大海舉過頭頂
碎銀般的千軍萬馬湧上灘頭
島嶼是唯一的指揮機關

此時肉身沉入水底
血液中的奔流聲響徹雲霄
世界倒映在丁香花的潔白裡
一抹被記住的晨昏靜止在大腦皮層

要橫渡就在這時橫渡,渡過湖面
也渡過晨空,渡過活的痛苦也渡過
死的快樂。剪斷一截丁香的枝椏
必有新鮮的血液流出

驚鴻一瞥而過,時光這麼美好
不要辜負了彼岸的佳人
如果美麗是一種罪惡,我們
只能忍住這滔天的巨浪並閉緊雙目

謁明孝陵

白雲久駐我們的頭頂,多情又多欲
偶爾也會透出一絲肅殺之氣
從下馬坊開始走進你的崩殂
雕花石門,坡頂屋面
神道兩側的石獅,石像,石駱駝
以及奇異怪獸像被鎖鏈拴在那裡
一拴就是六百多年

人們無法探知地宮的入口
方城、明樓、寶城、寶頂像從抽芽的
枝條上揭下的春天
白雲逐漸變成烏雲
我開始擔心它們會像暴雨一樣崩塌

大地上鮮花早已盛開,我更擔心
它們會不會在崩塌的暴雨中熄滅
拾階而上,微風從開國的朝儀中
吹來,天空還是那時的天空

山巒疊翠,像被淋溼的宮廷壁畫
山谷似乎是一臺鼓風機
又像是一枚安然躲過暴風雨的花種
古老的森林不會在閃電中炸裂
此時,世界是安全的,躲在獨龍阜
玩珠峰下的皇帝是安全的

莫愁湖抒懷

把一位多情的美女模擬成一座湖
不只在春和景明的那一刻
溼漉漉的湖面初具六百年王者氣
三月鶯花蘊含美人之魂
被春天籠罩在羅帷裡

勝棋樓的朱門,已改成鋁合金加玻璃
湖心島上的鷺鳥翩飛
此刻,我已看不見六朝王榭
舊時的堂前燕未曾留下任何倩影
這使我無法想象

因此,也無法在內心留下任何漣漪
假如把這一切化作一場旅行
而不是把現有的生活搞成一團亂麻
也為我不虛此行提供一個理由

如果能因此提供一個更寬廣的視野
或更加明媚的春光
那將是一個更加美好的結局
諸多的陽光,諸多陰涼,諸多愜意
只會助長我一時的貪圖

熱愛這裡的湖水,熱愛這裡的鳥兒
熱愛這裡的一草一木就足夠了

歷史的年輪生長在湖岸
恰似我的造訪與微風的造訪
沉浸於此的心境只有自己知道
宛若內心的隱忍和幸福

逃亡的落葉

落葉紛飛,這被秋天帶走的聖物
它們要在城裡的陽臺上重新開花
它們要遊過大海
要向沙漠要回自己的玫瑰

這只是命運之神眷顧的部分
大部分卻在逃亡的路上
形容枯槁,牙齒脫落,頭髮脫落
凍僵的野雞也在同情它們

它把兩片羽毛視作精美的絲織品
遠方風景如詩,天空與大海一樣發藍
將鎖鏈熔斷,鑄成銀針
將遙遠的旅途編織成金線

逃亡者沒有腿,哪怕是類似於
孱弱的蚊子的腿也沒有
但是,只要把銀針與金線結合起來
就會縫製出天邊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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