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元組學了阿里一招

位元組學了阿里一招

大廠拆分,各有不同。

來源 | 降噪(ID:forjingyijing)作者 | 孫靜

紀錄片《水深火熱的星球》中,展示了野生動物鮮為人知的極限生存挑戰。比如北極格陵蘭島的懸崖峭壁上,一種名為白頰黑雁的鳥兒,剛出生便要陷入生死大考。

幼崽們必須在出生36小時內進食,但父母經過長途遷徙,已經筋疲力盡。極端環境逼得它們要縱身跳下120米高的懸崖。

殘酷的大自然並沒有給幼鳥留出羽翼豐滿的時間。它們跳崖的過程中,有的摔死在石頭上,留下僵直的屍體;有的被天敵在空中掠食,來不及掙扎;只有幸運存活下來的幼鳥,才有可能像父母一樣擁有飛翔、繁衍的機會。

位元組學了阿里一招

最近兩年從大廠獨立出來的一批公司,境遇多少跟黑雁幼崽有些相似。當網際網路的增長神話破滅、監管日益收緊,大廠要麼從高調擴張中抽身、要麼從多元化方向掉頭,轉向業務聚焦。

考驗重重的新一輪「獨立」也就開始了。

01位元組偷師阿里

如果以IPO為階段性目標,發生在大廠體系內的「獨立」大體分兩類:一是成熟的核心業務單獨上市,二是創新型業務,借外部資本繼續探索。

第一類比如阿里第一次上市,拆分的是當時的現金牛B2B業務;直到7年後的2014年,阿里集團方才整體上市。當下位元組跳動拆分抖音,看起來與阿里當初的設計異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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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抖音獨立上市的訊息傳開後,一些位元組跳動的員工並沒有外界想象得歡愉。

因為從2019年4月開始,位元組內部推行以期權作年終獎的激勵方案,目前內部期權價格據說高達200美元/股。所以員工層面更關心的是,攢了好幾年的位元組期權,一旦「兌換主體」成了抖音 ,估值會不會打折扣,紙面財富會不會縮水。

說白了,抖音集團上市,與阿里B2B公司上市帶給大家的預期不同。位元組本來是未上市網際網路公司中最大一隻獨角獸,倘若能整體上市,或將開啟新一輪網際網路造富運動。

但在當下,港股流動性變差,疊加資料合規的緊箍咒,抖音獨立上市看起來更為現實。畢竟投資人需要變現,而作為位元組系近七成營收來源的抖音,也禁不起漫長等待。籠罩在流量見頂、廣告增長停滯的焦慮中,抖音再不「趁熱」上市,真的就晚了。

第二類如2020年以後,小度、盒馬的獨立發展。如果以2020年為座標原點,我們會發現反差感極強的一幕:2020年以來,當美國科技巨擘亞馬遜、谷歌、Meta死扛反壟斷加之的「肢解」壓力,國內巨頭們都在忙著主動「分家」。

有的分拆已經瓜熟蒂落,比如在2020年到2021年期間,京東健康、京東物流、網易雲音樂、金山雲等先後IPO。那段時光可能是短期內難以復現的一場資本盛宴。彼時國內疫情基本平息,市場流動性充裕。網際網路IPO,俯拾皆是「大肉籤」。

憑藉業務分拆,劉強東成了港交所的最大贏家。丁磊的心情應該也不錯。網易新業務的孵化邏輯,有時約等於老闆個人志趣,業務間橫向協作向來不多;成熟一個、拆走一個自然也是沒毛病。

針對這一現象,胡潤曾經感慨,「中國企業在剝離獨角獸業務方面無疑是最成功的。」在2019胡潤全球獨角獸榜單上,全球20家「分拆出來」的獨角獸企業中,有18家出自中國。

有成功的先例在前,彼時的百度、位元組似乎都有心借一把「外力」。2020年,百度被傳醞釀分拆多個業務,其中百度網盤或將在科創板上市,估值可達300~400億元。2021年,澎拜新聞報道,位元組房地產業務「幸福裡」將引入外部戰略股東,且位元組汽車、教育等垂直業務都有分拆意向。

不過在百度新一輪組織架構調整中,百度網盤裝進了沈抖主管的智慧雲事業群組。不難看出,百度對沈抖以及智慧雲業務有著更高期待。

在一波又一波傳言中,真正被分拆的是小度、盒馬鮮生這些養在大廠的「吞金獸」。

同樣是生存,被迫跳崖與羽翼豐滿後的起飛,可以說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走向了。

02各有「算計」

從業務成熟度來說,小度、盒馬鮮生其實還處於「幼鳥」階段,離真正的獨角獸尚有差距。

落地時,它們往往被定義為企業的創新方向、必須投資的未來。按照李彥宏的設想,小度(智慧語音)和阿波羅(智慧駕駛)將共同撐起百度的長期增長曲線。而在阿里巴巴,盒馬就是新零售的「橋頭堡」。

