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向東，在市井氣裡尋找「老金東」

由 納喇傲兒 釋出於 休閒

    夏意消散，捎帶涼意的秋風卷著武義江上的水汽襲來，讓整條松溪古街都顯得霧色朦朧。因為實在是太熟悉了，對於在那居住了大半輩子的老橫店人而言，這條已成為景點的老街似乎是沒有名字的。

    在彼此的交談裡，它都約定俗成且默契十足地被簡單定義為“老街”。


    城市向東，在市井氣裡尋找「老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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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要富，奪定行在賣酒醋。”這句頗具市井氣的民間諺語若擱在松溪古街，倒顯得沒有那麼準確：

    在這條擁有數百年曆史的老街還熱鬧的時候，酒鋪的生意是遠抵不上這兒的茶肆的。

    民國年間，何滿子、陳白塵等一群人喜歡泡茶館，彙集各種資料，報紙編輯也愛在茶館扎堆，交換新聞，錢穆、朱自清也愛泡茶館、擺龍門陣，三言兩語裡，就完成了資訊的互動。松溪古街上的茶鋪沒有那麼大的作用，能展開的大多是生活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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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喝茶的大多是周邊村子裡的男人，他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卻又不約而同地聚集在這裡，就著紅回回呷上一口茶，抽著煙摸著胡牌與旁人“侃大山”：誰家兒子娶了個漂亮媳婦兒，哪個老頭抱上了重孫……

    在每個煙熏火燎的房舍裡，正堂頂上總是懸著一面鍾，男人們瞧著時間過了七點，就又會默契十足地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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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凱的爺爺就是這幫起了大早趕來喝茶的大軍中的一位。

    在他的記憶裡，每天上午的四五點鐘，爺爺總會雷打不動地起床，精心梳洗一下後，帶著他和妹妹一塊兒去鎮上喝茶，“太早了，妹妹起不來，爺爺就會給她裹上一條毯子，放在三輪車的後頭。奶奶會炸幾串糖年糕，在臨走前遞到我們手裡。”

    從雅金往橫店的路算不得長，但如果靠人力蹬車，約摸也得耗費個二十分鐘，在讓人瑟瑟發抖的冬日裡，這一串熱氣騰騰的糖年糕倒也算是撫慰。

    老街上的茶鋪有好幾家，爺爺最愛去的那家算不上最好，但卻是最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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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鋪沒有名字，也算不得大，主人家沒有刻意修飾，只是騰出了一個開間，擺上了三四張小方桌，再加上幾張長板凳，算是齊齊整整。

    喝茶的人不一定都認識，但只要在人堆中找著個空位，坐下後喝上一碗只需一元的茶，聊上幾句天，也能成為朋友。

    奇怪的是，當煤餅爐上咕嚕的熱水，杯子裡氤氳的茶香，與茶館內鼎沸的人聲、老煙槍吞雲吐霧噴出的嗆鼻氣息相撞，這股子從中野蠻生長出來的市井氣非但沒讓人厭煩，反倒讓人覺得安穩與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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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喝茶的時候，都會和同桌的朋友打上幾副胡牌，我和妹妹就在門口的老街玩。”孫凱對老街上賣金魚的小販的印象特別深刻，因為每次爺爺打牌入了神，為了避免小囡囡哭鬧，他都會從牌桌上拿出個五元十元的打發妹妹出去玩。妹妹愛去的有兩個地方，一個是鎮上學校門口的文具店，另一個就是老街盡頭的金魚攤，

    “也不買多，就買一條，用一個裝滿水的透明塑膠袋兜著。妹妹去的多，老闆瞧她來，還會多送她一些魚食。但他不知道，妹妹買回去的金魚，大多都是撐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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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兒時的趣事，本不善言辭的孫凱笑意漸濃，“有一次，妹妹新買了一條金魚，可能是那魚特別漂亮，或者是那天老闆送她的魚食特別多，她特別開心，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回來的。”

    然而，眼瞅著快到了，誰料妹妹腳底一滑，摔倒在了茶鋪門口，袋子破了，魚在地上撲騰著，趴在地上的渾身溼透的她愣了好久，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妹妹這一哭，把茶鋪里正在專心打牌的爺爺嚇了一大跳，我也因為光顧著笑被爺爺一頓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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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愛喝茶，在孫凱的印象中，一年四季，365天，他幾乎天天都來。除此之外，還有一項“沒有例外”的是，他總是在上午七點準時離開，乖乖回家打理自家的那一畝三分地，“爺爺去世後，我問過奶奶，問她知不知道天天出門‘買菜’的爺爺實際上是去老街上的茶鋪裡喝茶打牌，奶奶的回答讓我記憶深刻——”

    “為了家庭當了那麼久讓人依靠的‘大人’，他也需要一個放鬆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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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向東，在市井氣裡尋找「老金東」
    像這樣的老茶鋪，在重新打造的古鎮上難得一見，所幸松溪古街還留了幾家，算是舊時光的餘韻。前些時日，我們又來到了松溪古街，尋找記憶中的老茶館。

    與老街上其他建築一樣，茶館是一座木製結構的老房子，喝茶的老人漸漸去了，連帶著這茶肆也冷清了：兒時記憶裡的老屋，原來也只是一間一開間的小鋪子。裡面擁著的三四張方桌和每桌繞著的數張長凳，倒是記憶裡的模樣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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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闆的招呼下，我們坐了下來，和二十年前的茶客一樣，點了一碗茶與一些茶點。

    坐在長板凳上，我們看著茶香緩緩上揚、茶味慢慢化開、鐵釜裡的松濤冒出了陣陣氤氳。算好出湯時間，一碗鮮美青綠呈現在眼前。輕輕抿著茶味，治癒著很多複雜的心情。眼前、當下，且只想好好品一碗茶。茶點很簡單，都是老金華愛吃的地道美味。一鮮一甜，休閒時光、恰到好處，總是不用那麼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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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煙火氣似乎拼湊出了一種生活的氣息，讓這條老街一直熱氣騰騰的，不停息，也不安靜下來。若起得早，在天還是矇矇亮的時候就四處覓食，不用擔心店鋪是否開門，總有一家早餐鋪子來喚醒你的胃；晚上也不著急回去，走街串巷，為時光摁下一個暫停鍵……

    這麼說來，就有了喜歡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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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街巷總是擁有許多浪漫的小秘密。

    纏綿悱惻的情思，意境高遠的抒懷，也許就藏匿在某個拐角之間，藉由一塊灰牆瓦、一扇雕花窗、一束庭前草或是一輪空中月發端，生長出平凡日常裡的興味，讓生活不僅有滋有味，也有雪月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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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簷下，偶爾是幾個鄰居碰面，順道討論最近的生活，有時也會看到一個騎著三輪車的小販停留，但從未聞見他的吆喝聲。

    轉眼中秋，落日總是在五六點左右就開始西沉，靜靜悄悄。隨意選擇一間潛在不知名小巷深處的客棧，放空思緒杵在窗邊，此刻的慵懶與閒適，是疲憊了一天的精神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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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就如東逝水，淘進了過往的喧囂與繁華，但漫步在這交替的古巷裡，仍能感受到一份永恆的情調。月亮還掛在夜空，牽絆著人們的笑聲，和熱鬧非凡的煙火氣互訴情衷。
    生活，原來就是這樣越變越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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