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慎寶 一個偶然的機會,在網際網路上瀏覽了顏山攝影論壇網站。欣賞著那些大氣磅礴的秀麗照片,於是產生了遊覽顏山的念頭。 端午節這天,我和幾個文友來到了萊蕪與博山交界的顏山上。顏山現在稱原山。山勢拔峻,谷深壁立,綿延迤邐的山巒中一座座山峰傲然挺秀,有水中拔浪之感。有的峰巔如劍,插在千仞懸崖峭壁之上,有的似擎天立柱蹲在山體之尖,遠遠望去,像山巔上又疊上了一個細長的山巔,十分壯觀。就在這蒼翠巍峨的大山之巔,一段段殘缺不全的古老長城還呈東西走向在那裡躺著。這裡是青石山,而長城也是用就地取材的青石建造而成的,像通常見到的山寨的寨牆,寬、高有二三米不等。牆體築砌時沒用沙灰,全是幹縫牆,石與石交錯疊壓互相銜扣;尤使用的幹壘法和發暄技術最值得稱道,不怕雨雪沖刷,經得起風吹日曬,因而至今完好無損,牢不可破。這就是我國早於秦長城的最古老的長城——齊長城。城牆所經過的如天塹般的清風口,有一碣方形石碑,上書“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幾個大字。從此碑碑文,我們讀出了齊長城的滄桑。 齊長城,全長618893米,史稱千里齊長城,西起山東省長清區古濟水河畔的鉅防(即今長清區孝裡鎮廣裡村北),“橫跨泰山,綿地千里”,途經萊蕪、博山等18個市(縣、區),於今青島市黃島區小珠山北於家河直達黃海,其中儲存最好的齊國萊蕪段57832米。春秋戰國時期,齊國為防禦魯楚的進攻,在南部邊境建築了綿延千里的軍事屏障——齊國長城。公元前771年,周平王東遷,王室逐漸衰落,而齊、魯、晉等國則日漸富強,特別是齊國正嶄露頭角,漸漸崛起於東方。逐漸佔據了霸主地位的齊國,雖發展迅速,但是,南部強大的晉國卻一直是當時齊國統治者心頭的一塊病,時時令其不安,而且當時其他諸子國也紛爭不斷,戰事頗繁,對齊國也是一種威脅,因此確實需要設防......從地理方面看,齊國所受封地在泰沂山脈以北,背靠山,面對海。海是不必防範的,西和北面有黃河作為天險屏障,可謂易守難攻。只有南面有出入泰山的陸地大道,直通在它南面的魯、楚等國,雖然泰沂山是約定俗成的邊界線,但因地勢開闊,易守難攻,正是中原諸國進攻齊國的咽喉之地,是齊國需要重點防範的要塞,必需設防。春秋至戰國初,各國主要是用戰車作戰,因此設防重點是修築關隘,用來阻擋戰車,而到了戰國時期,步兵以其機動靈活可以翻山越嶺等優勢,在軍事上的位置越來越重要,這就迫使齊國在修建關隘的同時,還要建好山嶺上的長城,以防步兵的入侵。正是出於防禦目的,齊桓公開始在此修築長城。隨後,齊靈公齊威王又不斷將長城沿泰沂山脈向東增修,至齊宣王時已修至東海。此時,魯弱楚強,擴修齊長城重點是防楚,史載“乃齊宣王所築,以御楚寇者”。明、清、民國等時代的統治者又對萊蕪境內的齊長城進行過維修,所以雖歷經2000多年的風風雨雨,但至今仍清晰可見這堪作歷史見證的遺蹟。沿萊蕪市北部邊界的崇山峻嶺,經大大小小224座山頭,蜿蜒起伏百里之遙。 巍峨壯觀的齊長城如一條巨龍,穿越於崇山峻嶺之間、阡陌溝壑之上,每一關、每一牆都在訴說著無數動人的故事,散發出無窮的魅力。 齊長城見證了這一方2000多個春秋的滄桑變化,記錄了在長城下發生的 “長勺之戰”、“萊蕪戰役”等著名戰役,這裡也因此產生了許許多多動人的故事。 齊長城清風口東南方不遠的向陽坡上,在著名的“孟良寨”以西的逯家嶺,有一口甘冽的清泉叫“孟良泉”。泉眼外型恰似劍的橫斷面呈菱形,泉水流量較大,常年不斷,是青楊河的發源地。