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觀察｜珠峰攀登生意經：有尊享版套餐，還有“被人抬著上山”一條龍服務
1953年5月29日，在夏爾巴嚮導丹增·諾蓋的帶領下，紐西蘭探險家艾德蒙·希拉里成為這個星球上最早登頂珠峰的人，為後來的冒險者們打開了新的高度。
70年後，攀登珠峰逐漸成為一項時髦刺激的活動，在商業利益的驅使下，尼泊爾政府對登山者資質的審查逐漸放鬆，以至於幾乎有錢就能請向導帶上山。丹增·諾蓋的兒子諾布·丹增不禁感嘆，如今的珠峰真成了一顆“搖錢樹”。
↑冰雪覆蓋的珠峰。圖據視覺中國
尼泊爾的經濟收入高度依賴珠峰南坡的攀登活動，商業化浪潮下，登山人數的激增不僅帶來了環境汙染等問題，而且在整個產業鏈條中，尼泊爾當地社群並沒有分到主要利潤。較低的收入使得當地政府“薄利多銷”，在登山季放進更多揹包客入境。
尼泊爾國內著名的“七峰探險”（Seven Summit Treks）旅行社負責人告訴紅星新聞記者，他們目前對登山者的經驗和身體條件沒有硬性規定，即使業餘“小白”也可以找他們定製登山服務。
珠峰冒險成時髦運動
花銷幾十萬元到100多萬不等
對全球登山愛好者來說，攀登珠峰的路線主要放在尼泊爾境內的南坡。中國境內的北坡不僅自然條件艱苦，而且中國國家體育總局對開展登山運動有嚴格的名額限制。目前，西藏聖山探險公司旗下的雅拉香波是唯一有資格組織從珠峰北坡登頂的公司。所有想要從中國境內珠峰北坡登頂的人，都要在前一年先爬一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證明自己的身體素質和登山技能。而從尼泊爾境內攀登珠峰南坡則幾乎沒有條件限制。
隨著越來越多的業餘登山者願意花錢“氪金”攀登珠峰，在歐美富裕國家攀登珠峰的報價也水漲船高。
對於西方遊客來說，從旅行社報名參加一次普通的珠峰之旅至少要花費6.5萬美元左右（約合人民幣45.8萬元），另外自己還應準備至少幾千美元購買額外裝備等。如果需要配置一名能講英語，提供全程服務的西方向導，價格肯定要超過10萬美元了。對於一些追求極致的玩家來說，也有20萬美元左右的專案可以為他們帶來一次難忘的珠峰登頂體驗。雖然每家公司提供的服務內容不同，但上述價格基本不含國際旅行的機票和入境的費用。
↑尼泊爾珠穆朗瑪峰大本營。圖據視覺中國
著名的Furtenbach旅行社官網顯示，珠峰南坡登頂的基本套餐價格為7.05萬歐元，最貴的“尊享版套餐”價格高達19.9萬歐元（約合人民幣152萬元）。“尊享版套餐”為期21天，客戶不僅可以享受珠峰大本營最豪華的房間和專職營養師量身定製的飲食和登山計劃，同時還有攝影團隊和2名夏爾巴嚮導全程跟隨。
外國“中間商”賺差價
當地有旅社基礎套餐僅2萬多元
根據尼泊爾政府的規定，外國旅行團到達尼境內後，必須要找當地嚮導和安全員合作。很多時候，外國旅行社實質上是僱傭的尼泊爾國內旅行社的服務。比較兩者之間的報價可以看出，許多外國旅行社實際上透過轉手賺取了大量“差價”，給尼泊爾當地公司留下的利潤空間不大。
據報道，尼泊爾各個探險公司對客人的平均報價不到4萬美元，即使配備來自西方的英文嚮導，價格也只有6萬美元左右。很多主打低價的尼泊爾旅行團更是在市場上極富競爭力。當地“七峰探險”旅行社負責人對紅星新聞記者表示，只需3.4萬美元（約合人民幣23.9萬元）就可以幫助客人登頂，並且配備中餐和中文服務，而且對客人的身體條件、登山經驗等沒有硬性要求。
如果外國遊客抵達首都加德滿都後再從當地尋找旅行社，會得到很多便宜的報價。比如在Trip Adviser網站頗受好評的一家尼泊爾旅行社網站顯示，最基礎的珠峰攀登套餐（16天）僅需3799美元（約合人民幣26799元），其中包含基本的食宿、登山裝備，團隊配備2名搬運工和1名英文嚮導。一位西方遊客甚至表示，他在加德滿都街頭還看見過14天550美元（約合人民幣3880元）的驚人報價。
旅遊生意支撐尼泊爾經濟
疫情後“報復性登山”
據世界銀行資料庫，在疫情之前的2019年，尼泊爾旅遊業收入達到8.01億美元，在25年間增長近4倍，其中登山行業帶來的收入佔很高比例。
每一名來到尼泊爾境內登山的人都會面臨諸多必須的開支，比如簽證費（中國人可申請免籤）、疫苗接種、尼泊爾國內食宿旅行、登山許可證以及嚮導和安全員的個人薪酬。