2016年的張勇告訴盒馬操盤手侯毅,「你大膽嘗試,錢的問題我來給你解決」;而2018年的李彥宏,則在小度智慧音箱的釋出會上當場表態,「會持續補貼,賣不起再說。」

事後看,這兩個男人的承諾「保質期」,一個是兩年,一個是五年。2020年9月,百度宣佈將旗下智慧生活事業群組(即「小度科技」)拆分出去,獨立融資。而盒馬在今年1月,被曝出以100億美元估值,尋求獨立融資。

先看盒馬。自從2016年開出第一家線下店,6年間盒馬不斷驗證各種零售模型,從大店到盒馬mini、盒馬菜場,從社群店盒馬鄰里再到效仿Costco的盒馬X會員店,侯毅不斷試錯,張勇則拿著支票跟在後面,不停地交學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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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並未對外公佈過對盒馬的投入總額。電商分析師李成東曾估算,盒馬2021年單季虧損在30億元左右。2021年的阿里已經格外艱難,持續虧損的盒馬很明顯成了負累。

小度的情況亦有幾分相似。作為百度AI落地的重要場景,百度2018年一頭扎進智慧音箱的混戰。這場戰爭屬於神仙打架,小米、阿里、百度三家為了爭奪IoT入口,投入大量補貼。2019年小度音箱出貨量1900萬臺,衝到國內廠商第一名。按保守估算,如果每臺平均補貼100元,百度一年補貼支出還要高達19億元。

與之相對的是,2019年Q1開始,搜尋廣告營收下滑,百度出現2005年上市以來的首次虧損,股價也持續低迷。百度在財報中承認,智慧音箱補貼對業績造成了一定負面影響。而百度另一長期戰略——自動駕駛也在持續投入階段。次年9月,西二旗傳出小度科技獨立融資的訊息,目標科創板。

有人分析,小度與微軟小冰的獨立發展邏輯類似,都是為了更容易商業化。但反觀小度的美國同行、亞馬遜智慧語音服務Alexa,2021年固定成本投入42億美元,預計每臺音箱虧損5美元,而且創收前景尚不明朗。即便如此,貝索斯也絲毫沒有與之切割的意思。

他相信,Alexa可以從別的地方賺錢。

這並不是世界首富獨一份的底氣。當年資金充裕的馬雲,也曾經義無反顧地支援阿里雲,「我每年給阿里雲投10個億,投個十年,做不出來再說。」

對於認定的事,大廠之前還都有這一層底氣在。不過當下,他們更樂於對外傳遞的資訊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

世道艱難,不計成本地投入或將伴隨大廠光環,一道遠去。創新業務也要考慮商業世界最基本的本分——盈利。

從集團分拆後,盈利成了盒馬和小度的共同考題。盒馬創始人侯毅在2022年1月的內部信中明確,要線上線下協調發展,要從單店盈利提升為全面盈利,還要暫時「勒緊褲腰帶」。

反映到市場端,裁員、業務收縮的訊息圍繞著盒馬。2022年開始,盒馬鄰里業務結束一路高歌,從2021年開拓的10城,主動縮減到3城。當一切戰略以盈利為指標,由此反推,盒馬鄰里的門店模型並不理想,盒馬還需要探索新的方向。

自立門戶的小度科技,在2021年8月宣佈完成B輪融資,估值330億元,但融資額度、外部股東資訊,百度均未對外披露。

如果僅從產品佈局和商業模式來看,小度科技這兩年表現得越來越像小米、華為、科大訊飛,其產品序列中除了智慧音箱,還有健身鏡、智慧屏電視、智慧耳機、智慧詞典筆、學習平板等智慧硬體,整體看起來佈局分散、缺少獨特之處。至於廣告、內容購買、會員等後端收益,目前沒有公開資料以作判斷。

一個可以參照的物件是小米。2021年小米總營收3283億,其中IoT及生活消費佔比26%,也就是854億元。理論上,小度體量目前還無法跟小米相比。

03美國科技巨頭為何厭惡「分拆」

在美國科技界,巨頭們對主動拆分似乎並沒有興趣。

比較讓人唏噓的是eBay和PayPal的分拆。對沖基金巨頭卡爾·伊坎(Carl C. Icahn)為了拉昇手中的股票價值,力促eBay和支付業務PayPal的分拆。伊坎本人更看好PayPal,分拆後,他把手中的eBay股票,一比一都換成了PayPal股票,毫不猶豫。

