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密碼女王:關於愛情、間諜與智勝納粹的真實故事》,北京時代華文書局2020年04月,已獲出版社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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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5月,《紐約時報》刊登了一本名叫《聖經密碼》的新書廣告,引起了世界性的軒然大波。作者邁克·卓思寧是前《華盛頓郵報》和《華爾街日報》記者,他經過5年的調查完成這本書,宣稱他證實了《聖經》中隱藏著預言人類歷史的密碼,這些密碼記錄了世界過去、現在、未來發生的重大事件。 卓思寧揭示密碼所使用的方法是,任取一段希伯來文《聖經》,以某個特定字母為起點,跳過固定距離,將選取的字母連成一串。 利用“等距字母序列”法,卓思寧在《聖經》中發現了以色列總理拉賓遭暗殺、肯尼迪遇刺、牛頓發現萬有引力、克林頓被選為總統、廣島原子彈爆炸、彗星撞木星、納粹大屠殺、1929年經濟大蕭條 等等許多歷史大事件。
聖經密碼的跳讀方式 《聖經密碼》出版後引起了極大的爭議,反對者說聖經密碼是徒勞的騙局,完全在斷章取義,而且這類預言都是後見之明,只要文字足夠多,變化一下起始字母和跳躍距離,就一定可以得出有意義的詞彙。這樣一來,人們幾乎可以在任意的文字中找到密碼,聖經密碼根本經不起科學檢驗。 果然,澳大利亞數學家麥凱就利用卓思寧的方法在《白鯨記》中找到了托洛茨基、甘地和羅伯特·肯尼迪等13個和名人遇刺有關的字句;美國物理學家戴夫·托馬斯則從《戰爭與和平》的英譯本中找到隱藏的32個Bulls 和14個Jordan ,預測了1998年芝加哥公牛隊將獲得NBA總冠軍。
麥凱在《白鯨記》中找到了甘地的名字,與之交叉的一行是The Blood Deed,預示甘地被殺 事實上,像這樣的密碼偽科學著實不少。人們喜歡在資訊中尋找模式和因果聯絡,更何況這種隱秘聯絡的背後是一個驚天秘密! 比如有許多人相信“莎士比亞另有其人說”,他們認為莎士比亞的作品並不是莎士比亞本人寫的,真正的作者另有其人,被提出的候選者有80多位,而真相就隱藏在莎士比亞的著作中。 美國有位奇葩的有錢人就一定要研究出莎士比亞作品中的隱藏資訊。 1910年代,美國芝加哥有位名叫喬治·費邊的富翁,他是個喜歡做科學實驗的怪人,不像其他大亨嗜好收集名畫、雕塑,他收集各領域的科學家。他在伊利諾伊州建造了一個近1.4平方公里的社群——河岸實驗室,聚集了一批卓越人才,遺傳學家、工程師、文學學者等等,做他想要研究的專案。
河岸實驗室 在河岸實驗室,你會看到陳列人體畸形骨骼的“恐怖室”,磨麵粉給工人烤麵包的荷蘭風車,研究看見聲音的聲學實驗室,穿著紅色尿布的猴子和一間動物園……不過,河岸實驗室的王牌專案就是研究莎士比亞作品中的隱藏密碼。
《芝加哥論壇報》,關於1916年以來的莎士比亞作者身份的辯論。 喬治·費邊和他的研究員都深信不疑,莎士比亞作品的真正作者其實是與莎士比亞同一個時代、同一個國家的英國哲學家弗蘭西斯·培根 ,他將自己的簽名透過一種隱秘的方式隱藏在了《第一對開本》,也就是莎士比亞劇本的合集中。
芝加哥紐伯裡圖書館中的《第一對開本》 這個“培根理論”由來已久,《紅字》的作者霍桑相信,馬克·吐溫也相信。根據河岸實驗室研究員的解讀,弗蘭西斯·培根不僅是他那個時代的偉大天才,還是伊麗莎白女王與萊斯特伯爵的私生子,一位私密的國王。在有生之年,培根擔心自己一旦將皇室血統昭告天下,皇室就會為了掩蓋醜聞而將他殺害。 因此他想方設法將真相隱藏到歷史中,透過密碼在自己用假名創作的“偉大的戲劇作品”裡隱藏資訊 ,還用自己的名字出版了一些“科學作品”。他和印刷商合謀,偷偷把密碼藏進書裡,誰也沒看懂。
16世英國紀哲學家弗蘭西斯·培根 喬治·費邊就找人來破解培根留下的簽名。他們尋找莎士比亞任何一部作品中出現的數字33,認為這都是培根的簽名,因為如果A=1,B=2,那麼Bacon這個名字就轉換為2 1 3 14 13,即33。他們還認為培根在文字中植入了擁有不同形狀的字母,因此他們拿著窺鏡,幾乎把臉貼在《第一對開本》的放大照片上,尋找字母間微小的變化,認為那是培根設定的密碼。 事實上,培根理論和聖經密碼一樣,都是解碼者在一個神秘理論的籠罩下,透過建立虛假模式,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不久之後,培根密碼偽科學的真面目就被河岸實驗室的研究助手,24歲的年輕女孩伊麗莎白·史密斯識破了。
密碼女王伊麗莎白·史密斯·弗裡德曼 這個年輕女孩不僅識破了密碼偽科學的真面目,而且找到了密碼破解中的真正模式,她將一路成長為美國曆史上的第一位女性密碼分析員。 很快,在荒誕不經的偽科學中,一門影響至今的新學科、現代網路通訊安全的基礎——密碼學將冉冉升起。