尼泊爾90天簽證的費用是100美元，外國人入境必須接種的疫苗費用為200美元。首都加德滿都擁有各種檔次面向全球遊客的消費選擇，每天的開銷可能在100-700美元。美國商業媒體估算，在尼泊爾添置個人登山裝置可能需要6000-8000美元。
↑2019年5月，登山者在珠穆朗瑪峰的山脊上排隊。圖據美聯社
對於嘗試征服珠峰的冒險家來說，每年最佳的登山時機是3-5月。在這個季節申請登山許可證，需要向尼泊爾登山協會繳納1.1萬美元。此外，在夏季和秋季短暫的時間視窗內也允許登山者申請許可證，但至少也要花費數千美元。小鎮盧克拉彙集了醫院、商店等必要資源，幾乎是登山者從南坡上山前必經的落腳點，從加德滿都到盧克拉的機票也不便宜。Skyscanner網站顯示，這段路程最近的機票約為379美元。
尼泊爾在2013年實施的新規要求，在尼泊爾登山的每一個外國登山者必須僱用當地的夏爾巴嚮導，至少增加了4000美元的成本。從盧克拉步行到珠峰大本營需要一週多時間，如果僱傭搬運工或者犛牛幫忙馱行李的話，每個人的工資至少為每天75美元，每頭犛牛則需要150美元一天，如果租車或者租用直升機則成本更高。在珠峰大本營，普通的生活物資也變得更貴。此前有中國遊客稱，一罐可口可樂在大本營能賣到50元人民幣的價格。
在新冠疫情期間，尼泊爾旅遊業整體遭受重挫，與登山相關的行業也一度凋零。到疫情最初爆發的2020年，尼泊爾的旅遊業收入僅2.3億美元，比2019年下降72%。同時由於外國登山客很難獲得入境許可，珠穆朗瑪峰一度恢復了久違的平靜。有報道稱，一些常年“靠山吃山”的夏爾巴人甚至重新種起了土豆來維持生計。
新冠疫情結束後，尼泊爾人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報復性登山”。
據當地媒體今年4月26日報道，截至當時共有1009名登山者獲得了今年春季攀登尼泊爾23座山峰的許可證。截至5月中旬，尼泊爾當局共發放了478張攀登珠峰的許可證，為過去70年之最，其中中國公民申請許可證的人數最多，共有97人。光是珠峰這一座山峰，尼泊爾當局預計今年可以獲得580萬美元許可證收入。
在加德滿都生活多年的中國人馬曉山（化名）向記者表示，今年登山客來尼泊爾的熱情特別高漲，尤其以中國人的數量居多。在加德滿都街頭能感受到一些登山用品商店開始迎來熱度，此前沉寂了幾年的夏爾巴人也開始積極行動起來賺錢。
搬運一具遺體成本或高達7萬美元
垃圾常年堆積珠峰造成嚴重生態汙染
尼泊爾迫切依賴登山行業帶來的收入，因此對登山者的資質審查也較為鬆懈。對於此前沒有高原雪山登山經驗的人來說，只要能負擔得起足夠高的價格，甚至可以享受到“被人抬著上山”的一條龍服務。
珠峰“人滿為患”帶來了諸多安全隱患，使得近年來攀登珠峰的死亡率又有所上升。上週五，一位澳大利亞男子在珠峰不幸身亡，成為這個登山季第10位遇難者。更為危險的是，由於良好天氣條件出現的視窗期較短，很多登山者會選擇在同一天登頂，珠峰山頂甚至會像假日的景點一樣“人滿為患”。英國媒體不完全統計稱，近年來至少有10名登山者在排隊等待期間因寒冷、脫水或體力不支等原因死亡。
除了國際登山客之外，當地土生土長的夏爾巴人也冒著生命危險年復一年地在雪山討生活。據報道，從事登山向導、搬運工等職業的夏爾巴人在登山季大約可以賺到4000-6000美元，遠高於尼泊爾人平均700美元左右的年收入。不過長期在缺氧環境下搬運重物、無數次往返危險地帶，也讓夏爾巴嚮導的死亡比例高達2.4%，被媒體稱為“全球最危險的工作”。
由於珠峰常年發生遇難事件，在一定高度上遺體又很難被直升機運下山，只能依靠有經驗的夏爾巴人徒手帶下山，搬運一具遺體的成本可能高達7萬美元。據統計，珠峰上可能還埋藏著約200具遺體，對於登山者來說，在攀登路線上碰見遺體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此外，包括人類排洩物、啤酒罐、一次性餐具之類的垃圾也常年在珠峰堆積，造成了嚴重的生態汙染。尼泊爾旅遊部在2014年宣佈，所有攀登珠峰的人，除了要帶走自己產生的垃圾外，還必須再帶約8公斤的垃圾下山。但這一規定未能得到嚴格執行。科羅拉多大學環境學家拜耶斯去年估計，珠峰大本營區域遺留的垃圾總量達到了4500噸。
紅星新聞記者 鄭直
責編 官莉 編輯 張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