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逼得“森林之王”落魄地吃著塑膠垃圾?斯里蘭卡東部安帕賴的垃圾掩埋場近年來出現了一批令人心痛的“不速之客”,一批來自於鄰近自然保留區的野象群,因為自然環境與生態習慣的改變,開始每天例行性地離開叢林、進入垃圾場內翻食垃圾,甚至因此中毒暴斃。
相關問題嚴重地影響了斯里蘭卡原本“敬愛大象”的國際形象,並引發國內動保團體、鄰里居民的不斷抗議。當局只好緊急動工,在垃圾場周邊挖掘壕溝,試圖阻止野象繼續吃垃圾——然而相關問題只是冰山一角,因為在現代開發的壓力下,斯里蘭卡的人象衝突密度卻是世界最高,儘管民間一直有“崇拜大象”社會文化,但為了生存空間彼此對抗的這場“人象戰爭”卻仍不斷白熱化。
引發國際媒體關注的安帕賴“垃圾野象群”可能是棲息在斯里蘭卡東部國家公園自然保留區。根據路透社的說法,事發的安帕賴垃圾掩埋場,位於保留區東側的“野象走廊”附近,不少野象群才會被聲音與味道吸引,並養成定期進入露天掩埋場翻找垃圾、撿吃市場蔬果廚餘的不良習慣。
然而野象在翻找廚餘垃圾的時候,往往會混食塑膠袋或其他人造垃圾,再加上廚餘的腐敗、混沾汙染等問題,掩埋場也多次出現“大象中毒”的成群暴斃事件。因此吃垃圾致死的大象,也才引發海內外輿論的高度關注與同情譴責,斯里蘭卡當局這才會緊急開挖“阻象壕溝”,試圖以物理壁壘來阻擋大象的誤食悲劇。
“政府的規劃根本毫無章法。”地方居民抱怨,除了野象之外,垃圾場還吸引了大量野鳥、野猴與其他各種野生動物的致死覓食:“這座垃圾場5年前興建,但光看地圖就知道它離野象活動的保留區太近了,當初到底在想什麼?會不會造成生態汙染?現在又該怎麼辦?根本都沒有認真規劃的政策邏輯。”
根據英國《國際發展研究所》與其他環保團體長期的倡議追蹤,目前在斯里蘭卡全境約有6000~7500頭野生的錫蘭象;除了首都科倫坡與人口稠密的西南沿海以外,斯里蘭卡全島各地都有野象的活動蹤跡。
長期以來,以佛教為大宗信仰的斯里蘭卡社會,就一直存在著“尊敬大象”的信仰文化。每年的“佛牙節”,各地也都會有身披七彩裝飾的“吉祥大象”大遊行——這是因為在佛教信仰中,大象是其宗教體系的“不可思議”動物;例如佛陀故事裡,就有釋迦牟尼前世是一頭六牙白象投胎的典故,而這六牙也就暗喻了佛教核心觀念中的六波羅密(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所以在佛教傳播的地區中,白象或是大象也就成為了信仰象徵的“護法動物”,像是經典中的普賢菩薩,也同樣以六牙白象為坐騎。
不過在佛牙節受信徒崇拜的大象隊伍,多是馴化後的人工養殖象,儘管受人供養喜愛,每年慶典時候,卻也不時傳出虐待動物的檢舉控訴。更何況那些活動在自然環境中,不斷與人類爭奪生存空間的野生象群,更存在著加倍嚴重的“人象衝突”。
儘管民族文化中極為崇拜大象,但斯里蘭卡的“人象衝突密度”卻是全球最高,平均每年會有80人因大象死亡;但大象因此死亡的數字卻是人類的3倍,高達250頭以上——若再進一步細分斯里蘭卡野象的死亡原因,只有7%為自然死亡,其於93%的死亡通報都與人類相關,包括車禍意外(13%)、毒殺(3%)、電網電死(9%)、槍殺(20%),以及被炸彈陷阱炸死(22%)。
斯里蘭卡的“人象戰爭”之所以如此嚴重,一方面是因為國土規劃的政策不良,另一方面則是農村與野象保留區資源重疊的爭奪問題——前者的問題,就象是這次上新聞的安帕賴垃圾場一般;後者的問題,則與氣候變遷、人類開發與農村經濟牽扯惡性迴圈。
斯里蘭卡全國約有13%的國土被劃為自然保留區,但過去半世紀的人口增長,連帶地擴張了農村規模與糧作的資源需求。因此象是農地切割、包圍保留區,或者是水庫與灌溉系統爭奪森林水資源,都往往會在幹汛交替的季節變換期間,連帶增加野象入村的人象衝突頻率。
對於外國人而言,這或許只是“人類萬惡”的典型故事;但在斯里蘭卡,至今仍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口務農過活。這些普遍貧窮且經濟條件彈性較低的農戶,可能只要“一次大象襲村”就可能全族破產、甚至家破人亡;而野象大多晚上入村的夜行習性,也會影響居民的生活型態,小則晚上守田不敢睡覺,大則村莊長期宵禁,甚至影響下一代教育機會(為了避免夜間通勤遭遇象襲而沒有課後活動、甚至不讓上學)。在此環境之下,交織的惡性迴圈也成了現實殘酷的生存之戰,亦很難用現代動物保育、或者是宗教信仰的方式來緩解人象衝突問題。
儘管許多NGO與動保團體都積極於在人象衝突前線提供保險、財務補償與防禦性資源(幫村民挖豪溝、電網,並提供嚇跑野象登門的閃光彈)。但聰明的野象久而久之也會摸清人類的把戲(會主動拔掉或用外物破壞電網),因此問題的解決核心仍得回到清楚而專業的農村政策,以及公平合宜的國土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