分拆的結果是,eBay元氣大傷,與競爭對手亞馬遜的市場差距越拉越大;而PayPal,股價一路高歌,讓伊坎大賺一筆。

eBay和PayPal的分拆在美國科技界並不多見。事實上,矽谷科技巨頭們都討厭分拆。關於分拆的討論,更多源自外部,比如監管部門的反壟斷。

國內科技公司喜歡撒出一把種子,讓勢力範圍內的各種業務長成一片樹林、形成內部生態系統,最典型的是阿里和位元組。位元組崛起後,手握流量和資本,在房地產、汽車、教育、遊戲各個領域左衝右突。所以當其決定聚焦主業後,一批分拆大機率還在路上。

美國亞馬遜、谷歌、Meta更為崇尚的則是獨木成林,讓這棵大樹的樹幹儘量粗、樹根儘量深,所有枝椏與大樹都能產生「協同效應」。就像亞馬遜貝索斯提過的飛輪效應。當一個公司的各個業務模組之間,可以有機地相互推動,就會像咬合的齒輪一樣互相帶動。這也是為什麼亞馬遜打死也不會把最賺錢的雲計算業務AWS分拆出去的原因。

位元組學了阿里一招

目前,AWS全球市場份額佔比近半,2021年營收高達622億美元。外界一直有聲音呼籲AWS獨立上市,以期獲得更高估值。有機構測算,AWS估值可以高達1.5萬億美元。而亞馬遜最新市值1.09萬億美元。

但AWS的CEO安迪·傑西明確對外表示,目前並沒有分拆計劃,「我們認為,讓 AWS 成為亞馬遜的一部分,我們的客戶得到了很好的服務。」

科技巨頭們拒絕分拆的一個理由是,底層的技術能夠整合表面完全獨立的業務。而且相比傳統企業,透過業務分拆來提高長期股東價值的機會,並沒有特別顯著。

當然對於拆分,投資人是喜聞樂見的。拆分上市往往帶來新一批造富,以及更高的市值總和。

《經濟學人》對此曾有研究,當企業展開重組,分拆後業務部門的利潤總和、估值總和,會超越原來的企業集團,反之,「在未分拆的情況下,企業進行多元化的業務和資產組合的價值要低於其各部分分拆後的總和」。

這一認知或許能解釋,為什麼2021年以來,全球工業巨頭們紛紛對自己「揮刀肢解」。最近一年,通用電氣(GE)、強生、葛蘭素史克、三菱、東芝相繼宣佈分拆,這等於宣告在20世紀80年代達到頂峰的多元化浪潮,正走向終結。

其中,GE計劃拆成三家獨立上市公司,分別專注於能源、醫療保健和航空。自從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這家擁有100多年曆史的全球工業巨頭,日子一直不太好過。為了償還鉅額債務,集團持續變賣家當,甚至一度被剔除了道瓊斯工業指數。所以當GE宣佈分拆,其股價快速被拉昇。

太平洋東岸,香港匯豐銀行也被股東提議分拆,希望其成立一家獨立的、專注亞洲業務的上市公司。匯豐擁有深厚的亞洲根基,但業務範疇遍及全球。從2021年財報來看,亞洲業務為匯豐貢獻了189億美元利潤中的65%,歐美等地則表現羸弱,這也是分拆訴求的由來。

當下匯豐港股市淨率為0.62倍,恆生銀行是1.51倍。但有分析師測算,假設分拆匯豐銀行亞洲業務上市,其估值至少能達到恆生銀行市淨率的1.6倍。

關於分拆匯豐的討論,目前還在持續當中。

不過分拆並不是企業遇到瓶頸時的萬能「解藥」,有些分拆成了蘭因絮果。比如戴爾為挽救頹勢的數次分拆,卻把自己拉向距PC王座漸遠的方向。

還有惠普,在拆分醫療業務安捷倫之後,惠普大廈樓下的計程車司機突然發現,那些下班後直接拉開出租車後車門的惠普員工,現在更多選擇坐地鐵。司機可能不看股價和財報,但他的感受也是最為直觀的——惠普員工似乎變窮了。

這些不得已而為之,與國內網際網路巨頭的主動分拆還是大不相同。根源上,再怎麼分拆,國內巨頭對「獨立」後的板塊,仍保留絕對話語權,拆分更多的是資金「外力」,或者資源連結。

在業務拆分上,中美科技巨頭再次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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