1915年,20出頭、學習英國文學專業的伊麗莎白·史密斯大學畢業,回到老家印第安納州的高中做校長。在1915年那時,美國只有939名女性獲得碩士學位,對於一名受過教育的女性來說,頂多只能在高中教教書。伊麗莎白覺得無聊極了,她渴望一份與眾不同的工作,她的內心充滿了想要冒險的衝動。於是在1916年,她離開家鄉,隻身前往芝加哥闖蕩,想要見識更廣闊的世界。
1916年的芝加哥 然而,在大城市找到合適的工作真的太難了,伊麗莎白很快花光了自己身上的錢。她身無分文,舉目無親,不久就走投無路了。她不想白來芝加哥一趟,身為英國文學愛好者,她決定去紐伯裡圖書館看看1623年著名的莎士比亞《第一對開本》之後再打道回府。 伊麗莎白就是在這裡藉機認識了培根密碼的狂熱支持者喬治·費邊。在紐伯裡圖書館,圖書管理員和伊麗莎白聊了起來,瞭解到她在找工作,於是將她介紹給了這位芝加哥大富豪,伊麗莎白就這樣神奇地來到了河岸實驗室。 來到河岸的伊麗莎白因為精通英國文學,順利地成為莎士比亞—培根密碼專案的研究助手,但很快她就開始起疑。她認為破解培根密碼的方法——尋找很久之前製作的書籍中,字母形式的微小變化的方法並不可靠;而且從文學的角度來看,培根的隱藏資訊寫得很糟糕,如何想象弗蘭西斯·培根這位乏味的作家和那位讓羅密歐用輕快柔和的嗓音抒發對朱麗葉渴望的作家是同一個人?要相信培根理論,就必須相信迷人的莎士比亞戲劇幾乎都是事後才想出來的,是培根作為女王私生子回憶錄的外包裝。伊麗莎白無法打消這些疑惑,後來她想方設法退出了培根專案。她的密碼任務不久後也出現了新的轉向。 當時正值“一戰”爆發,情報任務十萬火急,喬治·費邊很愛宣傳自己的愛國精神,他願意讓河岸實驗室為國家服務。於是,伊麗莎白和參與培根密碼專案的遺傳學家威廉·弗裡德曼一起投入了軍方的情報破譯工作中。
密碼學界情深伉儷弗裡德曼夫婦 軍事情報顯然和莎士比亞-培根密碼不一樣,那是一種全新的謎題,他們必須在之前的方法之外找到破譯“真正的密碼”的科學方法,他們找到了。 找到確切的模式就是密碼破譯的本質,正如世界上有數百萬計的雞肉食譜,卻只有幾種基本的烹飪方法 一樣,雖然密碼數不勝數,但只有少數幾種常見的型別。 伊麗莎白很快就掌握了竅門,透過計算密文中的字母,她找出字母前後出現的頻率,尋找破譯的立足點。在英語中,最常用的字母是E,最常用的兩字母組合是TH,最常用的三字母組合是THE。所以,如果算出密文中最常見的字母是B,它就可能代表E。如果最常見的三字母組合是NXB,它就可能代表THE。 計算頻率還能揭示明文是用英語、德語、法語、西班牙語或其他語言寫的,因為一種語言中字母的頻率好比獨特的簽名。在德語中最常見的六個字母,從最常見的開始是E,N,I,R,T,S。在法語中是E,A,N,R,S,I。在西班牙語 中是E,A,O,R,S,N。 聰慧的伊麗莎白因此迅速學會了西班牙語和德語。 她計算字母,畫出頻率表,查閱各種字母和字母組合出現頻率的資料,慢慢地把密碼鑿穿、打碎,抓住文字的骨架,將雙手延伸到文字的身體裡,直到完全找到密文背後的隱藏結構。 在今天,計算機可以在一萬億分之一秒內完成所有這些步驟,但在1917年,這一切只能依靠人們的智慧,用筆和紙手工完成。 掌握了密碼破譯方法的伊麗莎白如踏入了一片無人之境,她需要不斷髮明新技術來應對層出不窮的加密資訊。密碼破譯是一份要求嚴苛的工作,需要驗證每一種破譯方法,並糾正所有錯誤,抄錯一個字母都可能會導致數小時的努力泡湯。但這場鬥爭讓她變得比想象中更強大。 在接下來的幾十年中,伊麗莎白承受著巨大的工作壓力,始終潛伏在情報前線。在聯邦調查局等機構尚不成熟時,她打擊黑幫網路,追捕納粹間諜,幫助兩次世界大戰取勝。她推動中央情報局和國家安全域性的成立,為重要組織建立通訊安全系統,成為美國第一位女性密碼破譯員。
伊麗莎白在“二戰”期間破解了3臺納粹的恩尼格碼密碼機 伊麗莎白和威廉在河岸實驗室時期陷入了愛河,不到一年就喜結連理。他們一起在密碼學領域奮鬥,攜手改變了歷史,深刻地影響了一門對世界貢獻巨大的新學科——密碼學,成為世界上當之無愧的密碼學先驅。 在密碼學的發展中,包含了這樣一段去偽存真、發現真理的有趣故事。 如今,我們熟知的比特幣、區塊鏈、網路資訊保安、電子商務、計算機科學等等,都建立在密碼學的基礎之上,它已經成為大廈的基石,滲透到我們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之中了。伊麗莎白·史密斯·弗裡德曼無疑是幫助改變了當今科學技術的傳奇女性。
《密碼女王:關於愛情、間諜與智勝納粹的真實故事》 賈森·法戈內 著 朱嘉琳 譯 北京時代華文書局 2020年4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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