1958年原章丘縣水文調查隊曾沿河考察,發現該泉,在泉邊立碑一塊,上書“青楊河源頭在此”。相傳北宋名將孟良為抗擊遼兵入侵,在“孟良寨”周圍屯兵休整,在人飢馬渴之際,孟良拔劍就地猛刺,一股泉水頓時噴湧而出,解了燃眉之急,使孟良的隊伍得以在此駐紮休整,最終擊敗遼兵。故事傳開,人們為紀念這位抗遼英雄將此泉稱為“孟良泉”。 一般說來,青石山區水源奇缺難覓,加之在萊蕪北部山區這樣一個高海拔地帶,水源更是少之甚少。散居在長城下的百姓因水貴如油而紛紛搬下了崇山峻嶺。孟良泉的發現,不僅給當年孟良焦贊之旅解了燃眉之急帶來了戰勝遼兵的希望,同時也給這裡走了又來、來了又走的百姓帶來了長期生存的信心。於是長城腳下形成了一個萊蕪市海拔最高的村莊——逯家嶺。水,是生存的命脈。逯家嶺人祖祖輩輩賴孟良泉而繁衍生息。 我們從清風口來到逯家嶺村,步伐沉重地踏上了村內又窄又長的石鋪街道,村人的艱辛和苦難在光滑的並不規整的街石上依稀可見。街上靜悄悄的空無一人,看不到熙來攘往的繁鬧景象,除了空中飛鳥的啼鳴聲和沁人心脾的山風呼嘯聲,最響亮的聲音莫過於街西石牆下那自來水的嘩啦聲。我捧飲幾口自來水,清冽甘甜,品嚐到了大山之巔長城之下那綠色的原生態味道,連呼吸也越發清心暢快了。這自來水,就來自村子上端的孟良泉,是村人埋了塑膠管道引進村來的,村民就到這個水龍頭上提水,很是方便。萬物因水而生長。就在當街的水龍頭右側的裸露的岩石縫裡,一株古老的國槐異常茂盛。古槐粗大的如龍似蛇的根,裸露在地面,吸吮著貧瘠的養分。兩人合抱粗的樹身,已經部分掉皮腐朽,但仍保持著頑強的生命力。這株古槐見證了這個村莊的興衰史,歷經幾百年滄桑而不衰,就靠了那孟良泉之水。即使三年五載久旱不雨,有孟良泉的滴水之滋潤,也會九死一生。即使村人少飲一口,也不忍心讓古槐旱死。因為古槐是村人共同的祖先。村人的先祖就來自山西洪洞縣那棵大槐樹下,所以對古槐情有獨鍾。元朝末年,元政府連年對外用兵,對內實行民族壓迫,加之黃淮流域水災不斷,饑荒頻仍,終於激起連綿十餘年的紅巾軍起義。元政府予以殘暴地鎮壓,爭域奪地的殊死之戰時有發生,兩淮、山東、河北、河南百姓十亡七八。元末戰亂的創傷未及醫治,明初“靖難之役”又接踵而至。冀、魯、豫、皖諸地深受其害,造成千裡無人煙。在元末戰亂時,蒙古地主武裝察罕貼木兒父子統治的“表裡山河”——山西,卻是另外一種景象,相對顯得安定,風調雨順,連年豐收,較之於相鄰諸省,山西經濟繁榮,人丁興旺。再者,外省也有大量難民流入山西,致使山西成了人口稠密的地區。明朝滅亡元朝後,為了鞏固新政權和發展經濟,從洪武初年至永樂十五年,五十餘年間組織了八次大規模的移民活動。齊長城內外,齊魯交界之處,更是兵家必爭之地,也難免戰亂和瘟疫之滅頂之災,先民非死即逃,這裡一度荒無人煙,十分蕭條。現在的村民,就是明朝洪武年間那次移民的後代。先民為了讓子孫後代永不忘本,所以親手栽下了這株具有紀念意義的國槐。一棵古槐樹,魂牽許多代。“問我祖先在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祖先故居叫什麼?大槐樹下老鸛窩。”數百年來,這首民謠在我國廣大地區祖輩相傳,婦孺皆知。遙想當年祖輩們扶老攜幼,離鄉背井,在頻頻回首遙望大槐樹和老鴿窩時,灑下了多少傷心的淚,願大槐樹與同胞永遠根連根、心連心。 古槐和這個古老的村莊相依為命,坐落在百米深的懸崖峭壁之上。房屋沿著峭壁逶迤而建,屋牆都是就地取材的青石壘砌而成,是如長城一樣的幹縫牆;屋門和視窗的上方或用石碹狀或用石條;屋頂起脊,木檁架構,以麥草秫秸蓋頂,為防風雨損壞草頂,在山牆和屋簷上覆蓋石板鑲嵌。