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韓爽 編輯|燕子 圖片|網路
離單元樓的東面有十多步遠,是一片空地,大約有二十畝,空地上長著大片大片的蘆葦。每到春天,空地就成了一片碧綠的海。這片地,原是有一圈鐵柵欄的,平時幾乎沒有人進去裡面。但是這幾天,我發現裡面的人漸漸的多起來,且大部分是領著小孩子的老婦人,在那兒蹲著,彷彿在找什麼。我很納悶,問鄰居,她說,是蘆葦地裡有很多的苦苦菜,她們都喜歡吃呢。
久居城裡,自己已經把苦苦菜給忘了。看著挖苦菜的人越來越多,不禁回憶起了兒時挖野菜的時光。
記憶裡,奶奶是愛吃野菜的。她總說,野菜香著呢,也養人。她總對我說起父親小時候讀書的事來。那時候家裡窮啊,沒有錢讀書。為了給父親交學費,奶奶和姑姑常常會很早起床,去地裡挖野菜,挖了滿滿的一布袋,然後賣了錢,供父親上學。後來父親也常常給我提及此事,父親說那時候苦啊!家家戶戶都這樣,糧食收成不好,都缺吃少喝的。每次放學去姑姑家,飢餓的父親都會扒姑姑家的窩窩籃子,而一向疼愛父親的姑姑也總會留幾個野菜糰子在籃子裡。那個貧窮的年代,是野菜養活了大批的人。這段經歷,父親給我們講了多年。我們也每次都注意到,只要父親提起姑姑和苦菜,就會落淚。他告訴我們,你姑姑,命苦啊!要是現在能活著,該有多好!咱們家,也許就不是今天的這個樣子了!關於姑姑的記憶,截止我八歲為止。我八歲那年,姑姑病倒,是累病的。我記得姑姑出殯那天,滿村的人都為她去送行。很多人為姑姑的早逝而感嘆。也聽他們說起姑姑是如何自己省吃儉用不顧婆婆的勸阻去幫助村裡那些比她生活更苦的人。“一把地裡挖的苦苦菜,你姑姑常常會偷偷放在我們的灶臺上,才不至於餓死啊!”我不記得這是誰對我說的那句話了。但是,對於這句話,我的記憶是如此的深刻。那天,我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姑姑去世以後,奶奶愈發顯得蒼老了。每到春天,奶奶會給我一把小鏟子,帶我去地裡挖野菜。奶奶什麼野菜也不要,只要苦苦菜。這種菜,生命力頑強,田間地頭溝畔河旁,都有它的足跡。奶奶教我仔細的辨認,而我卻常常鬧笑話。把一種被家鄉人稱作馬尿的野草,當做苦苦菜。奶奶挖的極快,不出晌午,我們就會挖一大籃子。回到了家裡,奶奶把它洗乾淨,去除根部,有的時候蒸,有的時候涼拌。每次到吃飯的時候,我都會見奶奶先盛一碗,對我們說,這是姑姑的,誰也不許動。奶奶很虔誠,嘴裡唸叨著,乾枯的眼裡竟然閃出淚花。
我漸漸長大,結婚成家,有了孩子,也失去了媽媽。我終於體會到奶奶當初的心情。那種對逝去親人的刻骨思念,無從表達。而奶奶和姑姑的一生,卻都不曾離開苦苦菜。
苦苦菜雖苦,但是苦澀中帶著清香,尤其是用蒜泥和醋香油涼拌了,簡直是無上的美味。我的童年,也在姑姑和奶奶涼拌苦苦菜的清香裡,漸行漸遠。
我懷念我的奶奶,姑姑,還有那些屬於我們三代人的苦苦菜時光。苦苦菜,它是一個時代的縮影,也是歷史的見證,她也包含了濃得化不開的親情。
作者簡介:韓爽,筆名我的雪,雲水禪心。菏澤市作協會員,山東鄆城大潭中學語文教師。業餘練筆數百萬字。與紅袖添香簽約小說《天使之殤》,另有近18萬字小說《分居》。有數篇小文發表於《魯北晚報》,《勞動者報》,《青年雜誌》等。愛生活,愛閱讀,愛生活中美好的一切。喜歡在音樂裡煮文字,希冀煮出一個美好的人生。
壹點號心夢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