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春天,還是需到野外。
多年前,從饅頭山徒步至棲雲寺,石階兩旁遍開紫堇,一路從山腳蔓延到山頂。此後每年春天,那一片搖曳的紫,仿若都會從山中遙寄一封信,引我再次拜訪。
城中花開花落,梅花、玉蘭、梨花、杏花、櫻花,一片繁縷,我的草木筆記來不及寫,我也不焦急,比起站在櫻花樹下費盡腦子遣詞造句,不如來一次說走就走的山中步行。
饅頭山社群是老杭州的縮影,還留著老底子市井氣,大衣、被單沒規章地晾曬在停車場上方縱橫交錯的鐵線上。市民將桌子搬到室外,四人一桌,嘩啦啦搓起麻將,也有幾戶人家在門前種了些春花春草,他們從山中挖來映山紅,栽進花盆裡。
這些日子,天氣陡然變熱。我們從梵天寺經幢出發,去往棲雲寺。這條路線遊人極少,紫堇就這般無人知曉地開在路邊。離開了城中的桃紅柳綠,你會發現,山中的春天是紫色的。
這一路,以尖距紫堇居多,直立的莖上,每一朵紫堇都交錯間距隔離,每一朵小花都如一架倔強驕傲的小飛機。紫堇的果莢有趣極了,豆莢般一個個垂掛著,用手一捏,果莢如捲尺向兩側蜷縮成一團,一粒粒黑色種子小炮彈般彈射出去。
紫堇葉如芹菜,但不能吃,全株有毒,也有叫紫堇為斷腸草的。
很快到棲雲寺,棲雲寺位於鳳凰山與將台山之間的棲雲山腰。這座寺有些年份了,簡陋破舊,寺前菜圃種著黃的油菜紫的豌豆,鐵桿子圍住了入口,兩串紅燈籠高高掛在牆外。
我們右轉繼續上山,往鳳凰山方向步行。山中樟樹又高又瘦,低處槭樹剛剛生長出綠萌萌的小爪葉。過月岩,紫色小花多了起來,除了尖距紫堇,還有一團團活血丹,擠在道路兩邊。活血丹,也叫十八缺,它葉子邊緣的牙齒狀鋸齒,剛好十八個,活血丹的葉子有好聞的草藥香,花朵下唇有深紫色斑點。
離月岩不遠,便是聖果寺遺址,只是眼前所見遺址不過是一處廢舊地基,十幾平方米,聖果寺早已不在,地基石坑卻成了野花們的樂園。
我踏進石坑,俯下身仔細觀察,數不清的小紫花,擠滿整個石坑,尖距紫堇、刻葉紫堇、活血丹、假活血草、還亮草,盡收眼底,能直觀區別出各種紫花的不同。
尖距紫堇如一個個菸斗,吞吐春的煙氣;尖距紫堇又長又尖的尾巴是與刻葉紫堇最大的區別;還亮草五瓣紫花,如五角星,它的生命力頑強,九死還生,又名還魂草;假活血草葉子同活血丹,花朵又似紫堇,只是冠筒較刻葉紫堇短些。
春山多勝事,草色碧、野花紫,處處煙水綠、鳥鳴空。告別聖果寺遺址,往宋城路南宋皇城遺址方向回,剛好走了一圈,返回起點。
今日寫下這篇徒步筆記,當作寄給山中紫堇的回信,感謝它的邀請,讓我又多識了幾位春花朋友。(何婉玲)