牆石雕琢平整,壘工精細。 每戶都是北方常見的四合院。房屋院落順地勢而建,有的在坡上,有的凹在水平面以下。坡上的房屋像小樓,坡頂上是大屋,接在坡半腰的是靠坡的窄屋,石板當樓板,石條鋪成樓梯,上下層分別開有不大的一門二窗;大門凹在水平面以下半米深左右的房屋,都建在壁立的懸崖之上,屋的後牆與懸崖平行;後牆開窗,遠遠望去如同高聳的樓房;每遇雨天,沿崖而建的宅院裡的雨水排進懸崖下的大峽谷裡,不像通常住在平地上的人家習慣了從大門口向外排水。整個村子裡的房屋因地勢起起伏伏錯落有致,像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堡,充滿著特有的 建築風格和民間文化氣息,不得不吸引遠道而來的人們的駐足與欣賞。 邊拍照邊漫步在坎坷的多石少土的街街巷巷,我發現有人住的宅院裡都喂著瘦瘦的黃狗或黑狗,但大部分宅院已經沒有了狗的音影,早已人去屋空;有的已是百人空巷,十室八空。走進空落落的宅院裡,感到了一種可怕的靜,天井裡生長起沒膝的荒草,牆頭上破瓦罐裡那主人種上的韭菜旱得低下了頭,滿地上那星羅棋佈的圓圓的羊屎蛋,還散發著羊身上那特有的臊氣和羶氣,光景有些荒涼不堪。 我走在村邊,見一位白頭老大娘在宅旁的小菜園裡彎腰鋤菜,我上前詢問這個村子還有多少人多少耕地?她老人家和藹地回答:“在戶口冊的有300多人,實際居住在村裡的100多人。每口人有1官畝山嶺薄地。由於遷走的人多,有的戶撿了人家撂荒的 地,一戶就種7官畝……” 改革開放前,逯家嶺村曾有700多人,但由於村子海拔地勢高,山高石頭多,出門就爬坡,土地都是40度以下的一條一條的山腰梯田薄地,並且都是靠天田,沒有水澆田。所打的糧食,正常年景還不得溫飽,一遇大旱之年就會顆粒無收。自然生產條件十分惡劣。因地處萊蕪、博山、章丘三地的邊遠地帶,山連山,谷挨谷,出進大山的路是隻能步行的羊腸小道,交通不便制約了商品經濟的嚴重滯後,農村經濟發展極其緩慢。面對山外市場經濟的大潮,很多具有經濟遠見的村民,耐不住大山的閉塞和寂寞,紛紛遷入萊城、博山等平原發達地區經商創業,定居或者臨時居住在城市廠區。這樣使逯家嶺村人口急劇下降,造成人去屋空的景況,村裡只剩下100多口中老年人故土難離般地堅守著。 我向老大娘問及村子裡出過多少人才?她老人家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說:“清朝出過孫國老,自1998年以來走出去21名專科以上的大學生,其中一名研究生,一名留學德國……” 她指著山上的一個洞口,繪聲繪色地介紹了孫國老的傳奇故事: 那個洞叫“金羊洞”,相傳在明朝崇禎年間,每逢夜深人靜之際,就從洞裡跑出一群羊覓食。一天夜裡,村裡孫員外外出辦事回家路過此洞,見一群金色綿羊在洞外吃了他地裡的莊稼,情急之下,放下肩背的韃子,下腰摸起石塊就追打莊稼地裡的 金羊。金羊見人追打,便迅速跑上山去,只有一隻羊躲進了洞裡。羊進洞後,關閉洞口的石門自然封洞,於是進洞的那隻羊依然還是金羊,其他羊脫洞為俗流落民間。此洞是仙洞。關在洞裡的那隻金羊便是後來出世的孫國老。 孫員外的夫人是孫員外生活貧窮時娶過來的,長相醜陋,人稱“醜娘”。後來,他家過得土地多了,成了財主,越來越看不中醜娘,於是一紙修書休了醜娘,讓醜娘離開了孫家門。就在出 了孫家門去博山的路上,醜孃的肚子一陣陣劇痛,是腹中十月懷胎的孩子即將分娩。此時,醜娘對腹中的孩子說: “孩子,你無論男女,現在不是出世的時候。你父親休了 我,我還沒有 落腳之地,你到世上馬上受苦受難。你如果再拖延一年出世,你定將榮華富貴金玉滿堂。” 醜娘說 著說著,肚子突然不疼了。一年後,醜娘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聰明伶俐的兒子。她兒子後來考取進士,當了乾隆皇帝的老師,國人尊稱“孫國老”。 “國老”地位、聲望顯赫,數年後官至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吏部尚書等要職...... 洗耳恭聽大娘講述的關於孫國老的傳說故事,不禁對逯家嶺頓生仰慕敬佩之情。這個村文化底蘊豐厚,的確是風水寶地,人才搖籃。 想到此,對村頭那所簡陋的小學有了一看究竟的興趣。於是走進了靜悄悄的村頭小學。 小學裡兩間教室、一間辦公室、一個老師、四個學生。四個學生中,二年級學生一人,學齡前兒童三人。聽校長兼老師逯克栓講,這個學校早期有50多個學生,隨著村裡居住人口的減少,他從2006年接過這個學校,一直教著四個學生的“複式班”。他既是教書匠、校工、清潔工,又是學生的父母。我想,這裡應該是 全市唯一存在的一個“複式班”了。“複式班”盛行於我小時候上學的“文革”以前。一個班裡有兩個年級的學生,上課互相影響,降低了聽課效果,影響了教學質量。“複式班”是條件落後的標誌。端坐在教師裡的四個孩子,像四隻張口待食的四隻可愛的小鳥,睜大了求知的眼睛,向來人呼喊著“老師好”。聽說上屆從這個教室裡走出 去的 學生中,有一個學生被評為萊蕪市“十佳少年”。從這些孩子身上我看到了這個山頂落後村的希望,看到了這個村世代對知識人才的重視,感到了一種好學上進的良好風氣和力量。只要知識富有就不 會窮。孩子們渴望走出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大山,更渴望超越科學知識高峰這座大山,用知識和智慧回報家鄉,改變閉塞落後的狀況。 望著這些孩子,望著這個海拔最高的小學的辛勤園丁,我們幾個文友被他們感動了,於是慷慨解囊,捐獻了幾百元錢。這點錢雖微不足道,也是對孩子和老師的一點鼓勵和安慰。 有位文友感動地當場在手機裡寫下了動人詩句:“那些稚嫩的小樹苗, 貪婪地,吸吮著, 藍天的恩賜; 愜意地,伸展著, 感受著細雨的愛撫。 帶著童年,模糊的記憶, 踏著這,愛的足跡, 來到了,久違了的校園裡。 看到了,一張張, 渴望知識的眼睛, 看到了,大山深處的艱辛。 ...... 堅定你前進的步伐, 上緊你學習的發條。 你們,會看到, 未來,彩虹般的美麗。” 我們要和渴望超越大山的孩子們,揮手再見了。 出村的時候,我們看到了一塊立在水泥路邊的修路功德碑,上面銘記了走出大山富了的村民捐款的名字。他們應該也 是 從這個小學走出去 的孩子吧。望著盤旋而上幾十裡新修的 水泥路,我們感到這個村子結束了 閉塞,看到了大發展的希望。 道路通,百業興。逯家嶺村利用村中捨棄的 宅院,吸引山外的 客商來這裡投資建立生態宜人的別墅區、風景區。 不遠的將來,這裡將是遊客雲集的地方。我們 將來看到的是 一個嶄新的社會主義新農村景象。長城下的顏山、山下的山村、山的周圍呈現給我們的是另一種美麗、另一種韻致、另一種風情,給予人的也是另一種愉悅和享受。
文/周慎寶濟南鋼城區人,行政退休幹部,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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